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26、第 26 章

　　“说够了吗？”

　　沈煜冷下脸，还是挺吓人的。小青在旁边拉着她，让她消气，消个屁，今天不为小青出这口气，她气不过。

　　两人被沈煜这突然一声吓了一跳，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又是被吓住，不过转头一想，沈煜年纪不大，许是装装样子，很快就嗤笑了声。

　　“这位小姐，我说的是下人，可不是你，怎么，你一个主子还为下人出头，这算个什么事嘛。”那个年长的道。

　　“对呀，你一个主子，带着下人进来这，就已经够掉价了，还给她买衣服。这些可都是达官贵人穿的，你让一个下人穿，你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什么了。”年轻的跟着说。

　　“你年纪小不懂，这跟着主子的丫鬟，就得识趣，乖乖地滚出这里，还死赖着不走。我们也是看不过你被欺负，才会多说两句，帮你教训教训她，我们啊，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们也是为你好，多经典的一句话啊。沈煜都忍不住笑了。

　　一件衣服就能让这些人破大防，沈煜微微眯起眼睛，朝两人道：“这人靠衣装马靠鞍，话是没错。但有一点我不赞同，不是说穿上一件贵衣服，人就上升一个档次，也不是说什么马配上一副好鞍，就都成了千里马。”

　　“你们口口声声在这嚷着吵着说你们如何高贵，下人都不配跟你们呆一块。行，麻烦你两个出门转转，看看这京都有多少人，是你们看不起的下等人。他们走过的路你们不走了？酒楼厨子做的饭你们不吃了？你们家下人碰过的摸过的你们都不要了？既然这么看不起所谓的下人，那你们有本事就做到这些，做不到就给我闭嘴。”

　　年老一些的妇人听到沈煜竟然敢反驳她们，气的捂着胸口，指着沈煜：“你，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如此不懂礼数，没有教养，对待长辈口出狂言，简直是不可理喻。”

　　“就是，你这是狡辩，她们是生来就伺候人的命，和我们穿同样的衣服就是不行，那是对我们的不尊重。人贵贱有别，她们就是下贱之人，如何可与我们相比。”年轻的紧跟着说。

　　“人贵贱有别，挺好。”沈煜给她俩鼓了两下掌，“那我倒想问问两位，以何定人之贵贱？身份？钱财？而二位自拟高人一等，但我却听闻，当朝皇上自登基以来便倡导人人平等，如今这南周也并无士农工商贫富贵贱之分。你们这么公然的在外违反当今圣上所颁布历法召令，是居心叵测？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两人都吓住了，沈煜年纪不大，却敢把当朝皇上所言搬出来，一时支支吾吾，不敢再对此言说。气恼之际，只能指着沈煜骂道：“你这无知小儿，颠白是非黑白，我们都，都对当今圣上绝无二心，你这是污蔑。”

　　“对，污蔑，我要报官。”年轻那个道。

　　“报呗。顺道跟你们说一句，我呢，不仅要给我家小青买衣服，就这里的布料，我有的是钱，可以全都买下。到时候，我就把它们，全部裁剪成衣服，沿街送。高门显贵也好，身无分文的乞丐也罢，我不分人，一个一个送。二位夫人，即时可要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哦，因为，外面乞讨为生的人，穿的可是和你们一样料子的衣服，贵贱不分哦。只有在家里，你们啊，才能在一众家仆面前，当个所谓的尊贵无上之辈，以维持你们那可怜的，需要用一件衣服来衡量的虚荣心。”

　　“你，你，你……你是谁家的？真是气死我了。我，我要，狠狠教训你，目无尊长，缺少教养。”年老的又是气恼非常。

　　要论气人，沈煜自觉自己还是有那么几成功力的。

　　这不，又道一句:“哎呀，老婶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也别急，急出点毛病，还得吃药看病，到头来，还是自己遭罪。不就是衣服嘛，我很大度的，伙计，刚才这二位婶看中了哪些，我送了。确实，我作为晚辈，多少得要尊老爱幼，这布，就当我给二位婶陪礼了。”

　　“报官，我要报官，言语侮辱，欺人太甚。”年老的气得就要翻白眼。

　　年轻的也是一脸怒火，又不得不腾出手扶着年老，还不忘说:“您先别气，咱们现在就去报官，如此没有教养，到时看她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现在可以进去了吧？都要报官了。再不进去，也得气出人命来。”朱匀看了眼身后两个，周明允耸了耸肩，指了指易少寒，表示那不是他不想进，而是易少寒拉着。

　　沈煜淡定得很，她虽然一心只想着不惹事，但是真来事，不是她的错，不是她主动引起的她也不怕。

　　而且，她一没动手二没动脚，这两人先开口指桑骂槐，错也不在她。

　　“小姐，这……”小青也有些怕，这段时间来，沈煜一直在为之前的事做弥补，不再暴躁不再惹事，对人也是客客气气，礼貌对待，说是重活一次要好好活着，不能给沈府添麻烦。可她今日却为自己出头，她拉了下沈煜的手，“小青去给她们道歉，小姐，不能报官的。”

