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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 1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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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都是实在话,任谁在都能坦然说出来,哪怕被闻竹声听到也没什么好羞恼的。
就是没来由有些心疼。
好像他刻意不打扰的真心,被她硬生生扭曲践踏了。
闻竹声为了她来,却并不郑重其事地告白,是为了不给她压力,他向来是行大于言的人,她知道。
但他在一个女人交付身心,最满心期待的时候悄然离开,就像那些怎么留也留不住,怎么爱也爱不明的时刻,不甘,乃至怨恨,不是没有,只是深埋心底,默默发酵。
如果他没有出现,这些怨气或许在经年累月里凝固成化石,重见天日的时候早已成为历史的一痕;但他突如其来地消失,突如其来地出现,这些尚未完全沉淀的气流便涌动着喷薄而出,不吐不快。
而他下手太狠,一朝被蛇咬,她是再难相信他的真心了。
真心瞬息万变,他想给就给,想收回也就收回了。
闻竹声抬脚走来,林遇雪又转回了头,继续盯着脚下石板的纹路。
听到就听到吧,虚与委蛇总不是长久之计。
只有两步,闻竹声站定,扫了一眼低头看地的人,又对上不怀好意抬头望着他的人,云淡风轻道,“我有什么好气的?”
林遇雪没动,Peter挑眉,心说看你装。
“江山美人并不对立,”他瞥了林遇雪一眼,林遇雪也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他,她以为他会说些顾左右而言他的话,眼神对视仅仅一瞬,闻竹声转头对着Peter坦荡又自信地宣告,“我全都要。”
Peter轻笑出声,分不清是赞赏还是嘲讽,也可能只是觉得有趣。
“谁不想都要?精力有限,有时候江山美人只能取其一啊。”
闻竹声几乎没有思考,“人自然总是胜过身外之物。”
这几乎算是变相表白,幸而他说的并不黏糊,林遇雪暗自镇定的同时,发现这俩好友似乎呛起声来了。
本来是无聊打发时间的话,怎么就越说越远了,什么江山美人的,当自己皇帝呢。
林遇雪转而问:“荣承呢,你没等他?”
“他又不傻,还能不知道怎么回来。”
闻竹声这么不咸不淡地回她,林遇雪却总觉得他有些冲,也懒得问了。
他的朋友,掉山沟里也轮不到她操心。
等闻竹声带着他们渐渐往山上走,林遇雪感觉不对劲了。
晚上怎么住的?
明显是回小楼的路,她犹豫着要开口,又怕当着远道而来的两人面问引起嫌隙。
倒是在一个拐角,闻竹声稍稍落后一点,飞速对她道:“他们就住一晚,住我房间,你还睡你房间,可以吗?”
“那你呢?”
“我楼下沙发将就一晚。”
这安排没什么不好,但她又想,傍晚坚持走的话哪儿还有那么多事,现在他们也好睡了。
说起来还是怨他。
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找人打扫过了,床单都换了新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林遇雪第一次来时一样,彷佛一个民宿公寓。
林遇雪的东西在沙发边放着,倒是没动。
闻竹声带着他们简单分配了住宿,荣承进房间晃晃,拉开衣柜看了一眼,又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再出来就宣布睡隔壁。
闻竹声以为房间不干净,问他怎么了。
他倒是直接,“这间床比较大,我们俩男的睡方便。”
又对着还在楼下的林遇雪抱歉,“林妹妹辛苦一下,体谅我们俩大老爷们儿。”
林遇雪还没注意过这个问题,荣承这么一说又觉得好像是的,她房间也比闻竹声的大点。
荣承说的有理,她点点头应了。
晚上闻竹声果然从荣承房间的柜子里抱了被子枕头铺在沙发上,Peter人精得很,不用荣承直说就知道他大概的意图——隔壁房间指定是Neil睡的。
他们俩知道这是闻竹声的住所,不知道林遇雪也住在这里,或者说,默认这个房间没人睡,至于这俩男女主角是睡一屋还是分开睡的,那就管不着了。
不鸠占鹊巢已经仁至义尽,夜间死守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是他们最后的不打扰。
他们也算猜对了,可惜只猜对了一半。
睡在一屋的事有过,但也不常有,如今是绝对不可能了。
答应荣承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真躺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林遇雪才浑身不自在起来。
