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伴》chrishe

1、迷惘

　　岁月是无情的刽子手，在每个人的身心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岁月又是公平的，不会对任何人优待，年少时的我们觉得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肆意、叛逆、妄为，然而似乎也是在眨眼间我们便不复青春。人一生会遇见很多人，他们会给我们不同的感受，或爱或恨，或憎或怨，临到头，才知道那就是人生。
　　白苍苍枕着手臂躺在草坪上凝望星空，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让她有那么点儿伤感。
　　“丫头……”躺在她旁边的男人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问：“想什么想这么入神呢？”
　　白苍苍回神，咂吧了下嘴才说：“我在想明儿个吃什么。”
　　路奇笙失笑，调侃道：“就知道吃！哪天吃成个小胖子可别找我哭哦。”
　　白苍苍偏头看他，轻哼：“你嫉妒我吃不胖就明说嘛！”
　　路奇笙也转头，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遇，默默对视，此时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脸贴着脸，都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白苍苍一时愣怔，脸不自觉就红了。
　　路奇笙一声大笑，心情甚为愉悦，白苍苍眨眨眼，反应过来他是在嘲笑自己，使劲儿推他一把，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笑得毫无形象的某人：“耍我很好玩儿吗？”
　　路奇笙笑了半晌终于舍得起来了，但本来止住的笑在看到她依旧红彤彤气鼓鼓的脸时，又破功了：“没办法，忍不住！”
　　白苍苍气得没法只能跺脚，那神态举止活脱脱就是个撒娇使性子的小女人。
　　就这样，夜色下，一个男人笑得灿烂，一个女人气地跳脚，在别人眼中真是有趣的一对儿。
　　此时过分欢快的路奇笙是她很少见到的，自他们相识以来，他的笑一直都是温温和和，不咸不淡的，平日里冷漠矜持带着距离的礼貌性浅笑，高兴了至多温和些，似今晚这般笑得畅快淋漓就更难得一见了。
　　他们认识整整十二年了，从她十岁到二十二岁，初见他时，他给她的感觉是冷漠，没出息的她还挺怕他的。
　　当年路奇笙的父亲公司倒闭，突发脑溢血而死，丢下个烂摊子，欠下的大笔债务便落在路奇笙肩上。他和他母亲俩人一夕之间流落街头，又被人四处追债，辗转之间便住到白苍苍家隔壁。
　　白苍苍一家住在老城区的小四合院里，街坊四邻也都是认识的，路奇笙母子是生面孔，又常有人到他们家砸东西打人，弄得胡同里不得安宁，引人议论纷纷，着实引起不少关注。
　　白苍苍有时难免不厚道地想，路奇笙这遭遇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王子变青蛙嘛！那种从云端突然跌落谷底的巨大落差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适应的，而路奇笙也不能免俗，就是在他那般落迫的时候她与他相识了。
　　从相识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而路奇笙已然不再是当年的“落难王子”。他从一无所有到今日的事业有成，靠着惊人的毅力与顽强的拼搏得到了他如今的社会地位与财富，真的很是不易。
　　可上天似乎特别亏待于他，等到他事业有所起色之时，他的母亲却又离他而去，犹记那日，他头一次失态地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抱着她问为什么？
　　当时她才十七岁，并不十分明白这个男人的痛苦，她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陪他熬了整整一夜。
　　十二年，四千三百多天的相互陪伴，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兄妹、朋友亦或其他，太过复杂！她懒得去想，只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路奇笙于她而言很重要，这个比他大了十五岁的男人真的无人能替代。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她一向看得开，眼前却有另一件事让她操心，坐在学生宿舍里的书桌前，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鼠标，翻看着网上五花八门的招聘信息，左手支着下巴第N次吐槽：“我去！招个打字员还要硕士学位，还让不让人活了！”随手从桌上捞了薯片往嘴里塞，泄愤似地嚼得嘎嘣脆。