　　“呵，现在知道怕了？怕了就给我们道歉！”年轻的一听，又是嚣张起来，寻思沈煜肯定不敢去官府。

　　沈煜反手抓住小青，正要开口，却见朱匀从门外走进来。

　　“各位好，我刚刚在外面听到报官二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我们锦绣阁招待不周，让各位受了委屈？那我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实在是对不住了。哟，白夫人，这是怎么了？如此生气，谁惹你了？”朱匀看了下沈煜，不知怎么的，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以前的影子。不过，如果换成是以前的她，是不会说这么多话，早让人过来，给这两人一个教训， “不介意的话，说予我听，我帮你做主。”

　　白夫人便是年老的那一个，看到朱匀进来，立即道：“朱老板，真是气死我了。你，你们这锦绣阁，还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什么人都放进来，看看她穿的衣服，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如此放肆无礼，出口不逊。赶紧把她赶出去，真是脏了我的眼。”

　　说完还给沈煜送去个白眼。

　　听到她这么说，沈煜倒是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穿的衣服，是素净了些，因为不想让妙妙多等，她今天就用一根发带编了麻花辫，也没插珠钗步摇啥的。

　　也不至于，这么野吧？

　　“白夫人，你说的，可是这位穿着素白衣裳的姑娘？”朱匀假装不知道，问道，见她点点头，他呵呵两声，“白夫人，这其中可能有所误会了，她是刑部尚书沈大人的女儿，还是挺富贵的。”

　　两人听到朱匀这话，瞬间呆住，奇奇看向沈煜，穿着打扮如此朴素，居然是刑部尚书家的女儿？

　　再怎么不愿相信，她们也知朱匀不敢拿这事来开玩笑，更不会诓骗。

　　年轻一些的反应快，立马低头认错：“对不住，沈小姐，是，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就饶我们这一次。”

　　果然啊，人无贵贱之分，但身份的不同，便能将人分出个三六九等，这些人刚刚还给她翻白眼，现在就低眉顺耳的道着歉，这算什么？

　　沈煜苦笑。

　　两人年纪都比她大，她也不是揪着不放的性格，自己也出了气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至于真想让她们怎么样。

　　不过。

　　她道：“我不计较啊，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给我家小青，和刚刚那个伙计小哥道歉，真心实意的那种。”

　　给下人和伙计道歉？而不是向她认错？两人互相对视，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结果，可她们怎么说，也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放不下身段，便想着跟沈煜求和。年老的惊吓过后，也不敢再骂着，想想刚才自己一口一句没教养，心里又凉上半截。

　　“沈小姐，是，是我们不对，我们给您道歉。”

　　“不是给我，给他俩。”沈煜忍着火，这两人无非就是想着拖一下，拖着让自己妥协，她咬牙，“道歉。”

　　两人还想着说些什么，一见沈煜冷着的脸，再不敢多说，生怕惹怒沈煜。

　　白夫人拉了下年轻那位，使着眼色。

　　差不多一分钟了，沈煜才等到那拉拉扯扯的两人，不情不愿开口：“对不起，小姑娘，还有伙计，是我们不对。”

　　这个态度让沈煜很是不爽，什么意思嘛，真把她当病猫没脾气啊。她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要不是小青一直在拉着，她还真想让这些人再说一次。

　　“小姐，这样就可以了，小青没事的。”

　　伙计平时受气习惯了，没想还能有一天听到客户的致歉，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时愣住，注意到朱匀给自己递着眼色，也赶紧上前：“沈小姐，谢谢您，阿宝接受了来自两位夫人的歉意。二位夫人，是阿宝今日招待不周，请二位见谅。”

　　小青和伙计都这样说了，沈煜自然不会再纠缠。

　　朱匀到底是生意人，在这种场合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打圆场更是手到擒来，一点没平日里的愣和呆，自己也是时候该把台阶抬出来了，此时走到两人身旁，赔笑：“白夫人，冯夫人，都是一点小误会，今日是我锦绣阁做得不对，我给二位赔罪，二位请往这边来。”

　　两人也不敢在这继续待，时间越久对她们越不利，趁着沈煜没开口，朱老板又在这，意思也是让她们离开，便草草快速给沈煜行了个礼，跟朱匀离开。

　　她们刚离开，宋妙秒便从里面出来，正好错过。

　　“你们怎么来了？”宋妙妙见到易少寒和周明允从外面进来，问道，“明允，你今日不是要入宫吗？”

　　“我和少寒刚从宫里出来，累死我们了，路上遇到了朱匀，他说他这有好酒，正好来喝两杯。”周明允道。

　　他看了下沈煜，前面几人说了什么没听到，他们是从沈煜那句说够了没有才到这边。本来想进来的，却被易少寒拉住，说要等等。不过他是没想到变了性子怂了许多的沈煜还有生气的时候，许久未见了啊，突然还有些怀念。不过这想法一出，他就赶紧拍掉，心想还是怂一点的沈煜好玩。

