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可梦」林中梦》Nigeteori

4、考察

　　有的时候遥会很好奇，丛树没窝在秘密基地写理论报告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实地考察。”

　　同龄的少年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了四个字，把桌上的一叠纸用长尾夹固定好，在扉页签上编号递出去。

　　“今天出去考察吗？”遥顺手接过报告，根据编号顺序塞进一旁的纸箱里。

　　“会吧。”丛树翻阅起领航员里的记事簿，确实近期有去一趟流星瀑布的安排。

　　“我也去！”遥主动请缨。她从未接触过考察的事，一听说丛树有考察计划顿时兴致大涨，也想跟去长点见识。

　　少年点头，在领航员信息已发送的提示音里站起身，拎起挂在衣架上的背包，“那走吧，现在就出发。”末了他补充道，“最好是给伯父伯母他们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说这几天不回家。”

　　“？”

　　这行动力是不是太强了？而且这么花时间吗？

　　因为目的地很远，而遥手里没有可以飞的宝可梦，丛树把沙漠蜻蜓借了出来，自己则吹了声口哨，唤来栖息在附近的七夕青鸟。

　　遥双手来回抚摸沙漠蜻蜓的圆脸，顺手摘了颗就近的野生蓝橘递到它的嘴边，宝可梦三两口咀嚼咽下，面色更为精神了两分，沙漠蜻蜓鸣叫一声，亲昵地贴上遥的脸蹭了蹭。

　　那边丛树也是骑上七夕青鸟，轻抚它洁白的羽翼。七夕青鸟和他许久未见，此刻也是开心得紧，吟唱起代表欢快的小曲。

　　考虑到七夕青鸟的歌声很可能会吸引来大批野生宝可梦聚集，丛树飞快从背包里拣出莓莓果喂给七夕青鸟，待它吞咽完毕便示意沙漠蜻蜓起飞。

　　遥只骑乘过拉帝亚斯飞行，和水都妹妹比起来，沙漠蜻蜓的背脊宽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让她可以坐得很舒适。她看向前方把自己蜷成一团的丛树，不由把图鉴掏出来对准七夕青鸟，在比对过七夕青鸟和沙漠蜻蜓，以及拉帝欧斯的体型数据后，遥对丛树隐约生出了些许愧疚感。

　　但宝可梦真的是很神奇的生物啊。先不说拉帝亚斯那副小身板曾经载过她和丛树两个人跨越武斗镇的海域，遥看着棉花一般柔软的青色鸟儿，娜琪骑乘七夕青鸟作战时她也从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才发觉那样娇小的身躯可以搭载一个成年人进行空战是件多超乎想象的事。

　　或许揭开宝可梦的神秘之处，让世人了解它们，爱上它们，就是宝可梦学者们毕生的追求了。

　　不过，每个博士的侧重点都会有所不同。比方说城都的空木博士的研究课题是“宝可梦培育与宝可梦的蛋”，此外也会研究宝可梦的特性和进化，他的老师大木博士主打研究“宝可梦与人类的关系”。丛树随了小田卷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是宝可梦的栖息地和分布，这要求他们长期在户外活动，为此父子俩总会有那么集中的几天不落家。

　　貌似小田卷博士有个三五天没回未白镇了，也不知道丛树上一次归家是多久……

　　遥点了点包里的一颗精灵球，试着呼唤起前面的人：「丛树？」

　　「……嗯。」对方似是花了几秒钟思考这是否是超能系宝可梦辅助人类进行心灵沟通的结果，回应迟疑了些。

　　「你是哪天回秘密基地的？」

　　「昨天晚上。」

　　也就是说，他已经两周没回未白镇了。

　　「等这次考察结束，我会抓上老爸一起陪我妈的。」

　　嗯？遥呆住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感觉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半晌少女反应过来，取出沙奈朵的精灵球，佯装生气指指点点，“琉光。”