床单被罩虽然换过,但依然是闻竹声身上清新的味道,熟悉又舒适,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是他的床。
她早早关了灯,黑暗中思绪却如潮水般暗涌,他的出现,带来了太多问题。
然而那些关于职业和未来的想法渐渐消散,裹在被子里翻身的时候更大的潮汐涌现,推着她回到曾经放纵的夜晚。
在这样的触感下,她沉沦,昏聩,献祭且享受。
荣承说这张床小了,她丝毫不觉得,明明怎么滚也滚不到头,像一片海,沉溺包裹。
第二天一早,林遇雪静悄悄起身,小镇早晨最热闹,找个车送自己回去轻而易举。
她自认作动轻慢,没吵着任何人,然而下楼的时候闻竹声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沙发上,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
……
甚至没等她开口,他就站起来,顺手接过林遇雪不算大的行李包,从容道,“走吧。”
清晨的半山腰住宅区凉爽静谧,偶尔有当地人的交谈声和清扫声传来,像熟悉的老家早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巷子里,林遇雪无端生出赶路人的凄凉。
镇上熙熙攘攘,人流如织,闻竹声在一家干净些的早餐店门口停下,点了餐在门口落座。
林遇雪其实不太想吃,早起没胃口,还要坐车,但闻竹声并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林遇雪也就跟着坐下了。
深秋热腾腾的早餐令人舒适,晨光洒在身上,浅浅的暖意,两个人对坐在热闹的街道旁沉默吃饭,竟然也不觉得别扭。
甚至有些温馨,像某个尘埃落定,岁月静好的寻常早晨。
吃过早饭,林遇雪预备出发,伸手要拿回自己的包,谁知道闻竹声一拦,拎着起身,丢下一句“走吧”,又往前去。
林遇雪愣了两秒,快步追上,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开口,“你不用送我,他们不是还在吗,你陪他们就行了。”
闻竹声没理他,拐到旁边一排矮房前,打开了门,里面赫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林遇雪大为震惊,他这是,连车都买了?
等车驶上回工地的路,她瞧了眼闻竹声无风无雨的表情,这才问,“你是真打算在这安家立业了?”
“你有这打算?”他反问。
林遇雪连连摇头,“我肯定是没有的。”
她只是外派三年,这地方逃都来不及,怎么会想留下来。
闻竹声轻轻点头,不在意道,“那我也没有。”
林遇雪忽略他的话里有话,“那你还买车买房的。”
闻竹声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车房随时可以买卖。”
“那工作呢?”
林遇雪问得飞快,闻竹声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相对她又转过去看向窗外。
“工作难道就不能换了?只要想天天都能不重样。”
他大概是跟嘴欠的朋友待久了,讲话也没正形,真的投入了精力金钱的事业,还怎么说撤就撤?
林遇雪不再追问,反正她三年一到,是一定要走的。
闻竹声把人送到并没有走,从后备箱拿出一堆吃的喝的用的,林遇雪有些无语。
“东西我都有,下次不要买了。”
闻竹声提着去二楼,“不都是给你的,还有你室友。”
他多买了一些,分给孙晨,一是互相照应,二是感谢她之前帮忙。
最近在赶工期,周末的宿舍楼也没什么人,闻竹声把东西送上去,站在走廊远眺了一番,门口的警卫亭还在,刚刚看他们车眼生,还问了来做什么,又看向走廊两端,各安着一个摄像头。
即便一切都挺好,闻竹声还是想把人带走。
好像在这深山野林男人堆里总是不让人放心,非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然而这都是他的奢望,以后能每个周末接过去都是恩赐。
走廊上忽然有人叫他,闻竹声回头看居然是孙晨公司的同事,当初让房间给他的小伙子。
闻竹声作为隔壁邻居,安静卫生,温文尔雅;作为美士老板,在女员工遭遇危险的时候雷霆手段,甚至解除后顾之忧,他再怎么低调也在这小小山林里流传了许久。
更别提出手极其大方,既不让Sherly破费,也不让他白帮忙。
总之,他对美士的Neil印象还是挺好的。
他从现场回来拿资料,遇上这财神爷居然有些惊喜之感,靠在闻竹声旁边的栏杆上攀谈起来。
闻竹声跟他算不上熟,依旧友好地跟他叙那半拉子不上不下的旧。
“您又来出差啦。”
“没有,送同事过来。”
小伙“哦”了一声,不免有些失望,还以为又能赚一笔。
闻竹声主动问,“最近这边都还好?”