　　看了老半天，总结出了点门道，要想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工作要么有才，要么有貌，可惜她二者都不太兼备！难道她这个从三流大学混出来的三流学生只能喝西北风了么！
　　心思一转，不由想着路奇笙现在一定威风八面地领着一票人在他那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酒店里四处巡视。而她却要在如此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忙着写该死的论文，找见鬼的工作，整日疲于奔命，累得头昏脑涨……想到这她越发觉得悲催了！
　　还没等她伤感完，头就被人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她那嗓门儿大得离谱的死党张艾嘉冲着她吼：“白苍苍！你丫的耳聋啦？叫了半天都没反应，害我浪费那么多口水！”
　　白苍苍被她吼得脑仁儿疼，很无语想，口水不用留着干嘛？
　　张艾嘉凑到她面前，盯着她阴阳怪气地笑两声：“瞧你这失魂落魄的德性，怎么？想男人啦？”
　　白苍苍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女人，亏她想得出来！再看桌上只开了个头的论文稿，很是郁闷地哀叹：“嘉嘉，你说我们能不这么累么？”
　　张艾嘉瞥她一眼说：“能啊！”
　　白苍苍立来了精神，眨巴着星星眼，期待着她的下文。
　　“找个有钱的男人养呗！”张艾嘉状似认真道。
　　白苍苍默了，这回答真是很符合她的风格。
　　张艾嘉突然搂过她的脖子：“别说这些了，今晚咱俩去联谊。”
　　“啊？又去！”白苍苍苦着脸：“我能不去么？”
　　“不行！”张艾嘉一口否决：“我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你这家伙着想，别告诉我你还想着那谁？”
　　白苍苍一脸无辜：“想谁啊？我只是担心你啊，上次的教训还没够啊？莫少要是知道了……”话未说完比了个杀人的手势。
　　张艾嘉笑眯眯地一手捏着她的肩，一手贴着她的脖子，温声细语道：“你不去信不信我立马就‘咔嚓’了你。”
　　白苍苍想再垂死挣扎，抖着手里的论文稿说：“嘉嘉，你看我还有好多事儿……”
　　“嗯？”张艾嘉厉眼一瞪。
　　赤裸裸的威胁！白苍苍为保小命，含着泪垮着脸再次屈服于淫威之下。
　　雅致的咖啡厅一角，白苍苍百无聊耐地听着对面两个男生的长篇大论，从家里做多大的生意到自己有几幢房产，从天南侃到海北，夸得自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惊才绝艳，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吹的，听得人昏昏欲睡中都想赏这两货几耳刮子。
　　早知道她就算被掐死也不来了，低头喝了口咖啡，嗯……幸亏这里咖啡很不错！转头看了眼张艾嘉，没想到她听到两男生的话竟还十分镇定，至少表面上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脸，白苍苍佩服得不得了！
　　她打第N次哈欠时，张艾嘉咳嗽一声，使劲儿赏她一肘子，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可以走了么？”
　　张艾嘉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拉她坐下，笑着打圆场：“呵呵，两位，不好意思啊，她昨晚没睡好。”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忙说：“没关系，苍苍很可爱嘛！”
　　苍苍？做什么叫这么亲热，她跟他们不熟好吧！白苍苍抖了抖嘴角，浑身冒鸡皮疙瘩。
　　眼镜男扶了扶眼镜框，一派斯文地问：“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啊？”
　　白苍苍指着自己不确定的反问：“你是问我吗？”
　　眼镜男一怔：“当然！”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状况外。
　　张艾嘉又咳一声，接收到她满含警告的意味，白苍苍撇嘴，咳咳咳，又没感冒干嘛老咳！迫于淫威她想了想才说：“睡大觉、打麻将、看动漫、逛街吃东西……”