　　提前串联起两人精神世界的白色宝可梦露出“不关我事”的神情。

　　一落地丛树便迅速收回沙漠蜻蜓，七夕青鸟是野生的，无法进球，遂做起了两人的小跟班。

　　“前阵子有探险的训练家说，在流星瀑布的深处见到了单首龙和赤面龙。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听完丛树的说法，遥盘算了一下两人携带的宝可梦。她手里的对龙系宝具只有乘龙，丛树的手持是兼具龙属性的沙漠蜻蜓，以及会『急冻拳』的巨沼怪，尽管这次多了七夕青鸟，但龙系对龙系也称不上最优解。

　　“合众特有的宝可梦扎堆一样出现在丰缘，好奇怪啊。”她不由对这怪异的现象感到疑惑。

　　丛树拄着下巴思考，“的确，按道理来说，单首龙和赤面龙这样的宝可梦是无法独自跨越海域到丰缘的。假如是训练家遗弃的，全都约好了似的丢在流星瀑布也很奇怪。”

　　“应该把梅罗扔来这里，他或许还有机会培养起一支全龙系的队伍。”遥半开玩笑般说道，“不过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打电话也处在无法连接信号的状况，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少年脑子里闪过梅罗那万年不变的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挺不是滋味，“那家伙命硬得很，不会有事的。”

　　“那丛树经常搞这样的野外考察，也算是时刻和危险为伴了，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在定下成为研究员的目标后，我也想到了个人安危的问题，和老爸以及妈妈商量了一晚上，最后敲定了旅行这一历练方式，既能看到未白镇以外的景色，和图鉴记录的数据做比对，又能通过和馆主的切磋确认自己的实力，一举两得。”丛树随口答道，“最大的意外应该就是被卷入固拉多和盖欧卡的混战，但即使是处于争斗中心，最糟糕的处境也就是胳膊骨折了而已，我应该也算是命硬的类型了。”

　　“伤，没问题吗？”

　　丛树愣住，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女。她眼里的笑意被深深压了下去，海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像是潜藏着暗流涌动的漩涡，意图把他的身心都拖拽进去。

　　“应付这些考察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经常做对战演练，旧伤不也没复发过吗？不用把我想得那么柔弱。”少年放缓了语气，回过身子给了她一个拥抱，“况且，我不会轻易让自己置身险境的，相信我。”

　　遥额头抵上丛树的肩膀，双手穿过他的肋下缓缓摩挲着衣料向上攀爬，而后紧紧抱住他。

　　“我相信你。”

　　流星瀑布虽是一个大型洞窟，却出乎意料的敞亮，天光自穹顶倾落，洞外湍急的水流呈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冲刷着洞内的岩石，回响着震耳的轰鸣声，但目光所过之处，皆没有宝可梦的影子。

　　丛树暗暗松了口气。固拉多和盖欧卡的一战改变了丰缘不少地形，原本这里的自然光并不强烈，转个角就有可能陷入黑暗，对他而言倒是可喜的变化。

　　对理论研究零经验的遥跃跃欲试，“是要研究单首龙和赤面龙对吧，第一步要做些什么？”

　　丛树扶额，“你完全是来找宝可梦干架的吧。”

　　“那有什么关系，遇到强劲的对手也是求之不得的体验。”联盟一类官方场合的对手尽管具备良好的战斗素质，但是遥总觉得被人为培养到如此高度的宝可梦缺失什么，因此她也有意和实力强大的野生宝可梦比划两下。

　　“那是万不得已的下策了，既然是要研究它们的栖息地和习性，让宝可梦在最自然的状态下活动才是最好的。”

　　“哦。”遥吐了吐舌头，“照你的说法，现在要做的就是……潜伏？”

　　“嗯，可能会有些枯燥。”丛树说，“图鉴和领航员带了吗？”

　　少女皱起一张苦瓜脸，反手从腰包里摸出对方所言的两台电子仪器，“带了。”

　　“很好，领航员开启地图功能，定位到流星瀑布……图鉴等宝可梦出现时再打开就行。”少年不知何时也摸出了笔记本和笔，“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查漏补缺。现成的资料图鉴里都有，需要补充和修正的地方我会记录下来，回去就可以导入新数据。不出意外的话，两年之内我们可以拿到全新的丰缘版图鉴。”

　　遥面无表情，“这算什么，官方剧透的彩蛋？”

