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29、第 29 章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小青仔仔细细在身后给她梳着头发，沈煜撑着下巴叹着气。

　　“小姐别怕，二夫人说今天一早就去庙里烧了香，保佑小姐此次进宫，顺顺利利度过。”小青安慰着她，“到时，你就尽量往边上站，席面上就吃吃喝喝，不说话。咱们只要不贸然出头，宫里那么多人，皇上也不会注意到咱，不会有事的。”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沈煜又是叹气，如果小青能进去陪她就好了。

　　进宫前，沈府门口，沈煜拉着姨娘的手，撇着嘴，跟要去受刑似的：“爹，姨娘，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如果，我在宫里做错了事，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记得和我撇清关系知道吗？弟弟们还小，爹和姨娘也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可因为我而受处罚。爹，姨娘，切记啊。”

　　“说啥呢，这孩子，没事的没事的，左右不过几个时辰，你放心，宫里那么大，没那么容易遇到皇上他们的。”姨娘忍着笑，安慰着。

　　沈巍亦是被她这一脸憋屈的模样给逗乐了，在沈煜靠过来抱住自己时，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说过了，出了什么事，还有爹在呢。再说了，咱们煜儿这么讨人喜欢，怎么会惹出事呢，乖，不怕。”

　　“爹，谢谢您。”沈煜抬头，看着她爹笑，又跟姨娘说，“姨娘，我走了，您不要忘了帮我祈祷啊，一定要保我平平安安。谢谢您了。”

　　“知道了，姨娘一定帮你祷告，放心。”姨娘点头，笑道。

　　沈煜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跟沈巍和柳氏挥手道别。

　　只是进宫参加那什么乞巧节，她倒不用如此担心，唯一让她无法安心的是，易少寒告诉她，关威今晚也会在场。万一关威趁此机会找淑妃说情，而皇上下旨赐婚，为了保住沈家，她就是不愿，也得嫁。

　　“小姐，你是不是在担心关公子说的话？”小青看她心不在焉的，又是眉头紧蹙，连连叹气。

　　沈煜一脸要哭的表情，点了点头。

　　“小姐，这事还没个定论，你先别扰了自己。”小青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快到皇宫了，进了宫可不能叹气了，“小姐，你今晚就开开心心的，就算，就算真的会那样，还没到那时候呢，何苦因为他，而让自己心情郁闷。而且大人那么疼你，你若不愿嫁，大人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小青说的没错，这事还没个结果，倒是先给自己上了枷锁，苦恼起来。就跟高考一样，考完那一刻，结果已定，就算查题对分数估分又能怎么样，与其让自己担心受怕半个月，不如把一切都抛开，先玩再说。

　　不管了，实在不行，真要嫁过去，揍关威，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青，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沈煜一把抱住她，蹭着。

　　皇宫离沈家不算远，不过沈煜没来过这边，现在一看，还真是宏伟壮观。高耸城墙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宫门庄严厚重，给人压迫，就连守宫门的侍卫，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马车一路进到宫城之内，到了一个沈煜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停下，她也放下帘子，与小青一同下了马车。

　　皇宫里面更是森严肃静，她抬头往上看去，四角天空上，有鸟掠过，须臾，不见踪影，低收回视线，一群宫女太监低着头，沿着墙边徐徐而过。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女官，带着两个宫女朝这边走来，跟沈煜行了礼：“小姐安好，奴婢乃礼尚居宫人安娘，小姐可是刑部尚书沈大人之女，沈煜？”

　　沈煜回礼：“小女沈煜，见过安娘。”

　　“沈小姐客气了，这边请。”安娘朝她笑了笑，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沈煜跟着她们走。

　　沈煜回头，跟身后的人挥手，小青跟府里的人站在一块，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她来到这边，身边还是第一次没有认识的人陪着，安娘看着倒挺面善，也不知是不是她们都不爱说话，还是有规定不能说，带着自己往前走，一路沉默。

