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鸟不入怀》沧海鱼珠珠

4、四

　　乐正钦把我送回给霍骞，那个握着我的手开枪的男人。
　　霍骞比乐正钦要聪明多了，他找了一座海上孤岛，周围一圈儿高到十数米的棕榈树，彻底地囚住我。
　　他一只手掌掐住我的喉咙，另一只揪住我的头发，狠命地拽着，扯着，拽的我的头皮一阵阵发疼。
　　“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恶狠狠地问我。
　　我说不出话来，我在他的身下哭了出来。
　　霍骞不是每天都来岛上，通常是我以为他忘了我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好像故意要看我难堪。
　　那一天，他带来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那时候我们正在书房里，霍骞折磨我的时候依然衣冠楚楚，书房的门突然打开，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出现在门口，我吓得一抖，立即抱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身体，其实哪里也没遮住。
　　更何况霍骞扳起了我的脸，让我正对着他，说，“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那个男孩子径自朝我走过来，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很漂亮。”男孩说。
　　“那当然，”霍骞笑了一声，“小萩，这是宋登，你过去，好好陪他。”
　　他倏地将我一推，我便向后跌到宋登怀里，我惊恐万分，嘴里叫着霍骞的名字，伸长了胳膊去拉他。
　　我是吓昏了头了才会叫他，我叫了他很多声，他脚步不顿地走了出去。
　　书房里剩下我和一个陌生的宋登，我蜷缩起赤裸的身体，簌簌发着抖。
　　“你很冷吗？”宋登突然说，他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
　　我摇了摇头，悄悄扭着身子，想从他怀里爬出去。宋登面上没什么情绪，手掌却圈住了我的腰，他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抱起我走到客卧里。
　　宋登把我放在床上以后，又打量了我好一会儿，伸出手来抚摸我。
　　他的指腹和掌心有粗硬的茧，即使他放轻了力道，我被他抚摸过的皮肤依然发红了。
　　他对我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我不自觉咬住了自己的手。
　　“别咬自己，”宋登拧着眉说。
　　我依然咬着自己的指头，抽泣道，“疼，我很疼…”
　　宋登面上的神情很是挫败，他将我的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要还是疼，你就咬我。”宋登说，他捉了我咬在嘴里的手，将手指穿过我指间缝隙，同我十指交扣。
　　一骤之间，我泪如雨下。
　　那时候宋登才只有二十岁，他喜欢玩枪，也带着我去玩，他握着我的手教我怎样瞄准，怎样射击。我的手比宋登的手要小上许多，被他整个包在了掌心里。他挨得很近，短短的发茬扎着我的侧脸颊，有些痒。
　　我偏了下头想躲开，没想到直接蹭到他的头发，毛刺儿一样，痒得我肩膀一缩，咯咯笑起来，“你···咯咯，宋登，别拿头发扎我，我很怕痒。”
　　宋登似乎怔楞了一瞬，我在他那儿总是哭的时候多，偶尔笑一笑，他大约是觉得新鲜。
　　从射击场回来，宋登抱着我倒在沙发上，他故意抓我腰上的痒痒肉，逗的我咯吱笑个不停，差点儿喘不上气。
　　我发了脾气，往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我不心疼宋登，咬他从来不心软。
　　“没良心，你还真咬啊你。”宋登嘶的倒吸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不过我并不觉得疼。
　　入了秋，岛上所有的扶桑花都落了，宋登仍然没有腻味我，他休了长假，整天待在岛上。
　　一天下午，我闭着眼睛躺在露台外晒太阳。宋登也在我身边躺下，一只手牵着我的手，忽然笑着说，“好像在梦里呢。”
　　我在心里想，不是梦，我的梦里不应该有你。我装作自己睡着了，没有理他。
　　突然间，庄园外面响起枪声，紧接着是女人惊恐的尖叫，我听出那是庄园里的帮工。
　　我猛地跳了起来，宋登也立刻跳起来，从腰间摸了只枪拿在手上，他身上总是带枪。
　　“别害怕，”宋登镇定地对我说。
　　他塞给我一支手枪，让我锁上门待在房间里，我没问宋登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做的事情，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没什么好问的。
　　只不过庄园的房间门不防弹，没多久就被打穿了，宋登和一个红脸膛的男人扭成一团滚进来。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沾了血，砸拳都是不要命的架势，那个男人一把掐住了宋登的脖子，眼看就要拧下去了。
　　我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上的枪，这是宋登前阵子教会我的，那时他还夸我学得快，我一枪打碎了那个男人的脑壳，他的脑浆迸出来，血红血红的掉在我眼前，我也死掉了一般，僵站在原地，浑身止不住抖。
　　宋登不晓得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用他那双宽大的手掌捂起了我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没事的阿慕，阿慕……”
　　那一刻，我十分希望自己和宋登一样冷静，但我知道，我还有良心，我永生不安。
　　宋登一直捂着我的眼睛，半拖半抱地把我带上一艘快艇，一个海浪掀过来，我扒着船舷干呕。我一下午都在晒太阳，只吐出几口酸水。
　　宋登拧开一瓶水递给我，我小口地喝着水。他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盯着我。
　　我伸着手朝他过去，宋登微露出几分疑惑，却没有躲开，我举着手，慢慢擦掉留在他脸上的血红。
　　快艇靠岸之后，我们踩着水往沙滩走，椰子树荫底下一个声音叫我，
　　“小萩？”
　　竟然是霍骞，他看看我，背着手迎上来。
　　“你为什么还活着？”他说，他那声调听着有些惊讶，又有些微微的颤抖。
　　宋登猛扯了我一把，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我的头发飞过去。
　　霍骞的手上拿着一只手枪，枪口正对着我，宋登向上跨了一步挡住我，那枪口就正对着他了。
　　霍骞指着宋登说，“你让开。”
　　宋登好像没听见一样地站着不动，霍骞兀地笑起来，似乎尤其开心，笑得直弯下腰去。
　　海风沙沙的吹过来，浪头哗啦哗啦拍上沙滩，嘭，嘭！嘭嘭！！
　　霍骞朝天放了一串空枪，他那笑声更加癫狂了。宋登用力攥着我的手，将我的指骨都攥得疼起来。
　　霍骞笑着看我们，半晌，他将枪往地上狠狠一摔，冷冷对我道，“你早晚要害死他，害死我，对吗？
　　“——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