　　“可以这么理解，因为在试做中了。”丛树打开手里的图鉴，虽然看起来版型一致，但功能上已经与遥的略有不同。他的图鉴屏幕上出现了流星瀑布的平面图，些许位置标记有一些宝可梦的Q版图标，疑似分布情况。

　　“‘地图搜索’是新开发的图鉴功能之一，但宝可梦每时每刻都在活动，数据不完全准确，勉强够给初到某地的生人做个大方向的参考。比如，流星瀑布的这一层栖息有哪些宝可梦。”

　　我觉得比起宝可梦研究员，你更适合做电子产品研发员。

　　内心疯狂吐槽，表面上遥依旧很给面子地点头回应他的话，她按下图鉴的某个按钮，平面图边顿时出现了几排标注着百分比的柱状图，提示他们所在的区域多有超音蝠、鲤鱼王和角金鱼出没，小概率能遇见太阳岩和月石。

　　接下来的时间里丛树简单给遥讲解了几个构思中的项目，因为她也是丰缘图鉴持有者的一员，丛树很重视她的使用感受和反馈。尽管不清楚自己提出的意见最终会被采纳多少，但是少年认真做笔记的样子令她不由看恍惚了。

　　闲暇时候芙蓉她们偶尔会拿遥寻开心，让她立刻说出丛树吸引她的点，少女经常卡壳答不上来。比起那些细致到具体的概念，吸引她的不如说是两人感官上的联结，既主观又抽象，不便和他人说明。

　　唯一毋庸置疑的是，她喜欢他。

　　说不喜欢玩偶的傲娇模样很喜欢，孩子气拽兮兮的样子很喜欢，严谨对待工作时表现出的气场也很喜欢——

　　只要他是小田卷丛树。

　　只因他是小田卷丛树。

　　“会有机会钓到进化型吗？”

　　太阳精灵利用超能力把遥钓上来的又一条鲤鱼王抛回水里，她看了看丛树身后被月精灵打晕的几只大嘴蝠，突然觉得能钓上金鱼王什么的也不错，暴鲤龙就免了。

　　丛树接过她手里的钓竿，弯腰在饲料罐里抠出一颗新饵料挂上钓线，“会，有人在流星瀑布垂钓时遇到过鲶鱼王。按先前的样本量计算，差不多20%的概率。”

　　他握着钓鱼线末端，拉直，让钓竿的前端绷紧至一定弧度，握线的手脱力，握竿的手前倾，“咚”的一声，鱼饵缓慢沉入水中。

　　“不科学吧，20%不就是钓五条就有一条是鲶鱼王吗？我钓上来12条全都是鲤鱼wa——”

　　话音未落，一条鲶鱼王咬着钩跃出水面，遥硬生生把那个未出口的“王”给吞了回去。

　　“月精灵，『黑色目光』。”

　　“Blacky！”

　　收到指令的月精灵飞身上前，睁大猩红的双目怒视那条看起来就要顺势给丛树两巴掌的鲶鱼王，浑身散发着“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的可怖气息。

　　鲶鱼王被那猎手般的注视激得打了个寒颤，一时忘了后手，就这么生生愣住，被丛树用钓竿拉扯过来，趴在地上被太阳精灵和月精灵一左一右监视着。

　　『黑色目光』愣是被用出了『大蛇瞪眼』的效果，该说不愧是月精灵一族吗？遥对准鲶鱼王打开图鉴，它的属性、分类、身高、体重、体型等信息瞬间出现在屏幕上。

　　虽说现在三人持有的图鉴是小田卷博士仿照关东图鉴做的试验品，但现有的功能在遥看来已经比大多电子设备超前许多，丛树再想把它改造下去，怕不是以后图鉴都会成为能贴身跟随训练家并自己主动报告周边情况的超智能仪器。

　　丛树凑过来瞄了一眼数据，嘴里念念有词：“图鉴编号128……”笔记本被翻到记录鲶鱼王资料的一页，“#128”的字样被他打了个括弧备注，说明需要7个左右的容错位，即#128→#135之间的转变。他让太阳精灵和月精灵分别对它用『魅惑』试试，都没有产生明显作用，丛树在“特性·迟钝”下画上一笔，随后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铁皮罐子，取出两块粉色方块要喂它。