　　秉持着说多错多的道理，沈煜也乖乖闭上了嘴，不问不说，乖乖跟着走。不多时，安娘带着她转了个弯，到了一条较为宽敞的路，沈煜看到，前面还有好几个和她一样被领着走的姑娘，不过她一个也不认识，倒是有些会跟她打招呼，她也就笑着回应，说着你好。

　　沈煜悄悄看向四周，这皇宫里面的装扮，对比外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吧，这情况看着不像是过情人节，倒跟成亲似的，一路都是红绳红纸红灯笼的，剪纸像是两个小人牵着手，这应该是牛郎织女吧，挺形象喜庆的。

　　前面的人被带进了屋，安娘也示意沈煜进去。

　　“沈小姐，里面请。”

　　“好的，谢谢。”

　　沈煜走进去，发现里面坐了不少人。她快速看了眼，宋妙妙应该是还没到，陈茜茜到了，还跟自己打了招呼，正好看到她旁边有个空位置，沈煜想也没想就往那边走去。

　　“沈小姐，您的座位在这边。”安娘及时提醒。

　　尴尬了，沈煜愣了下，偷偷把脚伸出去的脚收回来，转回了身，跟着安娘去到属于她的位置。

　　她的位置是在第二排，靠进里面，陈茜茜是在第三排中间，两人中间隔了好几个人，这样她就是想，也不能和陈茜茜聊天了。

　　看来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她往后看去，陈茜茜此时跟旁边的人聊着天，而她旁边的位置还空着，旁边的旁边倒是有人坐着。不过，那姑娘正襟危坐，很是安静，看起来似乎没有和人交谈的想法，想了想，沈煜把到了嘴边的“嗨”收了回去。好在桌上摆了些几盘瓜果点心啥的，还有茶水，倒不至于无聊到抠手指，还能吃东西。

　　不断有人进来，奇怪的是，没看到一个男的，难不成是男女分开？沈煜往嘴里塞着葡萄，默默数了下，这屋子大概有三四十个位置，应该是在京都住着的，年龄适合的侯门贵府家的小姐都来了。

　　葡萄吃完了，沈煜又开始吃着糕点，刚吃一块，就觉得没夫子家的好吃，这里的太甜了，有点腻。吃完一块，剩下的也没了兴趣，沈煜擦了下嘴边的糕屑，又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刚拿起一个橘子，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刚抬头往外看去，是宋妙妙，以及，在她身旁的李潇儿。

　　看她们有说有笑的，应该是没啥芥蒂了。沈煜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宋妙妙瞧见了，后者一脸兴奋地跟她挥手打招呼，她也只好点头回应。

　　不过，李潇儿这次看见她，倒是略显平淡，只是淡淡一笑。

　　沈煜没多想，本以为宋妙妙她们会坐在她这一边，然而却是被安排到了对面。这下沈煜傻了，如此安排，她等下该怎么学？

　　沈煜还在懵愣中，一位看起来辈分就挺高的嬷嬷走进来，见人都齐了，缓缓给她们行礼：“小姐们安好，老奴乃礼尚居掌事，遵皇后之命，今日特来负责各府小姐乞巧事宜。时辰已到，小姐们，请随我来。”

　　“是，嬷嬷。”

　　沈煜慢了半拍，没说上这话，好在她位置在前面，倒也没暴露，见大家都起身行礼，她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离开时的站位是根据安排的位置来的，两队人齐齐跟着嬷嬷走。避免自己中途走错，沈煜牢牢记着旁边姑娘的脸，想着站在她旁边总是没错的。

　　路上没一个人说话，安静得很，沈煜偷偷看去，发现她们都把手搭着，放在身前，不像她，两手自然摇摆，而她的位置又刚好在边上，晃悠得特别明显，沈煜后怕，赶紧有样学样，照做。

　　她全程跟着身前的人走，也不知道自己经过的地方都是哪里，大概走了有十分钟分钟，嬷嬷突然停下，转身跟她们说。

　　“因年年有初次进宫，共度乞巧之贵府小姐，老奴多嘴，特为解释。各位小姐，前面便是朝香阁，朝香者，手持檀香，叩拜七姐，此乃乞巧之第一步，小姐们，请往前领香。”

