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东山村长

35、第 35 章

　　沈煜出门一看，躲在姨娘身后的，便是看到她回来后跟躲鬼似的躲开的那群。她现在没有心思去跟她们解释，也懒得去追究反驳这些人的想法，这不是说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府里的下人集体跑来跟自己抱怨，柳氏多多少少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她说不上信，可也没有完全否定。然而对上这些事，心里总会毛毛的，想着，便过来看看。

　　“煜儿，这是，你可以把小桃放在她屋子里，怎么能躺你屋呢？”柳氏站在门口没进去，怎么说也有些尴尬，她和沈煜的关系刚好些，也不想因为这事和她闹翻，“我叫人过来把小桃带走啊，等下你床上的被褥枕头，我让人都换一下。”

　　姨娘这害怕又强忍着的样子，沈煜忍不住笑出声：“没事，姨娘，小桃在我这，我和小青照顾她也方便。姨娘，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如果小桃躲不过这一劫，我认了，但是救都还没救，就说她染了死气把她放弃，那小桃肯定活不了。我不能这么放弃她，她是我屋子里的人，于情于理，我都得照顾她。”

　　刚说完，大夫也来了，沈煜把大夫迎了进去。

　　“姨娘，抱歉，稍后我再去找您。”沈煜说完，随手关上了门，将外头的不满和恐惧全然关在门外。

　　大夫给小桃把了脉，又看了下她的脸色，转身跟沈煜说：“沈小姐，这位姑娘心有郁结不得开，想必是最近遭受了不顺心的事，又劳累了几天，才会累到，发起了高热。老夫开几服药，早晚各一服，给这姑娘喂下，喝上几日，烧退了就没事了。”

　　沈煜送了口气，谢过大夫后，又亲自把他送了出去。小青拿着药方去抓了药回来，刚到厨房准备熬药，就被厨娘给赶了出来。

　　“晦气，我看呐，小桃她娘就是要带小桃走，小桃是活不成了，还熬什么药，别在这碍手碍脚。你把这死气带来这里，是想咒我们吗？赶紧滚开。”其中一个微胖的厨娘怒骂道。

　　小青气不过，拿着药递给她们看：“大夫都说小桃能救回来，她是因为伤心，又是劳累，才会病倒，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要告诉小姐去。”

　　“你告去啊，到时候小姐要是有什么事，都是你害的。”另外一个附和着，“快走快走。”

　　盆里的水都凉了，沈煜把毛巾弄湿后，盖在小桃额头上，拿起水壶去厨房，再要些热水来。还没到就听到里面的人骂着。

　　小青又是气又是委屈，听着声音就要哭出来。

　　沈煜拎着水壶进去，厨娘立即闭上了嘴。她也不多说，把水壶递给其中一个：“麻烦婶帮我倒些热水。小青，把药给我，你先回去，把热水怼成温的，再用毛巾沾湿，帮小桃擦着身体。”

　　“小姐，她们……”小青都快哭了，死死咬着嘴唇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总觉得被这些人说哭不值得。

　　“我知道我知道，乖啊，没事。”沈煜捏了捏她的脸，“回去吧，药交给我就行。”

　　厨娘不敢违背沈煜的话，接好了热水递过来，却在小青伸手接过那一瞬松了手，水壶砸落在地，热水全部倒了出来，沈煜眼疾手快把小青拉到一边。差点，这热水就要倒在小青身上。

　　她忍住火，跟她爹差不多年纪的厨娘跟她道着歉，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歉意。

　　沈煜捡起水壶，自己上去盛着热水，差不多满了，才递给小青，让她回去。随后又再次进去，找了个熬药的小锅，坐下就开始煮药。

　　“小姐，您可千万要当心，我村就有好几个就这么走的，大夫都不敢靠近，您可别不信，这事啊，邪门的很。”微胖的厨娘又过来跟沈煜吹耳边风，“您快让二夫人去请大师回来做法，把死气啊，都赶走，这府里上下，都要驱一次邪才行。”

　　沈煜也不恼，一边扇着风，一边让几个厨娘往自己旁边过来，示意她们坐下。

　　“几位婶，你们不赶我走？小桃可是我背回来的。”沈煜问她们。

　　“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您是贵气之人，邪气怎敢沾您的身啊。”微胖的厨娘赶紧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们敢靠近。

　　她又问：“几位婶看着倒是年轻，家中可有孩子？”

　　“那自然是有，都多大年纪了。”厨娘们说起这个，互相看着对方，想到家里那几个调皮的崽子，脸上都带着笑。

　　沈煜点点头，添了块木柴，等火烧旺了些，又道：“可是比我小些？各位婶也瞧见了，我爹很疼我，我相信几位婶和我爹一样，也是疼爱自己的小孩，希望他们一生过得顺遂平安。”