　　“你们这是来买衣裳？挑好了吗？”周明允又问了句。

　　宋妙妙点头:“我挑好了，小煜，你看好了吗？”

　　沈煜也不可能还在气头上，偷偷深呼吸，把那股无名怒火压下去，转脸对宋妙妙道：“挑好了，就那块粉色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送走二位的朱匀此时再次进来，听到沈煜也挑了，大手一挥：“沈煜，我说过，在锦绣阁，你随便挑，全免。”

　　沈煜笑了笑：“那就谢谢朱公子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帮了我，这不算啥。你们没什么事吧，要不一起？”朱匀问向宋妙妙。

　　“我们今日也是出来玩，不过小煜病刚好，还不能喝酒。”宋妙妙点头。

　　周明允：“酒驱寒散热，正好多喝点，保准药到病除。妙妙，年假应该有段时间没来了吧，咱们进去好好看看这个小院子。”

　　众人往里间走去。

　　沈煜见他们都进去了，下意识便拉起小青一起。

　　小青拉住她的手，见她一脸不解，便说：“小姐，你进去吧，我回府将沈老爷之前送来的布料，一并带来，今日正好你有时间，就趁这次让绣娘量好身形，日后好裁剪衣裳，你看，可好？”

　　沈煜不会不知小青只是找了借口推辞，更清楚小青不肯进去的原因。就跟在醉客居一样，除了和自己在一起，只要有别人在，小青就会恢复成那个格外恪守规则的贴身侍女，懂事听话。

　　算了，既然小青不愿，那就不勉强，下次再带她一起去吃好吃的，也不差这一次。

　　“去吧，谢谢了。”沈煜捏了捏她的脸。

　　小青离开后，沈煜也准备进去，自己还没见过朱匀的小院子，听周明允的意思，这院子看来很是不错。

　　还没走两步，又被人拉住，她回头一看。

　　易少寒？

　　这家伙还没进去吗？她回想了下，好像，前面进去的几个人中，似乎，还真是没有他的身影。应该是大家都进去，她直觉易少寒也是一起。

　　没想到这家伙一直没说话，还在外头。

　　“如果想找个人说话，可以来找我。”易少寒说完，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吧大哥，这都能看出来？神奇。

　　沈煜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到底是干啥的，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迟早有一天她得搞清楚。

　　不得不说，这锦绣阁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屋子最里面有个露天的小院子，种满了花草，眼下正是夏季，各路花开遍，满院子姹紫嫣红，花香扑鼻。

　　院子中间有个凉亭，此刻众人正坐在那里。

　　周明允嘴上说着让沈煜多喝酒，借酒除病，却是动手，独独给她泡了壶茶，还说什么，就她那酒量，这壶酒都不够她自己喝，对此，沈煜朝他翻了个白眼。

　　宋妙妙也不喝酒，和沈煜两人人就着茶水，吃着糕点。

　　听他们在讨论着乞巧节的事，沈煜偷偷掐着手指算了下，大概还有十天的时间。朱匀不是官宦子弟，不过最近来锦绣阁买布料裁制衣裳的人不少，这些年来也多少清楚一些，除了没进宫参与过，严格说起来，这饭桌上只有沈煜是一点都不知道。

　　七夕啊，听着他们描述，似乎还挺重要的。不过，沈煜想着，在现代社会，七夕节，也是热闹的，虽然一般是小情侣的节日，但去年的七夕，她是和舍友一起过的，她记得那一晚，大家在校园门口压马路，而在她们旁边，还有很多对小情侣。

　　果然，每逢佳节倍思亲，不是重阳节，其他节日也如此啊。正回想着，替自己这么倒霉的命运感叹，突然听到周明允在叫她。

　　沈煜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

　　“沈煜你能不能别只顾着吃，饿死鬼投胎吗你。”周明允叫了几声都不见沈煜回他，忍不住道。

　　“麻烦有话直说。”沈煜回忆被打断，又被拉回了现实，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吃着东西，把嘴里的糕点咽下，继续道，“有屁你也快放。”

　　“我说，到时候乞巧节你可知道该怎么做？”周明允问她，“还是说你连这个都忘了？”

　　她还真是不知道。

　　沈煜赶紧坐直了，还好周明允提醒了，不然到时候她进了宫，啥也不知道，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那可就倒霉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明允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少寒你看她那傻样。”

　　“小煜，你别担心，其实很简单的，到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就行了。”宋妙妙拉了下她的手，让她放心，“我想想哦，焚香祭拜过桥结对持线游玩，差不多就是这些。”

　　沈煜听着头都大，这么复杂？不过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宋妙妙身上了：“妙妙，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从朱匀的小院子出来，沈煜想着还有十天时间，应该还来的及。虽说到时可以跟着宋妙妙，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好，比如说，就她行的那个礼，在皇宫怕是不行，遇到谁该说什么话，也得有个参照。

　　可是找谁帮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