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火》一个存稿号

22、急雨

　　十一点二十九分。

　　准备好随时撤出大楼的邦德将窗边的小型飞行器固定好，迟迟没等到爆炸的动静。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异常：
　　“哈蒂·阿拉德——”

　　他转身冲出门。

　　哈蒂·阿拉德像被吊起来的人偶，眼睛里倒是有一丝清明了，整个人却在走廊上毫无生气地微晃。
　　邦德脸色唰地白了！

　　这是直接针对精神的攻击，有人在试图接管对哈蒂·阿拉德的引导操纵！

　　哪里出了问题？！

　　大脑发懵、惊慌失措下他摸到综合机，手指两扒，然而可以直接连接通讯的功能直接从综合机上消失不见。

　　消失。

　　他恨恨地咬了下牙。

　　无所谓，他现在要爆炸，他现在就要——

　　他记着引爆组的位置，记着引爆组的引爆方式，只要找到引爆器——

　　然而异能将哈蒂·阿拉德的全身搜遍之后，邦德没有找到任何疑似引爆器的东西。

　　邦德这时不傻了。

　　宛如一道惊雷劈下，他瞬间就想通了事情前后关窍。

　　为什么那些人非要将引爆交给哈蒂·阿拉德这个已经精神不正常的壳子不可？
　　为什么一定要让哈蒂·阿拉德来做这件事？
　　为什么“尊重”那个十一点二十八分？

　　因为哈蒂·阿拉德本身就是引爆器。
　　他在操纵下触发对十一点二十八分的执念而死，这就是引爆的前提！

　　还有通讯——对，通讯，不只是引爆器，这一晚上太过安静无事——那群人将他们从头骗到尾！

　　……不过没关系。
　　他只要爆炸。

　　反应过来的邦德卡住哈蒂·阿拉德的肩，最后越来越靠近脖颈，直到最后死死钳住——
　　“你忘了那群高高在上的废物是怎么瞧不起你的？！”

　　然而注定徒劳无功。
　　半实体的墨线在另一个空间笼罩这里，最后取得哈蒂·阿拉德的“操纵权”，从疯狂中稍缓解的大脑陷入了另一层茫然。

　　而邦德自然不知道这些。意识到针对哈蒂·阿拉德下手毫无作用，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了引爆组。

　　邦德神色一厉。

　　他不能直接杀了哈蒂·阿拉德，启动条件太过严苛，只有哈蒂·阿拉德经过引导后自己给自己的暗示能够做到。
　　但他可以直接启动引爆组！他早就在许可范围内确认过了，发送程序也在引爆组上，不需要哈蒂·阿拉德启动爆炸与发送程序！

　　墨线交织的天地间。

　　“我们现在怎么办？”布拉德利再次取出十字剑，“单纯拖延时间吗？联合行动那边能确定另一个人无法取得引爆器，但是对方的行动我们根本无法确定。”
　　“他自己想送死的话，就可以直接启动爆炸，”依初抱着手提箱说，“不过既然哈蒂·阿拉德是负责精神不正常和送死的那个，那么另外一个人就不能是亡命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依初似乎往利里克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依初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那么他就不会直接选择引爆，搭上自己的命。”

　　然而布拉德利思忖片刻，忽然拉高十字剑，剑锋上出现和之前一致的、小簇喷薄的白光。
　　穿透半实体的实体“遴选”在当下发挥了宛如透视的作用，直直刺向过于安静的现实——

　　他没有多问一句话。

　　依初和利里克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些晦暗难明。

　　“……不对。”
　　布拉德利出声：“从这里展开对现实空间的搜查，物质分布不对……对方使用的爆炸手段不在常见范围内。”

　　——不在常见范围内。
　　布拉德利作为夏普家的人需要关注和暗杀、袭击相关的知识，了解这些是必须的。既然他这样说，那就意味着对方选择的引爆方式和爆.炸.物很可能都太过罕见甚至闻所未闻！

　　依初唰地起身：
　　“能不能让我接触‘遴选’的效果？我看一下。”

　　云海之下，与海水交接处涛声震天，隆如擂鼓。

　　窗外是黑沉沉的海下环境，斯帝莫的负责人坐在桌前，四周环绕的玻璃墙提供水下视野，他一边焦急地盯着深海里的灯光一边喊人：“——白帆区内的状况怎么样了？！我们的后援呢？！”

　　“应该是拖住了！”
　　“应该？！”负责人暴起，“你们就连一个盯着点的人都分不出来？！”

　　斯帝莫这边的行动队长颧骨略高，五官立体，背着枪站在玻璃墙边冷冷道：“分不出来。”

　　负责人一哽。

　　“能在发现对方派人通过爆炸的方式‘接应’且并没有与联合行动追捕对象联系后，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截取到部分资料转达白帆区已经是极限，”行动队长海泽尔·费舍尔用锐利的灰色眼睛盯上负责人，“怎么，难道不是您亲口说绝对不能让汉华人注意到白帆区的事吗？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的人手确实不足，大可以为了更重要的云海追捕放弃人员撤出的白帆区。
　　“至于那三位职赋兵器的持有者，第一，利里克·米勒与布拉德利·夏普保证自身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另一个汉华人由于国籍问题，职赋兵器资料无法直接调取，但有米勒在可以确定安全。第二，我们传达过去的意思相当明确，如果这件事与他们的利益无关，三位大可以立刻撤出，但事实就是他们都选择了留下。你要意识到，他们可不是需要我们强制撤离保证安全的绝大多数斯帝莫人——他们是规则制定者，正在维护自己的利益。”