　　几个大婶笑着。

　　其中一个道：“疼不疼的，都是自家娃，还能嫌弃不成。养着不就是希望她们能平平安安的，到时候死了也能闭眼了。”

　　沈煜掀开盖子，看了下，大夫说要熬成一碗水，又加了点柴，拍了下手，不经意问起：“婶，我娘走的时候我不大，不过我记得，人走得守灵，还得出殡下葬，对吧。”

　　“对啊，家里人少的，那就得守三天，亲戚来吊唁的，人多，那就多两天。”另外一个看起来五十几岁模样的厨娘回想着，“呼啦啦的一堆人，又要招呼他们，还得守着死去的那个，可累人了。”

　　“就是就是。”其他几个人也说着，聊了起来。

　　沈煜也不在说话，专心煮着药，瞧着熬得差不多了，起身拿了个碗，把药倒出来。厨娘们一看沈煜熬好了药，话题一转，又过来劝说。

　　“小姐，我们说的可是真的，您千万要当心。”

　　药很烫，沈煜找了块毛巾包着，朝大们笑了笑：“你们都说，希望自己的孩儿平平安安长大，死了也放心了，那小桃她娘，就不是这么想？小桃比我还小，她娘就舍得取她的命？另外，你们也说了，吊唁那么累，你们一家子人还能轮流分担。小桃就她自己，一个小姑娘自己守灵，自己背她娘出去，将她娘下葬，她就不会累？心里就能好受？”

　　看到大娘们面面相觑，不再说话，沈煜端起药，脸色正了正，道：“小桃已经没亲人了，如果小桃能活下来，我希望你们能把小桃的病看成是思念成疾。她娘没了，你们应该施与同情，就算做不到这一点，也不应是对她翻着白眼，一脸嫌弃和躲避。她失去了至亲之人，以后，她再也没有娘亲可喊，她什么也没做错，如今却被大家如此诋毁，厌恶，哪来的道理。各位大婶，希望你们能想清楚，我替小桃谢谢你们。”

　　沈煜离开后，厨娘面有惭愧，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厨房跟厨娘们理论，端了药回去，让小青扶着小桃，一勺一勺喂着药，完了后，她摸了下小桃的额头，还是很烫。

　　这一夜，沈煜和小青轮流守着，给小桃擦着身体，试图让她退烧。沈煜睡得不安稳，每每惊醒来，便会摸小桃的额头，直到不那么烫时，她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小桃还没醒，小青趴在床上睡着，沈煜见她们睡得熟。心想要是小桃醒来，怕是会饿，身体虚弱，也会没什么胃口，吃些粥会比较好。

　　厨娘见她来，叫了声小姐后，继续低头做着自己的事，再不似昨日那边说三道四，跑来跟她说一堆有的没的。

　　这样就可以了，沈煜心知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想法，如此反应，她们也是做出了让步。

　　“小青，去洗漱，我带了三人份的粥回来，等下小桃醒来也能吃。”沈煜回来后，见小青已醒来，正在给小桃换毛巾。

　　小桃微微睁开眼，很累，身体很累，动也动不了，像是被千斤压着。她看着床顶，这不是在家里，有些熟悉，微微侧过头，便看到沈煜坐在桌边，而小青端着一碗东西走过来，她认出来了，这是沈煜的房间。

　　挣扎着要起来，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可她清楚，自己不能躺在小姐床上。

　　沈煜听到了动静，往后看去。

　　“小姐，对不起，我这就下来。”小桃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没事，好好躺着，你还病着，不能乱动。小青，把小桃的粥端过来。”沈煜一把按住了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没事了没事了。”

　　小青把粥端过来，后者赶紧拒绝：“小姐，不可以的，我……”

　　沈煜端过粥，打断她：“别我了啊，要么你自己吃，要么我喂你吃，自己选一个。”

　　“可是，”小桃咬着嘴唇，她记得自己在家里，烧得昏昏沉沉的，小青来看过她，也给她带来了药，后面她睡着了，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她看了眼小青，见她点头，只好接过了粥，“谢谢小姐。”

　　沈煜看她小心翼翼地喝着粥，很是心疼这个小姑娘，小桃是自小被卖进沈家的，她娘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无力扶养小桃，才会被迫将她卖进沈家，想着让她能够活下去。

　　小青说过，夫人可怜小桃，每个月会放她两日假，让她回去看望娘亲，也不知小桃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等小桃喝完了要，沈煜让她睡下：“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想说什么想问什么等病好了再说。”

　　“嗯。”小桃应着，眼睛却红了。

　　在府里多年，夫人离世后，除了小青，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

　　“乖，睡觉吧，睡醒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煜给她掖好了被子，示意小青出去。关上了门，沈煜瞧着外面的日光，还有周围打扫的人。