　　还带解释，那就还行，这也解了沈煜之困。跟着众人，一一上前领香，又回到原来位置，有宫女上前，手持火折子，帮忙点燃。嬷嬷又在前面说着什么，距离有些远，沈煜听不清，随后看到所有人跪下，她也跟着跪下。

　　七姐下凡来，入我家门里。我家有小女，向汝请巧织。巧织不可得，得之是我幸，幸是福气始，始从乞巧来。

　　众人开口，沈煜想起来，这是姨娘教她念的那一首，不过她就记得个大概，要全背可背不出。沈煜心想，脸皮厚点，当个东郭先生吧，嘴巴跟着动，就是一点声音也不出，这样就算是念错，也不会被发现。

　　念完之后，又是拜了三拜，众人起身，随后一排一排人缓缓向前，沈煜也跟着到了前面，才发现前面出现了张大大的供桌，供桌上摆着瓜果啥的，还有大香炉，她把三炷香插下，又是拜了三拜。

　　祭拜完后，沈煜回到原来位置，嬷嬷再次开口，一脸笑意：“小姐们，乞巧第二步，是为蒙面，前方已为各位小姐准备好响应面具，请上前挑选。”

　　面具？沈煜隐隐约约就听到了这两个字，心想拿面具是要做啥？她还在纳闷中，周围人已是兴奋上前。

　　“小煜，站着干嘛呀？挑面具去。”陈茜茜离沈煜的位置比较近，偶尔会悄悄回头，看一眼，发现沈煜对这些根本不懂，比第一次进宫的还要生疏，一路笨手笨脚的学着，老比人慢半拍，手都搭反了也没发现。此时亦是一脸呆愣，傻傻的，不知道要怎么做，她便上前，一把牵起她的手。

　　“茜茜，挑面具，是要做什么呀？”沈煜还是没明白，看她们人手一个面具，啥样的都有，她问，“乞巧节，还要带面具的吗？”

　　“要的呀，小煜你都忘记了。”陈茜茜带着她往放面具的地方走去，“戴面具过桥呀，等下你就知道了。咱们快走吧，等下好的都要被人挑走了。”

　　她俩到的时候，还有一些人在细细挑着，陈茜茜也去挑自己喜欢的了，沈煜看着眼前这些挂起来的面具，头套套进去的，全脸的，半遮脸的，只遮眼睛的，遮上半张脸，还有遮下半张脸的，应有尽有。沈煜看过去，上面挂着个狐狸模样的，栩栩如生。她踮起脚，将其拿下来，又放在脸上比划了下，有点大，不过有绳子，可以系，倒也不碍事。

　　就这个吧。

　　“小煜，你挑好了吗？”陈茜茜走回来，见沈煜把面具戴在脸上，笑道，“小狐狸？还挺适合你的。”

　　“小煜，茜茜，这边。”宋妙妙朝她们招着手，挤过人群走过来，“小煜，我还找你来着。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位置的事，不过没关系，等下就不按照原先位置来排了，而是按照编号。你快看看，面具的编号是多少？”

　　编号？沈煜在她们的指示下，翻过面具，上方还真写了个很小的数字，她眯起眼睛，才看清楚。

　　“17。”

　　“我是二十号，潇儿是十六号，茜茜你是几号？”宋妙妙问。

　　“十二号。”陈茜茜回答。

　　沈煜想着这编号，除了跟李潇儿的接近，跟其他两个都远着，但是带面具，这是到底是想干什么？

　　“好了，小姐们，请把面具都戴上，我们要过桥了。”掌事嬷嬷笑着，等她们都把面具戴好了，领着她们往前走，边说，“桥有二，乃隔河对望，男女各自上桥，以面具编号为引，互为今晚之桥伴。”

　　戴上面具后，视野有限，跟着走一段路后，沈煜只能看到身侧有个湖，比她家那个池塘大得多，而湖面有座桥，不远处还有一座。

　　因旁边的人在低声说话，沈煜一时没听清嬷嬷的话，此刻心想，一个湖两座桥？

　　“妙妙，不是说过桥吗？怎么都停住不走了？”沈煜问。

　　折腾一路，又是这又是那的，眼下天都快黑了，又加上面具，还真不一定能分辨出谁跟谁，就算旁边不少宫女提灯，就那点蜡烛的光，也照亮不了多少，沈煜只能通过衣服认人。

　　“不急，等下是按照编号上桥。”宋妙妙跟她解释，听到嬷嬷轻咳两声，压低了声音，“开始了。”

