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成臣

92、第 92 章

　　“赵兰青还是人吗这么杀人诛心？”林遇雪几乎咬牙切齿，随即又恍然，“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竹声以为林知洁一定会跟自己妹妹说的，甚至早就等着林遇雪来质问他，但没想到她是这个角度，连带着自己也恨上了。
　　闻竹声叹了口气，“他们分开有一阵子了，婚是一定会结的，告诉你也不能改变什么。”
　　林遇雪胸口彷佛有一团火烧着，她最讨厌闻竹声这种什么都不跟她说的行为。

　　“谁要去改变什么？他就算跟你结婚我也没有意见。但是最起码，可以让我安慰一下我姐，有人陪陪她吧？你们发小亲亲爱爱沆瀣一气，就这么让我姐一个人被抛弃玩弄，你们都不把人当人是吗？”

　　这通火发得并不能完全站得住脚，她知道，这是赵兰青的错，不是他的错。
　　但她急火攻心，闻竹声跟赵兰青无异于同伙，她几乎有些放任自己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让彼此都不好受。
　　凭什么大家都置身事外，凭什么他们觥筹交错，冷眼旁观，只有姐姐孤零零咽下苦果？
　　她的恨意像火舌蔓延，无辜的闻竹声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被一起诅咒审判。

　　那边的吵闹声也没了，电话两端只留下林遇雪骂完后的喘息，她罕见的歇斯底里，但闻竹声知道，激烈的情绪她常有，真正发泄出来是少数。
　　他们姐妹看起来脾气大相径庭，但骨子里还是像的。
　　倔强，骄傲，自持，否则林知洁不会连这些事都对妹妹隐瞒。
　　他都不知道该生气她口不择言，还是该欣慰她愿意向自己展示真实情绪。

　　平静到诡异的几秒里，林遇雪又有些后悔，自己太无法无天了。
　　然而对面人平静地问：“还有吗？”
　　林遇雪懵了，“什么？”
　　“还有什么，都骂出来。”他往隔壁别墅安静的小道走去，几乎有些纵容地说，“我听着。”

　　……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这么大度，反而叫她相形见绌，臊了起来。
　　林遇雪低着头，盯着自己无意识摩擦地面的脚尖，半晌清了清嗓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发疯？”
　　闻竹声轻笑一声，“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太多不把人当人的人了。”

　　林遇雪联想到他父亲，一时不敢出声附和，继续骂，“我姐很惨，赵兰青根本就是人渣，我看错他了。”
　　“嗯，他是渣男。”闻竹声附和道，但是又说，“可他对你姐姐是真心，只能说，他不够勇敢。”
　　真心？
　　富二代的真心原来狗屁不如。
　　林遇雪气呼呼地想。

　　气氛因为他的包容退让又冷静下来，甚至有种老友聊天的率真坦诚。
　　他们明明没有任何联系。

　　闻竹声倒是又说：“不是跟他们聚餐？结束了吗？”
　　他竟然知道。
　　“你没来。”林遇雪陈述道，说完觉得不对劲，又讲，“我以为阿姨出什么事了。”
　　“她很好，你姐姐也比你想象得好，别太担心。”

　　事已至此，她只能面对现实。
　　“真是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能凑到一起去，赵兰青没出息就算了，Mia不是喜欢你吗？”
　　她看起来那么烈那么傲。
　　他们从来没正面聊过Mia喜欢他这件事，闻竹声有些意外，顿了顿说，“那都是传言。”
　　好吧，他不承认，林遇雪也不愿深究，反正人家婚都结了。

　　想到这，她再次冲动地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这话太没头没脑，闻竹声好笑道：“我跟谁结？”
　　隔着电话，人似乎都不一样了，林遇雪像个赌气的孩子，“那谁知道，或许就跟赵兰青一样，突然有了个门当户对的。”
　　那边停了一会儿，有些郑重道，“我不会结婚。”
　　林遇雪心跳平静地漏了一拍，她没再多问。

　　这是复杂且不成熟的想法，闻竹声跟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暧昧关系和可能，但她又无法听说他恋爱结婚的消息，那会让她疯狂和窒息。
　　她觉得自己早就千帆过境，能坦然面对未来没有彼此的现实，但不知是占有欲还是不甘心，总之她现在才意识到，她不能接受他拒绝自己良久，转身就拥抱别人。
　　她自私又卑劣地希望，他只有单身的可能。
　　内心隐秘的想法被当事人亲口证实，但她几乎只有一秒放松，很快又陷入无边的低沉里。

　　一时无话，林遇雪知道该道别，但又无法说出口。一晚上情绪疯狂跳动，此刻只剩下疲惫和失而复得的余韵，让她分外珍惜此刻安静的相处。
　　闻竹声没有那么多峰回路转，他只是顺应自己的内心，他想听她多说会儿，公司也好，姐妹也好，骂人也好，吐槽也好，只要她愿意说，他就愿意听。
　　身后光鲜漂亮的婚礼，在他眼里像个笑话，除了主角，人人开心。