　　整个府里，这些人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但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议论。算了，时间能冲淡一切，沈煜也不管那么多了。

　　两天后，小桃病好了许多，沈煜高兴，心想着病了这么久，怎么也得吃顿好的，补补身体，便带着她们去醉客居大吃一顿。

　　“小桃，你多吃点，你看小青都不客气，你也不用拘谨啊。”沈煜给她夹着菜，小青跟着沈煜，这段时间也习惯了，这里就她们三个人，不讲究礼数，“快吃，你看你病这几天，都饿瘦了。”

　　“谢谢小姐。”小桃看着碗里的鸡腿，心里一酸又想哭，虽努力忍着，还是被沈煜看到了，“对不起，小姐。”

　　“哭吧，想哭就哭，哭完了继续吃，别压抑自己。”沈煜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不起啊小桃，是我疏忽了。”

　　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绝不会让小桃独自面对，但是一旦错过了，便弥补不了。

　　小桃眼泪无声落下，哭，也不敢哭出声，她走过去，把小桃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背，安抚：“小青都和我说了，辛苦你了。”

　　“小姐，我就是，就是想着我娘苦了一辈子，走的时候，都没能吃上一顿好的。对，对不起，我不该哭的。”小桃趴在沈煜的胸口上，说着不哭，却越想越心酸，喉咙堵住一般，“您的衣服，对不起。”

　　沈煜拍了拍她：“没事，大声哭出来，我和小青陪着你。”

　　小青也红了眼睛，开始低声抽泣，哭吧，都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沈煜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想哭，却哭不出来。

　　还能哭出来，是好事。

　　吃完了饭，小桃和小青两个都顶着一双红眼睛，沈煜想带她们出去散散心，小桃说要回去跟姨娘说一声，沈煜也不强求，就带着她们回去了。

　　“我听说啊那小桃活过来了，真邪门。”

　　“对啊对啊 ，我听老人说，这是她身上的死气被别人沾去了，所以她才能活。”

　　“这怎么办，我们不会有事吧，那天小姐背着她回来，咱们可刚好都在，躲都没时间躲。”

　　“就是，小姐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你们真的认为小桃是活过来的？我听说啊，有一种邪门法子，叫借尸还魂，你们看小姐落水后，整个人都变了，保不准小桃也有可能。”

　　“你们快别说了，怪吓人的，大白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煜还没回到房间，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叽叽喳喳的，她停在那，听了一会儿，心想还好小桃没听到，两人不想被人见着哭过的样子，便从后院小门进去。

　　这群人看到了沈煜，赶紧散开，低头做事。沈煜不想计较也懒得问，她不可能一步登天让他们接受现代的思维，大叔用了二十年都没做到，自己两句话还能改变什么。

　　刚要进屋，就看到好几个人从她屋里出来，手上还抱着被子枕头什么的，看到她后立马快步走开，连给沈煜问的机会都没有。

　　进去一看，床上被褥枕头啥的全都换了，而且屋子里还有一股艾叶的味道。把被子掀开，里面果然放了平安符，看到这些，沈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等小青回来，她问：“姨娘有没有说什么？”

　　“二夫人说她小桃病好了就好，这两天也不用太劳累，注意休息。”小青也替小桃开心。

　　这样就好，闲言碎语什么的总会过去，沈煜将小青拉过来：“你跟小桃说，如果听到什么，不要去理会，不用去管。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来和我说，记住了吗？”

　　“嗯，小青会的，小姐这几日照顾小桃，也没休息好。”小青没听到什么，不过沈煜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便点头应着，“小姐，你早些休息。”

　　沈煜确实没睡好，眼下也睡不着，面对这些新换的被褥，如果不是姨娘开口，那些人不敢动。还有那个平安符，她知道姨娘也是为她好，却忽略了小桃的感受。

　　还是说，她们根本就不在乎小桃。

　　第二天一早，小青过来的时候，沈煜还特意问了下昨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小青摇着头：“小姐放心，没事。”

　　没事就好，保险起见她还是选择在府里闲逛着，那些人看她在，也不敢乱说话。

　　直到下午，沈煜才回到屋里吃晚饭。

　　“小姐，给你的信。”小青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小姐，这是谁的信啊？挺香的。”

　　沈煜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桂花味，打开信一看，竟然是暖香阁的嬷嬷写来的。信里说着她此时就在沈家门口不远处的巷子里等着，末了还补充一句，会一直等在自己出现为止。

　　还带这样胁迫的吗？不过沈煜也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嬷嬷选择亲自来找她。

　　让小青留在家里陪着小桃，沈煜自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