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情断（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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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听听。”宋晚山靠在椅背上，两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柳绿问道：“是什么？”
“你和他的婚事，说说为什么与他和离了？”宋晚山说道。
“这不是别人的家事吗？你问这做什么？”张明珵问宋晚山道。
宋晚山不理张明珵，继续说道：“我瞧这份文书写着在你没入府之前，梅大人也未入我宋家军之时，你俩就好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可为何后面你入了府之后就和离了呢？”
“......”柳绿难以启齿。
宋晚山又另起新的问题：“好，既然暂且回答不上来，我再问另一个，宋清山是揪住了你什么把柄？我看不只是因为发现了你俩曾经有过一段姻缘吧？若是发现了也只是当做一件寻常事罢了，何必要顶着叛主的罪名替梅铭遮掩？”
“......”柳绿依旧静默。
眼见宋晚山的耐心逐渐耗尽，最后便说道：“那你替梅铭遮掩的这份真心怕是要被辜负了。”
柳绿抬头。
宋晚山见有了转机，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吧？你在地牢的这段日子，他可是很‘关心’你的死活呢。”
“什么？”柳绿不解。
“你不知道吗？宋府近来为了防张小侯爷，每夜我都会派些人手在附近巡视。”宋晚山说道。
但作为防备对象的张明珵不免尴尬地搓了搓鼻头。
“张小侯爷虽说没捉到，但是也不全然没有收获，一些个行迹鬼祟的人倒是被捉住了，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柳绿颤声问道：“说了......什么？”
“说来他们也真是犟，非要看到有人流血了才肯开口，”宋晚山淡定地说道，“他们说了是奉梅铭之令，前来灭你的口。”
“不......不会，梅郎不会让我去死的。”柳绿道。
“那你的伤是从哪来的？”宋晚山说，“好歹你也伺候过我一段时间，依仗着从前的情分，我可从未让人对你动用过私刑。”
“我......”
“既然真的有苦衷，那我也不劝你说出来了，梅大人的事我也当做不知晓，宋府他仍旧可以进得来，这地牢他也进得来，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回来的人是我还是他，若你还是不信，”宋晚山说道，“那些被侍卫关押的人还在另一个牢房里，我可以带他们与你对质。”
“那是我替你去带他们过来？”张明珵问道。
宋晚山递过地牢的钥匙给张明珵，正当张明珵前去开另一间地牢的铁门时，柳绿唤住了张明珵：“不劳张小侯爷了！”柳绿对宋晚山说道，“主子，我说......”
柳绿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只不过在她还没有看到事实，她仍旧希望自己被蒙在鼓里，不然，她关在了这里那么久，为何梅铭都未曾来看过他一眼，就连“查看宋家奸细”的理由都不肯用。
“当时我们还是成亲不久，他就要去宋家军营了，之后便跟我说给我说个差事，说是进宋府伺候贵人能给三贯钱。”
“刚开始宋府给的月钱确实要比外头的府邸要高上一大截，我们家也过得苦寒，想着有宋府给的月钱足够养活家里的老父老母了也安心了，可谁知......”柳绿说着说着便捂脸哭了起来，痛骂了一顿宋跃金，“宋跃金简直就不是人！他死在东洲也真是活该！”
宋晚山方才懒散的姿势开始端坐了起来，蹙起眉头凝视着柳绿。
一听柳绿的话头不对劲，张明珵摁住了宋晚山的肩头，问道：“是发生了什么？”
“我是在长公主和云小娘手底下伺候了三月不到，府里的人就让我去伺候宋跃金，然后他就......”柳绿脸上哭着说道，“完事了之后还许诺我会给我名分。”
至于后面宋跃金有没有履约，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宋晚山俯身说道：“你，抬起头来。”
柳绿泪眼婆婆地抬起了头，宋晚山总是能梦到那双眼睛，虽然他从未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对他期许，即便这双眼睛不是和那双眼睛一模一样，但宋晚山也在一瞬间恍了神，若是像楚潋晴是有了八分，宋跃金便会多加留意两眼。
宋晚山叹了口气，喃喃道：“难怪啊难怪......”
眼见宋晚山一时走了神，张明珵对柳绿说道：“你继续说。”
“后面我将此事说与了梅郎，为了不拖累他，我与他提出了和离，梅郎知晓后说一定要替我报了这个仇，”柳绿说道，“我就说梅郎一定做得到，他那么爱我。”
“是我失了名节，是我对不起他！”柳绿哭诉道。
宋晚山偏头看了一眼张明珵，悄悄地拽一下张明珵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了。
可张明珵依旧发问道：“可你有想过他若真的爱你又怎会轻易答应你与他和离？他若爱你又怎会在意你的名节？你有做错什么吗？”
像是被人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柳绿嘶吼道：“小侯爷您不懂！贞洁对于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他们会因为一个女人名节不保而被骂做□□，会对梅郎左右指点，说是看不好自己的女人！我也想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没有人能够给我回答！”
张明珵这才知道方才他问的问题有多么戳人脊梁，他们只是想让柳绿供出梅铭是东洲海战的幕后人之一，却没想到让柳绿对着两个男人说出如此难堪的话，低头道歉：“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你，你没有错，但是我无法回答你......”