　　闻竹声其实经常看到她的身影，哪怕今天的经验会，结束后也有人分享了视频片段，他看过她全副武装在工地现场，也看过她入乡随俗，穿着职业套装开会讲演。
　　她在另一个城市，像大多数OL一样，自信优雅，专业高效。
　　是完全不一样的林遇雪，她彷佛角色扮演，在陌生的环境里选择做另一个人。
　　而他则像个贪心的小偷，隔着围墙觊觎花园里不属于自己的那颗腊梅，看着清新淡雅的她历经严寒，日渐绽放，香气悠扬，却摸不到，够不着。
　　或许哪一天，就会被有心人采走。

　　歌词里唱“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他也同样，不能凭爱意将她私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彼此都像无知无觉，直到Carrie出来寻人，一眼看到靠在墙角的她，这才回神匆忙挂断。
　　他们居然就这么沉默地，通话了好久。
　　还是有些遗憾的，彼此都没有问问对方，过得好不好。

　　林知洁这个惊天大瓜让林遇雪辗转反侧一晚上，终于没忍住给林知洁打了视频电话，她实在害怕姐姐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情绪走向极端。
　　幸而她看起来状态还行，林遇雪陪着她天南海北地聊，过了午夜才挂断。
　　如果姐姐不愿意说，那么就给她足够多的陪伴。

　　第二天只有上午半天的交流会议，下午Carrie和Lily就要去台城，林遇雪觉得十分可惜，她还有许多地方想带Carrie看看。
　　早上的会议九点开始，她睡得不好，早早就醒了，索性起来上班，到办公室也才八点半，没有几个人。
　　她倒了杯咖啡，打开电脑，照例从邮件看起。
　　一夜过来，收件箱又是长长一串。

　　总部工厂发了全球通告，某条产线有问题，相关产品库存紧缺，正在修复中，但修好时间不知。
　　她在其中发现了项目上常用的两个产品，下给总部的订单也并没有发货，他们库存已经不足，再不解决，后面一定会缺货。
　　港城不仅节奏快，而且不讲情面，缺货会被所有人投诉谴责乃至痛骂，虽然这并非她的问题，
　　她只能寻求其它国家存货的帮助。
　　这倒是不费力，她下意识查询的第一个大陆市场就有不少存货，且他们过去几个月并没有任何出货，产品即将呆滞。

　　林遇雪喜不自胜，新人Mary是她一手交接的，问她要个产品，只要不是专门为某个项目备货，应该问题不大。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职场人脉的意义，同样的情况，如果是别的国家陌生的计划员，即便他有余地分可能也会为了省事而拒绝她。
　　她立即打开邮件，开始写。
　　邮件很简洁，附上总部缺货的邮件，她紧缺而申城堆积的截图，言明前因后果后请问Mary能否分一个月的量给她，费用港城承担。

　　就在她写完从头到尾检查的时候，一只肤白筋青的手敲了敲她的桌面，笃笃两声，力道不大不小，清脆好听。
　　那一瞬间，很短的一刹那，她还没有回头，似乎就闻到了熟悉的果香，沁人心脾。
　　于是她几乎头脑空白地转过头。

　　“可以给你。”
　　昨晚还在遥远的电话那端的人，一身深蓝条纹西装，款款站在她身侧，不问自答道。
　　她是真的空白了，喃喃问：“你怎么知道？”
　　部门总监管不到某一个产品这么细枝末节的事，会不会另作他用，只有计划员心知肚明。
　　闻竹声挑起眼尾，看着她傻傻的模样笑着点头，“你很严谨，不巧年底盘点它已经是著名呆滞料，所以我清楚。”

　　林遇雪这才猛然起身，彷佛大梦初醒。
　　“……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想起来，Lily昨天好像说了一嘴，他有空就会来。
　　她以为那是客套话，而且，他们下午就要去台城了……
　　闻竹声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她桌上，“来送早餐。”

　　她早饭吃得迟，那时候往往九十点钟才找些零食垫巴，忙起来更顾不上，他料想她什么都没吃。
　　林遇雪心里一颤，但也只扫了一眼，就回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依旧是白皙清爽的脸色，带着淡淡一层青色胡根，西服套装，斯文俊秀中透着威严高贵，饱满深沉的色泽让林遇雪想起来某个公认的男神明星曾经在参加活动时有过类似的打扮。
　　港城西装男遍地，不是油腻就是高傲，但闻竹声是截然不同的那种，不知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个人的气质，总有种如沐春风，温和干净的感觉，即便这样正式的装扮又有一丝威严。

　　不论是斯文还是威严，她都生出一股拥抱的冲动。
　　很奇怪，见到姐姐和Carrie，她总觉得分别没有多久，好似昨天。
　　但面对闻竹声，却恍若经年，一别几岁。
　　这让她莫名地委屈。

　　眼角有一丝热意，她低了头，这才略显慌张地伸手把椅子推过来。
　　“坐吧，你，什么时候到的？”
　　闻竹声刚松开西服扣子，身后就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港城办公室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这一寒暄就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有人上班，没多久Lily和Carrie也到了。

　　他们看到闻竹声不算意外，但还是问了他什么时候来的，闻竹声说夜里的航班。
　　Lily作为一个体贴的下属，适时道：“你有事不用赶过来。”
　　Carrie眼神四下一转，低头但笑不语。
　　闻竹声不以为意，淡淡地说：“年底还是要来看一下的。”

作者有话说

　　Carrie：是谁急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