　　开始了啥？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沈煜也不好再问，她是真的一路懵。

　　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喊。

　　“一号请上前过桥~”

　　嗓子尖尖细细，听不出男女，沈煜心想，或许是个公公。

　　宋妙妙怕她看不清楚，也想让她了解大概流程，特意站在了前面，也多亏此，沈煜才能看得明白。

　　身后有人从她旁边经过，缓缓走上了桥，而与此同时，对面也有人上了另外座桥，看身形，应该是男子那边。

　　只见两人在桥中间停住，转身对望，随后互相行礼，女子欠身男子抱拳弯腰。礼毕，女子继续往前，男子亦是转身，返回，两人都下了桥后，后面怎么样，沈煜就看不到了。

　　“一号已定，二号请上前过桥~”

　　同样的情景又重现一遍，沈煜大概明白了。这就是结对子嘛，彼此都带着面具，也不知谁是谁，如果遇到认识的还能聊上几句，不认识的，那就，看能不能聊得来了。

　　开盲盒呢这是，皇帝可真会玩。

　　周围静下没一会儿，沈煜就听到后面有人压着声音，窃窃私语。

　　“你说我今天会不会遇上乔公子？”

　　“咱们求姻缘的时候，是上上签，大师也说了，会心想事成。”

　　“那就好。”

　　沈煜听后面的人说着话，她们或多或少都有想结对的人，甚至她还听到好几个说了易少寒

　　没醒到这家伙这么受欢迎。

　　“十五已定，十六号请上前过桥~”

　　“潇儿，去吧。”宋妙妙跟李潇儿笑道，“你也会心想事成的。”

　　李潇儿点头，走上了桥。沈煜看到她走到桥中间，朝对面行礼，而后双双离开。

　　到自己了，沈煜深呼吸，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有些紧张，不知道会是谁和她结对子。陈茜茜和李潇儿都走了，沈煜只能抓着宋妙妙的手。

　　“妙妙，我，我走了啊。”沈煜跟道别似的，很是不舍，“轮到我了。”

　　宋妙妙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小煜别担心，没事的，过了桥就好了，等下就是吃东西和玩了，去吧去吧。”

　　嬷嬷见沈煜这般依依不舍，又是担心害怕，紧张，笑说：“沈小姐，请上桥吧。”

　　想了下，又道一句:“沈小姐无需紧张，咱们今日乞巧，是以开心为主。”

　　“是，嬷嬷。”沈煜朝她笑了笑，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上吧。

　　“十六已定，十七号请上前过桥~”

　　沈煜往桥那边走去，总觉得过了这桥，前面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内心有些不安，这不安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隐约中，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在等着。

　　可自己又不能不上去，没办法了，上桥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宋妙妙，想着有她在身后，看上一眼或许能心安一点。

　　却发现嬷嬷脸上的震惊。

　　宋宋妙妙也愣住了，想起自己忘记告诉沈煜，桥走完之前，都是不能回头。她赶紧示意沈煜转回去，又是压着声音提醒：“小煜，不可以回头的。”

　　沈煜听不清楚，不过看她们脸上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心想，横竖都上来了，走完吧。她深呼吸一口气，转头踏上了桥。

　　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中间处，停下，她转过身，朝对面欠身行礼，对方也回了礼。

　　下了桥，沈煜发现桥尾处，有个小宫女正在等着她。

　　“小姐，请往这边走。”

　　沈煜跟着她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随后左拐，大概走了几步后，有个月老打扮的人坐在不远，前面还有张大桌子，上面摆着红绳，还有纸笔之类的。

　　随后，沈煜见到，那个和她同编号的男子从对面走了过来，两人在宫女的指引下走近。

　　“二位，请上前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