“可是......”宋晚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些其实是他为你布的局吗？不然你以为在宋家军营中，十年不到就能轻易地爬上中军指挥使？”
宋晚山的一番话突然点醒了柳绿，柳绿说：“我......我没有想过。”她从来都不相信梅铭会因为军中职务要将她送给宋跃金，因为她确实实打实地看着梅铭为她伤心，也真的让宋跃金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不然你为何你入府的时候那文书上写着的是尚未婚配？”宋晚山反问道。
柳绿已经哑口无言了。
宋晚山佯作起身：“罢了，再继续问下去怕是要天亮了，我还是再问那些来刺杀你的人吧，兴许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的东西更多一些。”
“我说！”柳绿鼓足了勇气说道，“但是主子，我说了之后您能亲自带我去军营里见一下他吗？”
宋晚山思索了一阵，应道：“可以。”
“梅铭知道我在宋府的遭遇之后便说要替我报仇，在这中间他想让我每隔五日便将宋府的事情告知予他，东洲海战这件事是梅铭跟我说的，他说会借着惠王出兵救援的时候杀掉宋跃金，我没想到在那之后跟他的谈话被二公子听了去。”
“果真是宋清山......”宋晚山心里头一回地感谢了宋清山。
“二公子便要挟我做他在主子您这的眼线，否则就要将此事公之于众，我很害怕，担心梅铭会因为我丧命甚至抄家，所以我应了下来，在宋跃金前去东洲府的时候便自请前去伺候您。”
“他怎会轻易放你让你去侯府伺候晚山呢？”张明珵问道。
“或许是他知晓此去便难再回来了，”宋晚山低声道，“你要求的我明日就带你去，至于我爹犯下的罪孽，我自会向圣上请罪。”
宋晚山佝偻着背离开了地牢，张明珵便跟了上去。
出了地牢，宋晚山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皎洁无暇，可也清冷至极，宋晚山微仰头，深深地将冰凉的空气吸入肺中，接着又吹灭了手中的灯笼，打算借着这微弱的月光慢慢地踱回屋子。
“晚山，你去哪？”张明珵担心宋晚山还是想不开，毕竟本来就不太想活着的人再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顶不住要再去跳一次池水。
宋晚山回头望到原来张明珵还待在这儿，宋晚山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你不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了吗？”
“我......我担心你会又去跳一次那个池子。”张明珵傻愣愣地说了出来。
“我没那么脆弱。”
“你有，不然你怎么会在那时候想不开要去跳呢？”张明珵说道，“我知道，任是谁知晓了养了自己多年的父亲竟是这样的人心里也不好受。”
“是......”有时候宋晚山还真的拿张明珵没办法，张明珵对宋晚山不上心的时候，愣是哭天喊地他也不会多分一个眼神给他，但是一旦上了心，张明珵总是能戳中他的心事，一如从前第一次见到的张明珵。
宋晚山说道：“你也不要在这里装好人了，你去拖延救兵的时间若是能多一份真心，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的余地？张明珵心里突然起了窃喜，是在说若是当时他当真存了救人的念头，张明珵还是会有挽回宋晚山的可能，这是不是代表着其实他在宋晚山心里还是有一点位置的？
可张明珵转念一想，顿感失落，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俩已经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宋晚山也不会因为对还有张明珵私情的缘故，而把张明珵间接害了自己父亲的事情抛之脑后。
“但那也是他犯下的罪孽，我会替他承担。”宋晚山补充道。
张明珵说：“为何？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却偏偏要承担你父亲的罪孽，他已经承担了他种下的因，你没必要为此给自己拷上枷锁，我希望你此生能够过得舒心、安康......”
宋晚山走到了正门前，背影有一瞬间动容，嘴上还是淡淡地说道：“小侯爷，走到这我就不送了，日后就各自安好吧。”
知是宋晚山已经下了不回头的决心，张明珵方感已是黔驴技穷，张明珵还是卑微地问道：“晚山......我能抱抱你吗？”
宋晚山冷着脸拔开刀鞘。
“好好，不抱不抱，”张明珵后退了一步，“那你能不能不要去死啊......”
也许在外人听着像是一句荒唐至极的话，但这已经是张明珵最后对他的一点点奢求了，不要求你还能回来，哪怕日后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你，只要你平平安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宋晚山说：“梅铭的账我还没有算，我还没有要去死的理由。”
今天的这句话是头一次让张明珵感到了安慰，不管怎么说，眼下的宋晚山还是有了对活着的念想，至于日后......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吧。
张明珵走了之后，宋晚山在宋府的角落里瞥见了一个黑影，宋晚山斥道：“何人胆敢在此？”
接着一个身着狐裘抱着汤婆子的奶团子从里边儿走了出来，鼻子上还挂着晶莹的鼻涕。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情断（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