　　负责人险些掀桌：“那不就是了！你知道白帆区和什么事情有关吗？竞选月！竞选月的舆论控制！”

　　“竞选月的舆论控制与军警内部的利益有所牵扯，没错，但与我无关。”
　　海泽尔·费舍尔的声音低沉沙哑，肃穆冷峻，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断然道：
　　“那是你们的利益，而我从来不牵扯这些事，只负责执行任务。”

　　负责人被一击敲醒，全身气力一下子被抽离，摔回座位。
　　对，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海泽尔·费舍尔从来都把自己摘得最干净！

　　“不好了！”外面急匆匆冲进负责人的手下，地毯上脚步声沉闷凌乱，机械自动门咔啦一声打开，“汉华那边不知道怎么发现了！”

　　水入油锅，指挥室一下子沸腾，负责人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都冷静，”他听见自己强作镇定的声音试图按下骤起的慌乱与议论，“都冷静！决不能让汉华人干涉白帆区那边的问题！”

　　“您说要是别人我们还能冷静，可那是汉华人，还是武寒江亲自过来带队的冰部！”手下急得要哭出来，“——那是战时砍斯帝莫人脑袋砍成习惯的部队！战争刚过去多少年，其他人还好说，武寒江的直属部队只要能找到正当理由，就不会给我们留半点机会！”

　　汉华天神翼军冰部，天神翼在汉华的传说里意为“奇兵之剑”，冰部的称呼即源于这一部队冰原奇袭的历史，也意为严寒与朔风、寒芒的利刃。
　　汉华天神翼下分为天神翼军、中央安全保密等部门，天神翼军再分七部与后来添加的额外一军，其中规模第二小的冰部是直指要害之剑。而汉华有意保持这一重伤敌军、打击犯罪的利刃的凶狠利落，在各方面都满足了它无需废话专职捅刀的需求。

　　如果说天神翼军中大部分部门和平时期表面上还会留点风度给点脸面，那么冰部从他们的司令武寒江到底下众人就是一群“管你那么多找到机会就砍了再说”“你都留漏洞给我了不搞你实在不好意思”的狠人，本质上完全没有“和平时期”这个概念与意识，只是维持在堪堪稳定的和平框架内行走，随时踩着规则的边界线挥剑开枪。
　　斯帝莫了解一些情况的人毫不怀疑，只要和平框架出现一丝不稳定，即使没有爆发战争，嗅觉敏感的冰部也必然会率先咬住任何一点微小的漏洞不放，自己先以此为由直接进入战时状态。

　　“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不知道！”
　　手下也急懵了，一句话吼回来，给负责人吼得大脑嗡嗡作响。

　　海泽尔提醒：“重点是汉华人是有正当理由的，联合行动中对不涉及斯帝莫内部机密的信息隐瞒不报，错在你们。
　　“汉华礼交于定近来杀完凯尔特和菲拉盖拉，正愁没有找斯帝莫麻烦的机会，接到消息，马上就可以让部门准备相关工作。”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好，受到影响的斯帝莫内部自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海泽尔·费舍尔堪称冷酷的眼睛看向负责人。负责人原本已经考虑到这些，譬如汉华方面的步步紧逼、斯帝莫内部的麻烦……接着他抬头见到那冷硬的灰色，刹那间脑海内电光闪过，读懂了她深埋这番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更深的恐惧爬上来冒出头，负责人抖成了筛糠。

　　十一点三十五分。

　　无数谜团与逻辑矛盾充斥的夜晚里，表面的轨迹却是简单到一看便知的。

　　狭小的、没有保护措施的铁门被打开，光线通过门缝投下，照亮了众多提示灯幽光闪动着的漆黑状态室。酒店内定期的清理让这里也一尘不染。

　　波文·邦德摸索许久，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状态室里找到一处异常的凸起。

　　他拉开那块凸起——

　　十字剑劈开空间，在半实体中搭起实体的通道，布拉德利借力起跳时侧身将十字剑格在身侧，乒！近一人高的沉重金属武器撞上玻璃，上一层楼道尽头的落地窗裂开纹理，玻璃碎渣暴雨般倾泻。

　　电光火石之间，利里克从身后跟上，从数十层楼的高空一跃而下，隔空定锚，带着布拉德利一起瞬移至43层楼道内！

　　邦德瞳孔一张，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没有任何过渡与反应时间，布拉德利旋身锁定半掩的铁门，铁门被凝聚热量灼烫的十字剑一剑劈为废铁飞了出去，在走廊上连续碰撞擦出刺耳的巨响！

　　枪械的咔啦声同时响起，利里克的枪口已经指上波文·邦德的脑袋，十字剑滚烫的热意近在耳边。

　　布拉德利平稳着呼吸：
　　“全新结构的引爆组，一改近十年来各种最高规格伪装爆.炸.物要么只能控制引爆、要么只能设置倒计时的特点。冷静点，把手放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知道对方给你提供的这种爆.炸.物意味着什么吗？”

　　“在酒店严格筛查下还能凑出充足材料完成的爆.炸.物技术，我很有兴趣。”
　　利里克笑了起来，至于笑容里带着什么意味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