　　鲶鱼王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盯着少年看了会儿，不清楚这个人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僵持了大概三分钟，见他确实没有恶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吃掉了第一个方块，或许美食征服了它的胃，它很快又吃掉了第二个。

　　丛树拍拍它的脑袋，说很抱歉惊扰了它，刚刚的能量方块是赔礼。遥蹲坐一旁，抱着膝盖看他忽悠懵懂的野生宝可梦。

　　她严肃地教导起自家的宝可梦，“伊诺啊，都说宝可梦随训练家，你可不能被月精灵随随便便给拐跑了。”

　　“Eifie？”太阳精灵扭头看看遥，又看看寸步不离丛树的月精灵，似乎没理解自己有什么可被拐跑的。

　　“那训练家可要以身作则，不能轻易被拐跑才是。”

　　“我哪有……”遥抬眼，丛树浑身湿漉漉的，疑似在放生鲶鱼王时被扬起的水花浇了个透，很难不觉得是来自宝可梦的报复。他摘下帽子随手搭在岩石上，攥紧衣服拧出布料里的水分，月精灵自觉站远了些，抖动皮毛甩干沾身上的水。

　　鲜少见他这般模样，遥一时感到新鲜，但也怕他染了风寒，遂翻找起他的背包唤出火暴兽。即使长大不少，火暴兽依旧没改掉在火球鼠时就养成的习惯，出了精灵球率先给遥一个大大的拥抱，少女的脸埋在它柔软温暖的皮毛里，咯咯笑着叫它缓缓再撒娇。

　　“来，帮丛树烘烤一下衣服。”她指着一边落汤鸡似的少年，火暴兽也依言燃起小丛火焰制造热浪，随后摸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休息。

　　“听说你去秋叶镇帮忙时被表白了。”他继续之前断掉的话题，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连带着声调都上扬了几个度。

　　遥大窘，“没有的事！”

　　作为固拉多苏醒过的证明，烟突山的活性比往年更甚，飘落到山下秋叶镇的火山灰也更多，栖息在附近的野生宝可梦受到这股躁动的影响，攻击性也更强了些。两天前她接到秋叶镇镇长的委托，希望她能护送镇□□输玻璃制品的货物。也就是在打倒了数不清第几只宝可梦后，她突兀地被随行的小男孩扯住衣角。

　　“冠军姐姐好帅！等我长大了我要做姐姐的新郎！”

　　虽说童言无忌不至于叫人当真，孩子的父亲也当场给她赔了不是，但现在八卦的传播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居然这就把秋叶镇的新闻送回了未白镇。

　　“对冠军的憧憬……真好。”丛树自言自语般嘀咕，伸了个懒腰，“我也近5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遥好奇，“我以为你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那再怎么说也是冠军，一个地区最高位的存在，谁小时候不会或多或少心生向往呢。”

　　“的确，那可是冠军呐。”遥抱住膝盖，回想起数年前和琴音他们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听方盒子里传出的震耳欲聋的欢呼：“让我们恭喜来自真新镇的训练家，赤！成为关东地区的冠军！”

　　那份感染人心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改变的。

　　“有些时候我挺茫然的，虽然我现在名义上是丰缘的冠军，但在位两年都没有实际为丰缘的发展做出过什么贡献，就好像只是一个顶着这样头衔的训练家罢了。”遥低声笑出来，“听到小孩子叫我‘冠军姐姐’的时候，我才有一种‘啊，原来我是被认可的冠军’的实感。”

　　“不用心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构建以后。”少年道，“你只用做南渊遥就好。”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丰缘这片土地，以及丰缘人，永远都会记得南渊遥这个名字，记得她为之付出过什么，无论她是不是丰缘的冠军，这一事实都不会改变。但冠军并不是旅途的终点，你总会遇到比做冠军更重要的事。”丛树说，“你有权做出任何选择，只要那是基于‘南渊遥’的意愿，没有人可以横加指责。”

　　遥静默，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