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被报复的！》雪中杯酒

9、答谢（P）

　　那天池景声回家，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屋子里有烟味和酒味，母亲已经睡下了。

　　工厂四班三倒的排班代表母亲第二天不用早起，也代表第二天下午不会碰面，只要早上躲过去就行了。所以池景声收拾掉酒瓶，出去买了份早餐放下，趁母亲没醒就早早出了家门。

　　雨在昨晚下半夜就停了，但路面还没有干，不平整的路上时有聚积的水洼。

　　池景声出来得很早，到吴家小卖部时，进货的货车还停在门口。

　　池景声又意外地多看了两眼，因为顾砚正和吴大爷一起搬货。

　　顾砚外面套了件耐脏的工装，一身打扮说讲究也不讲究。如果真讲究，就不会屈尊降贵地在这搬货，但如果完全不讲究，比起随意至极的吴大爷，顾砚手上带着劳保手套，脸上还戴着帽子口罩防灰。

　　等池景声踏入店门时，顾砚正好把最后两个大箱子放到里面仓库，摘下口罩后对着进货单清点。

　　池景声看到吴大爷悄悄从抽屉了抓了一把钱，对顾砚喊：“小顾，你先看会店，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顾砚头也没抬：“您别大早上就打牌。”

　　吴大爷只是含糊道：“嘿嘿，你去学校前我肯定回来。”接着像是怕顾砚阻拦一般，迈开老胳膊老腿，一溜烟跑出去了。

　　听到吴大爷跑出去的声音，顾砚皱着眉看向门口，却看到了旁观的池景声。

　　顾砚诧异了一瞬，朝池景声点点头问好，把单子和笔放下走了过来。

　　“伞。”池景声从书包里掏出伞，递给顾砚。

　　顾砚看着伞犹豫了一瞬，与此同时池景声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开了封用过的伞，顾砚拿着有什么用？

　　他正想收回手，说我给你钱吧，顾砚却在此时取下手套，把伞接了回去。

　　“谢谢，”顾砚将伞收起来，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池景声胡乱敷衍：“吃过了。”

　　“我还没感谢你呢。”顾砚说，“那我请你吃顿饭好吗？”

　　池景声想都没想先下意识拒绝：“不用。”

　　话说完，池景声才感到疑惑：“你谢我什么？”

　　顾砚说：“谢谢你带我回来。”

　　池景声问：“我不是也借了你的伞吗？”

　　顾砚理所当然地说：“伞你已经还回来了。”

　　池景声觉得不该这么算，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低着头想：干脆再说一遍“不用”就离开好了。

　　这时，顾砚摘下帽子，朝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给池景声指到：“启明星还在。”

　　虽然池景声来的路上已经望过天空，但还是下意识顺着顾砚的手看去——蒙蒙亮的天空中，那颗星星还静静地悬挂着。

　　顾砚的左手袖口随着动作滑下些许，此时的天色显得他的皮肤白中透着冷，还能让人看到他手腕上的一颗小痣。

　　池景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顾砚：“做什么都行？”

　　可能是这个问题有点怪，顾砚怔了一瞬，池景声却没发觉不对，只是等待答案。

　　最后，顾砚看着池景声，思考片刻还是点头：“嗯。”

　　池景声问：“你会弹钢琴吗？”

　　池景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才问出这个问题，但顾砚确实长得就是一副会钢琴的样子 。

　　听到池景声是问这个，顾砚眨眨眼，才说：“还算会一点。”

　　他又补充说：“好久没弹了，可能要先练一下。”

　　池景声原本也不是真的要顾砚弹给他听，可顾砚话都到这了，池景声总不能说：“别练了，我不听了。”

　　所以，池景声只能说：“随便弹弹吧，我挺好糊弄的。”

　　顾砚还是说：“我先练几天，嗯……周五下午吧，你想听什么曲子？”

　　至少这样省了麻烦，顾砚就不会再扯什么谁该谢谁了。池景声垂下眼，看着脚下水坑倒映出头顶屋檐，随意回答：“都行。”