“挺好的,”未免无话可说,他也挺积极,“上次那风波之后,现在都安稳多了,别说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就是工人闹矛盾都不敢打起来了。”
说着顺势指了指那边的警务值班室,“还是得这玩意儿有威慑力。”
真正有威慑力的其实是那天当众铐上的手铐,真正的刁民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闻竹声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遇雪在房间收拾东西,听见外面有人跟闻竹声讲话,微微探出头,正好跟小伙视线相撞,她挥了挥手算作招呼,又缩回去继续忙碌。
她动作很利索,早点弄完好送他回去。
闻竹声看小伙对着那边微笑点头,回过头只窥见一丝残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嘴角带起不自觉的一点笑意。
Neil其实经常笑,但对着他们的笑总是太过不食人间烟火,或许是他清俊的外貌使然,不由令人觉得高不可攀。但刚刚那一抹轻轻的笑意,却像是从心底眼里发出,荡漾在眼角眉梢的温柔,给人能更进一步的感觉。
于是小伙福至心灵,八卦到底。
“那什么,”小伙拿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闻竹声,又对着Sherly那屋扬扬下巴,“拿下了?”
是男人之间向来喜欢的不荤不素的问法,闻竹声听着却微妙地不爽——好像刚刚还在笑脸打招呼的人明晃晃低看,甚至侮辱小姑娘。
他瞥了小伙一眼,又垂下眼,转过头依旧手肘撑着栏杆注视着楼下空地,没言语。
小伙怀疑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正考虑要不要安慰他,闻竹声突然歪着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嗯,”他点点头,“她拿下我了。”
小伙“啊”了一声,有点意外,这是拿下还是没拿下?
听着有点避重就轻的意思,但哪有人把情场失意描绘得这么别具一格?给自己挽尊还是什么?
看他这样子还挺骄傲的。
摸不清闻竹声的意思,但没正面回答显然就不适合继续问下去,最后他只能搓着手含糊道:“那挺好,两位很般配。”
闻竹声没继续,转而问他最近的工期进展。
没说几句,林遇雪出来,顺手关上门,问小伙,“今天没去现场?”
林遇雪一提醒,他才一拍脑门想起自己的正事来,不过临走前还是眼神暧昧语气直白地恭喜他们。
“Sherly厉害,”他冲林遇雪竖了个大拇指,“记得请我吃喜糖啊。”
四舍五入他有功不是。
说完转身开门去自己房间拿东西。
林遇雪被这句话惊到,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皱眉看向罪魁祸首。
那眼神足够山雨欲来,闻竹声下意识深呼吸,两手上举,一副投降的姿势。
他脱口而出,“不是……”
本意想说“不是我”,对上林遇雪看透一切的明亮眼神又陡然清醒。
确实是他说的……
虽然没承认恋情,但亲口坐实了感情牵扯。
这声毫无底气的反驳直接让林遇雪认定了事实真相。
向别人造谣他们在一起事小,在她工作的地方传播这种消息事大,林遇雪瞬间炸毛。
“你在瞎说什么啊!”
“我真没说什么,他自己想歪了。”
闻竹声说的是实话,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吊儿郎当,带着明知故犯你奈我何的狡黠。
闻竹声的作风她了解,林遇雪几乎能想象他不动声色默认别人猜测的样子,腹黑且无辜。
闻竹声虽然害怕被她谴责,但总体上觉得无伤大雅,不过是人家说了句不明事实的善意玩笑。
可林遇雪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沉着脸,无端觉得有股子火气撒不出来,或者说她也能发,但是想到闻竹声刚刚才送她回来,连买带拿地准备了一堆东西,什么火都得自动熄三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果真如此。
唇角张张合合,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丢下一句烦闷的“走吧”,率先下了楼。
闻竹声也有一堆话要说,但在这种气氛下,只好闷声跟上。
寂静的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会议室的门果然开着。
林遇雪没过去,径直走向前面闻竹声的车,闻竹声脚步一顿,也往车上去。
她是真着急送自己走。
林遇雪在车门边站定,干脆利索地道别。
“今天谢谢你,路上慢一点。”
闻竹声没上车,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着头,等了两秒见她再也无话,才语气不明地开口。
“没了?”
“啊?”林遇雪抬头,眼里略有迷茫,很快又清晰肯定道,“嗯。”
以她的气性,闻竹声也没指望来了就能皆大欢喜,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和决心,而她也不会是当真无情的人。
闻竹声点点头,没有深究。
“那行,”他弯腰,伸手轻轻揽了下她的背,一个克制简单的拥抱姿势,一触即分,“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林遇雪习惯性要拒绝,话没来得及说,已经有人替他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