《美人如斯》chrishe

60、安宁

　　苏逸下学出来便见自家娘亲在老位置站着，当然，旁边还有周叔。这半月来，周叔每日跟着娘亲来接自己，俨然也没拿他自己当外人。
　　他的小脑袋不禁要想，许是神仙听见他的愿望，所以就把周叔送来了，说实话，他对这叔是相当满意的！周叔特别能给人安全感，最重要的是对娘亲好的不得了，满心满眼都是娘亲，看着她时眼睛总是发亮，就连自己都能感觉那份粘腻的肉麻。
　　苏蓁见他托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了然道：“逸儿，又打什么鬼主意？”
　　苏逸小脸满是无辜：“逸儿是在想晚上吃什么罢了。”
　　周少琮忙笑着问：“想到吃什么了吗？周叔可以给逸儿做。”
　　“嗯……红烧鱼。”
　　“好，那我们先去买材料，今日夫子教了些什么啊？”
　　“……”
　　苏蓁看着前面聊的投入的一大一小，心中五味杂陈，若他还在，定然会是个好父亲！她虽然能陪伴孩子长大，可到底无法满足逸儿对父爱的渴望……
　　周少琮回头见她脸色不好，顿时紧张不已：“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逸跑回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指，焦急道：“娘亲，你没事吧？”
　　苏蓁摇头，摸了下他的小脑袋：“娘亲没事。”又抬头对周少琮道：“放心吧，真的没事，不是要做红烧鱼吗，赶紧走吧，去晚了可没有。”
　　周少琮也不再多言，只将全副心神放到她身上，时刻感知她的情绪波动。
　　三人去市集买了菜，回到家里，周少琮便扎进厨房，苏蓁想去帮忙被赶了出来，她只好去院子里除一除杂草，之前收拾出一小块菜地，前几日撒的小白菜开始冒土。
　　苏逸做好了功课便闻到诱人的菜香味，忙奔去厨房搬碗筷，摆好之后跑去院子里唤人：“娘亲，开饭啦。”
　　苏蓁洗净手上泥污，进屋时周少琮已将饭菜摆好，她坐到苏逸旁边，执起筷子给他夹菜，抬眼见对面的男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装看不懂他的意思，低头扒饭。
　　苏逸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小手举着筷子，有些费力地夹了只鸡腿到周少琮碗里，调皮地对他眨眨眼。
　　周少琮有些惊讶，即而脸上绽开笑容，见小家伙对自己挤眉弄眼，遂心领神会，夹了鱼头下最好的一块放入苏蓁碗中。
　　见这一大一小眉来眼去，苏蓁挑眉，低头看着自家儿子。
　　苏逸读懂了自家娘亲警告的眼神，扬起笑脸扮可爱：“娘亲，这个鱼可好吃了，是逸儿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红烧鱼！”
　　她低头尝了一口，口味确实不错，架不住对面之人目光灼灼，她开口：“还不错。”
　　周少琮眉眼弯弯，又夹了一块放过去：“能入得了口的话便多吃点，你太瘦了。”说话间又替苏逸夹了些。
　　她有些不自在：“别尽顾我们了，你也快吃啊。”
　　周少琮笑容满面，嘴里应着，手上仍不停往母子二人的碗里添菜。
　　眼见着碗里快堆成山，苏蓁好笑又无语，这是要把她娘俩当猪喂呢？
　　“你这做饭的手艺是什么时候学的？”苏蓁还真是好奇，会做饭的男人是有，可上得战场又入得厨房的将军着实少见。不得不承认，他这做饭的手艺不比酒楼里的大厨差，也难怪逸儿这小馋猫这么喜欢他。
　　“是在寻你的这些年慢慢学的。”周少琮想得长远，长远到与她白头到老，想到如何才能照顾好她。
　　苏蓁听出其言外之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下来。
　　苏逸感到气氛不对，便说起了私塾里的事，童稚的声音说个不停，屋里灯火温馨柔和。
　　吃过晚饭，苏蓁带着苏逸去附近散步消食，周少琮不放心，自然是跟着去了，入夜后的镇子十分清静，偶尔几声狗吠声。
　　三人并排而走，气氛有些不自然，苏逸嘟了嘟嘴，自觉开始找话说：“周叔，我听娘亲说你们以前一起念书的时候是死对头，那你们打过架吗？”
　　周少琮被问得一愣，回想往事，不禁笑道：“不是打架，是你娘亲打我。”
　　“啊？”小脸满是惊讶：“娘亲那么厉害的吗？”
　　提起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苏蓁暼了周少琮一眼，难免心虚：“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
　　周少琮宠溺一笑，当年那乌漆嘛黑的巷子里被她一麻袋罩下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鼻青脸肿无颜见人，那时他年少气盛，却并没有多么痛恨她，只是自觉丢脸罢了。后来每每被周少桀拿此事调侃，也能一笑置之，直到明白对她的心意，之后再想起此事只余藏于心底不可言说的甜蜜。
　　“娘亲，你为什么打周叔啊？”
　　一边面对小家伙的追问不休，一边还要躲避周少琮热切的目光，她敷衍道：“哪有为什么，就少不更事，闹着玩的。”她总不能说看他不顺眼吧！
　　苏逸小眉头一皱：“那周叔，你后来报仇了吗？”
　　周少琮含笑摸了下他的脑袋：“没有，男人不可以打女人。”