　　“你有其他事也可以来找我。”顾砚笑了一下，“我不在教室里，就是在这。”

　　池景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之后连着几天，池景声也会顺便路过小卖部进去买点东西，吴大爷是极为高兴突然多了个劳动力的，只要顾砚在店里，吴大爷就跑出去下棋打牌，所以顾砚一直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柜台后。

　　每次池景声来，顾砚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东西。看见池景声，顾砚会微微笑一下和他打招呼。

　　可惜那个周五池景声没有听上顾砚弹琴。

　　“抱歉，出了点意外。”顾砚给池景声看了一下右手上缠着的绷带，“明天大概不太行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顾砚的包扎看着也不像是小伤，但顾砚还是一个人看着这个小卖部。

　　吴大爷是彻底指望不上了，这会儿正是学校放学的时候，顾砚时不时要结账，找零，装袋，除了动作慢一点儿，一举一动好像也不在意自己是个伤患。

　　池景声付了自己买水的钱，看看顾砚的眼睛又看看顾砚的手，还是帮顾砚把旁边整理到一半的半箱水摆好了。

　　小卖部的木柜台上摆着一本书，书最上面是一个账本，池景声来时顾砚本来在做账，以前吴大爷嫌麻烦从来没弄过这些。

　　顾砚不仅能看店记账，还顺带进各种新货，安排促销活动，货架也全部重新摆了一遍，池景声直觉新的摆放方式里应该有点门道。

　　虽然一个小卖部这样搞有一种杀鸡用牛刀之感，但一番操作的成效也显著，这里的客流量大了不少。

　　不过除了来买东西的，还总是有其他几所中学的学生绕路来，多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女生，到货架旁目光却还在往柜台这边瞄，然后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什么，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然完全不知道顾砚究竟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但一看就知道，顾砚绝对专门学过这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拿个小卖部试水，还要被不靠谱的吴大爷压榨。

　　“谢谢。”顾砚本来想帮忙，但没插得上手就被池景声按着坐了回去。道完谢后，顾砚突然伸手轻轻拉了下池景声的袖子。

　　池景声顺着他靠过去，看着顾砚低头翻开账本下压着的那本书，拿出书里面夹着的明信片放到池景声手上，然后放开了池景声的袖子。

　　池景声收回手，明信片正面是深底色的星图，背面写了几个字：“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顾砚抬着头，对池景声笑了一下，说：“可以当成失约的赔礼吗？”

　　池景声看了顾砚几秒，又望见墙角那两箱还没摆上架子的货，低下头忍不住吐槽：“给我赔礼什么？我要是你，别说让吴大爷出去打牌，不让他回来给我端茶倒水就不错了。”

　　顾砚做出思考状：“好，我考虑一下这个提议。”

　　池景声更想说，他要是顾砚，至少要让对面那个断两只手。但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他最后也没有去问顾砚的手是怎么弄的。

　　顾砚抬头望着池景声：“那我几周后补上可以吗？或者你有没有其他要求？”

　　池景声说：“没有。”

　　顾砚说：“你如果想到可以来找我。”

　　池景声沉默一下，回答：“嗯。”

　　出了小卖部，池景声才仔细端详手上的明信片。顾砚的笔迹是很一目了然的好看，能让老师一眼就给他最高档的卷面分的那种好看。再细看，会发现顾砚的字无论是笔画还是字形都硬而利，不像他的人。

　　刚走出几步，池景声忽然瞥见拐角有一个脑袋探出来，正鬼鬼祟祟地朝小卖部瞧。

　　看见熟悉的脸，池景声眉头皱了皱。

　　郭腊正在拐角处探头探脑，一会儿看小卖部的方向，一会儿望另一条路，焦急时忽然感觉被什么踢了一脚。

　　郭腊一下跳起来，怒气冲冲地回头，正对上池景声冷冰冰的脸。

　　郭腊一下蔫了，赔笑道：“池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池景声面无表情地问：“顾砚的手是你们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