　　“噗……”张艾嘉一口咖啡喷了对面两位男士满头满脸，白苍苍一愣，即而仰天长笑，震慑四方，其余三人默了……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出了咖啡厅，张艾嘉就指着白苍苍的鼻子开骂：“烂泥扶不上墙！睡大觉打麻将、看动漫、吃东西？整个一腐女！气死我了！！”
　　白苍苍无所谓地瞟她一眼，火上浇油：“我只是实话实说啊。”
　　闻言，张艾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真想扑过去咬死姓她！
　　也就在此时白苍苍的手机响了，路奇笙打来的，说来接她去吃饭，一听吃饭，吃货属性的某人喜笑颜开，连挂了电话嘴角还带着笑。
　　“谁啊？笑得这么春光灿烂！”张艾嘉凑到正美得不行的某人面前问。
　　白苍苍吓了一跳，无奈地看着她探究的眼神哀叫：“不带这么吓人的！幸好我没心脏病。”
　　张艾嘉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通，果断逼供：“看你这花痴样，莫非春天到了？”
　　白苍苍愕然，下意识摸摸脸，她真的发花痴了？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也让她这么开心过……
　　张艾嘉看她脸色变了几变，不由地替她担心起来。
　　夜幕下，路奇笙驱车行驶在道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凝滞，从上车开始，白苍苍一直很安静，竟一句话也没说，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为。
　　路奇笙斟酌着字句问：“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白苍苍好似没听见，仍是默不作声，路奇笙神情紧张一些又追问了一遍。
　　“啊？”白苍苍愣了几秒才讷讷道：“没有啊，我就是有点累了，想休息，我们回家吧。”
　　路奇笙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突然伸手使劲儿揉乱她的头发，惹得白苍苍发飙大吼：“路奇笙！你手痒了？”本来她的发质就毛毛的，再被他这么一搞，直媲美鸟巢了。
　　路奇笙撅嘴卖萌：“我就手痒嘛！要不你帮我挠挠。”
　　“路奇笙！”某女怒吼，她一生气就会连名带姓地喊他，按她老妈的原话说就是“没大没小，长幼不分”。
　　谁长谁幼？她真怀疑这男人究竟几岁了。
　　路奇笙一副惊恐状，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口道：“干嘛突然那么大声，人家好怕哦！”
　　白苍苍彻底无语了，好笑又好气地看他耍宝。人前皆是彬彬有礼的熟男形象，怎的到她这儿就成几岁娃娃了！想他如今都是三十七岁高龄了，顶着张大叔的脸还敢装嫩卖萌，羞也不羞！他就是她白苍苍的克星，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车停放在老城区专门的停车场，由于离家还有一段路，两人只得走回去了。老城区的路况不怎么好，坑坑洼洼不平坦，路奇笙自然地牵起白苍苍的手。她一向大条，也没觉着不妥，于外人眼中无疑就是一对儿情侣。此时不算太晚，街边上还有卖肉夹馍、米线之类的小吃。
　　白苍苍走到一个小摊前不提脚了，盯着烤得金黄的热狗咽了咽口水。小贩见这姑娘虎视眈眈地样子险些吓一跳，这眼神也太……
　　挤出笑问道：“姑娘来一根不？”
　　白苍苍猛眨眼，猛点头：“当然，给我两根。”
　　她一发话，路奇笙只得笑着掏钱了，谁叫这丫头这么爱吃。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小贩禁不住有些失神，真是幸福的一对儿啊！
　　白苍苍不舍地递了根热狗给付完钱刚追上她的男人：“给，真的很好吃哦！”
　　路奇笙不接，伸出拇指擦她沾满辣椒的嘴角，十分温柔，嘴上却不屑：“我才不吃小孩子的东西呢！还是留给你自个儿吧。”
　　白苍苍撇嘴，不吃拉倒！将热狗送进嘴里用力嚼，吃完还咂巴着油腻腻的嘴说：“真乃人间美味呀！”
　　路奇笙失笑，拉着她走进胡同，胡同的砖瓦都是灰暗的，今晚没有月亮，天色很黑，但胡同里的灯光还是足够看清脚下的路。
　　虽然胡同深深，但它的深处是无数温暖的家，比之高楼大厦，她更喜欢四合院，虽然破旧些，但总给人温馨的感觉。路奇笙的想法似乎和她一样，放着更舒适的地儿不住，偏赖在这四合院里。
　　“直勾勾地盯着我又瞎琢磨什么呢？”路奇笙把脸凑上前，调侃道：“因为我太英俊，所以看痴了？”
　　白苍苍一把地推开他的脸：“美得你！”
　　路奇笙又笑着粘过去：“别人都说我长得俊啊，要不你再仔细瞧瞧？”
　　白某人暴笑，他这模样要是被他那些员工看见，不定惊讶成什么样呢！假装嫌恶地推开他：“你能再恶心点不？”
　　“好啊！”说着路奇笙一把将她扯进怀里，顿时两人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