　　“唔……”苏逸点头受教。
　　这话题总算打住了，苏蓁刚松了口气又听自家儿子道：“周叔，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娘亲的？”
　　闻言，周少琮耳廓发红，看着眼前的心上人，真挚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对于尚且年幼的苏逸而言，这话中包含的情感太过深奥，他迷茫了，想再追问，可是见这叔用喝醉了似的迷离眼神看着自家娘亲，便乖乖闭上嘴，还是自己琢磨吧。
　　苏蓁加快脚步，连儿子也甩在后头，僵着脖子直接回家。
　　苏逸有些同情地看着沮丧的周少琮，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待他蹲下才道：“别气馁，继续加油，我十二分的看好你哦！”说完还以示鼓励的用小手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
　　瞧他一幅小大人的神情，周少琮忍俊不禁：“如此，以后还要仰仗逸儿多多帮忙。”
　　“好说好说……”
　　周少琮忍不住捏了下他肉嘟嘟的脸，大手牵小手一起回家。
　　日月交替，时光流转，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夏，天气渐渐炎热，蚊虫也多起来，实在恼人！苏蓁夜里睡不着，起来时天色已大亮，听见院里有动静，昏头胀脑的也没顾得上梳洗便出去瞧，晨光中，见周少琮拿着刨子在推木头。
　　苏逸坐在小凳子上托腮看着他忙活，满眼崇拜：“周叔，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周少琮刚要开口，便听见苏蓁的声音：“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想给你和逸儿做两个秋千。”他指了下墙角一块空地：“就安放在那儿。”
　　苏逸兴奋道：“娘亲，周叔好厉害呀！”
　　见她沉默不语，周少琮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起身拍干净身上的木屑，走到她面前，见她头发乱糟糟的，素面朝天，温声细语：“快去梳洗吧，早饭做好了，我去端出来。”
　　阳光照在脸上晃花了眼睛，苏蓁有些走神，苏逸自觉跟着周少琮去了厨房，一大一小将早点摆在院里的石桌上。
　　用过早点后，周少琮继续未完之事，苏逸像个小尾巴一样围着他转，气氛融洽温馨。
　　苏蓁有些吃味儿，逸儿一直很黏自己，可自打这周少琮一来，逸儿便成了他的跟屁虫，将她这当娘的撇在一边。
　　默默叹了口气，听见角落里养的母鸡咯咯叫唤，她眼睛一亮，往鸡舍走去，果然见鸡窝里躺着两个白花花的蛋，进去取了出来放到米缸里，满意地数了数，再凑两个就有十双了，今晚给逸儿做鸡蛋羹吧。
　　突然听见周少琮爽朗的笑声，也不知逸儿那小调皮鬼又说了什么，她也不打算往上凑了，免得又扯到什么尴尬的话题上。
　　回屋去拿了些自己的贴身衣物出来洗，说来周少琮还是有分寸的，洗衣服时不曾一并拿去洗。
　　周少琮一心三用，一面顾着手上的事，一面还要回答苏逸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一面关注着苏蓁的动静。眼角余光瞥见她所晾的衣物，脸腾的一下红了，似火烧一般热烫，忙低头不敢再看，可那淡蓝色女子的兜衣却似在脑子里生了根，挥之不去。
　　见他突然红了脸，苏逸疑惑不解：“周叔，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怕苏蓁听见，周少琮忙小声道：“热的。”
　　苏逸回屋里找了把扇子，扬起小手帮他扇风：“好点了吗？”
　　周少琮心头发软，握住他的手腕：“不热了，你乖乖坐着就好。”
　　“好吧，你热了要跟我说哦。”说完果然乖乖坐回小凳子上。
　　苏蓁晾好衣服，回头见此情形，顿觉心塞不已，暗抹了把辛酸泪。
　　“逸儿，你的功课做好了吗？”
　　“娘亲，放心吧，逸儿昨日便做好了。”
　　“那你想吃栗子糕吗？咱们去买点回来吧。”
　　苏逸头也不回：“今日不想吃，过几日再去吧。”
　　她不死心：“今日赶集，逸儿不是爱热闹嘛，咱们去逛逛吧。”
　　“嗯……还是下回再去吧……”
　　唉……儿大不由娘啊！
　　苏逸突然道：“周叔，你的东西掉出来了。”伸手拾起落在木屑堆里的东西，看了看：“是个漂亮的发簪。”
　　闻言，周少琮往他手里一看，立时拿过来，小心仔细地擦拭白玉簪上沾染的泥尘，直擦地亮洁如新才停手，回过神来发觉苏蓁已近在咫尺。
　　她盯着他手中的发簪，只觉眼熟：“这簪子怎么……”
　　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头，苏蓁伸手欲拿，不料他竟迅速将手背到身后，神情有些委屈。
　　苏蓁将目光调到他紧张又委屈的脸上，欲言又止：“这个怎会在你这里？”
　　周少琮言语急切：“这发簪是那年灯会我捡到的，已然陪伴我许多年了，能留给我吗？”
　　苏蓁顿时语塞，也没说要拿回来啊，至于这般紧张嘛！
　　“……你喜欢就留着吧。”苏蓁很糟心，造孽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