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槿祺

2、第二章

　　柳钰扶着他去了医务室，医务室开着空调，温度有些低，他随手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到了沈默身上。

　　他扶着沈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抬起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真烫！

　　校医给他量了体温39℃。

　　柳钰跑去全权负责报症状拿药，跟校医姐姐有说有笑的。

　　沈默不由得看了一眼医务室的姐姐拿着的大针头，眼神像个小孩子一样求着柳钰不要打针，吃药就好。

　　柳钰下巴一抬自是不会答应，他推掉沈默的手，光吃药怎么可能好，都烧成这样了。

　　针靠近的时候，沈默手臂上的汗毛都好像竖起来了，他眨巴着大眼央求柳钰，“我……我不打针。”

　　柳钰阴阳怪气的说，“你怕打针啊？”

　　他竟然怕打针！

　　“不行，再这样烧下去人都烧傻了。”

　　医务室的姐姐安慰道：“没事的，不疼。”

　　“我……不是，那就打吧！”

　　柳钰流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笑了笑，眼神中透着一丝狐狸的狡黠，“不疼，要是怕的话你就抓着我，不会嘲笑你的。”

　　在这几秒他连朋友圈文案都想好怎么发了：医务室看到我们班的一个男生竟然怕打针，还吓哭了，走进一看原来是纪律委员。

　　沈默点了点头。

　　“那我进针了。”

　　他小手偷偷地一点一点的捞出手机，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记录下来。

　　好好欣赏！说不定还能讹诈一笔。

　　一进针，听到了沈默“啊”的一声轻呼，同时他的头直接朝他栽去，单手环上了他的腰。

　　沈默越贴越紧，高阶的天使鼻抵在他的腹部。

　　滚烫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服赤裸裸喷洒在他的身体上，柳钰脸上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医务室的风扇呼呼地转着，但还是吹不走滚烫的空气，他望着低下来的他，心里五味杂陈，柳钰也跟着他抑制不住浑身轻颤了一下。

　　那抹笑也就没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上自习课的时候，沈默输完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看一看今天的单子，结果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涌了出来。

　　“哥，论坛你看了吗？”

　　“你和学霸的照片被人挂到论坛了！”

　　“不是，你俩真在一起了啊？”

　　下一条消息：“我就说嘛！我看着你俩就不对劲！”

　　又弹出一条：“所以……你俩真亲了啊？”

　　柳钰看着消息，班群的另一个唠嗑群里有人cue到了他和沈默的名字，大家又开始围绕他展开了讨论。

　　甚至还@了本尊……

　　什么东西？！！

　　此刻柳钰的心情就很草，大脑很乱，很多片段一遍遍的在脑子里回放着。

　　难怪吃饭的时候，有人老盯着自己看，越想越尴尬，这种造谣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还越传越离谱了。

　　他点开论坛不信邪，翻看了好几条，视线截到了一则上。

　　啪——

　　左手上握着的笔，突然断成两段。

　　“什么？柳钰和沈默睡啦？！！”柳钰的声线拐弯扬起了几个度，略带着几丝气愤。

　　全班人听到动静，都往他这边看过来。

　　坐在第三排的某人侧转了身子，两个人对视了半晌，谁也不说话。

　　一阵嘲讽的笑意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出来，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有几个人笑得前仰后翻，不过没人直接说，稀稀疏疏像是树叶摇动的声音。

　　沈默眼神明显一怔，长睫覆盖住深邃的眼眸，随后脸上又恢复了平静。

　　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好了，安静，现在在上课。”他是纪律委员他说话自然管用，没人敢再谈论下去。

　　真没想到会造黄谣，还是……和他最讨厌的人。

　　几条过后还附上链接。

　　链接都给整出来了！

　　也是牛批的。

　　柳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重重一点，链接里弹出一个段：鲨臂，被骗了吧！

　　他目光含着春风般的笑意，表面上瞧不成任何气愤之意，实在内心火冒三丈 。这层怒火是在如释重负的前提下加起来的。

　　怕真的被p图，又怕被耍了。

　　他一抬头感觉全班人都在谈论他们，那不怀好意的在他和沈默身上打量。

　　柳钰冷冷的瞧着坐在第三排的沈默，刚才还蔫巴巴的人，现在就生龙活虎了。

　　他眉头拧成一团，放下手机重新捏起了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笔尖画在草稿纸上吱吱作响。

　　关键沈默像没事儿一样，心无旁骛一直埋头做题。

　　装的！

　　就是想毁掉自己！

　　好啊！沈默，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这个仇非报不可了，你给我等着。

　　他不耐烦的轻啧一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真服了！

　　从小到大最想摆脱的就是他，本以为上了高中就彻底拜拜，没想到这哥们考试发挥失常和他来到了一个学校。

　　最可恶的是还分到了一个班。

　　回家要见到他。

　　上学要见到他。

　　怎么样才能消失？！

　　他把书合上，拎着一件衣服准备溜出去。

　　“柳钰，去哪里？上自习呢？”沈默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上你……”忍了！一看到沈默的脸就烦差点没忍住口吐芬芳。

　　柳钰眉头狠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才走了两步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身体似乎被什么逮住。

　　他背后一凉，只觉得头皮都乍了起来，整个人僵在当地，一动都动不了。

　　“少管我！我今天就要出去咋滴？”

　　一转头，竟然不是沈默。

　　而是……班主任！

　　柳钰猛然看到这么一张阴沉脸，猛地吓了一跳。

　　这回算是倒大霉了，班主任脸色都变了一双眼睛恨不得当场就把柳钰活剥生吞了，他脑子里陷入了空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去哪？”

　　气氛变的有些僵持，他微微一挑眉回答班主任的话，“上厕所！老班。”

　　“那还不快去！”

　　柳钰错愕，脸上顿时露出了小梨涡，“好嘞！”

　　几分钟后，柳钰再次走进了教室。

　　一进门视野里就是沈默。

　　沈默身形颀长，一件校服被他穿出了高级感，两条长腿笔直，露出一截发白的脚踝。

　　校园的光线黯淡下来，他握粉笔的手腕骨分明，白得发光。

　　两人对望，亮光灿灿一片辉煌。

　　教室的灯亮了起来。

　　柳母说沈默长着一副人见尤怜的模子，现在看去确实如此，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被水牵引，又似被滴落的雨水洗涤得璀璨明亮，微厚的唇瓣搭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少年站在那里染透了夏天，回旋的风在那一刻渡上了金色的边。

　　风开始有了形状，在他的发梢上仿佛一幅会流动的画。

　　柳钰冷却了心里的想法，他表情傲娇的仰头，不为所动。

　　教室里仅剩一排排隐秘的心跳。

　　他傻了好久，目光慢慢的流动，有很多时候，柳钰都觉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牵引着他，有一双无形的手靠近，再靠近，把他们推到一起，迫使着想要爱他。

　　他甚至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有一个人，是他在爱沈默。

　　但又怎么会呢？

　　“柳钰，来来来你上来做另一道题，这道简单。”

　　柳钰眼角微微抽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啊？！”

　　不带这么玩的。

　　班主任板着脸靠在墙面，喝了口水，“有什么问题吗？！”

　　柳钰心一冷，走上了讲台，他认真的翻找了一根完美的粉笔，选择了一个还比较看得下去的颜色。

　　既然如此那就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解”，然后有模有样的用尺子做好辅助线。

　　柳钰思索了半响，得出此题确实简单就是不会做。

　　他在黑板前站了两分钟，最终也写出来了一堆。

　　柳钰回头，狭长的双眸微挑暗戳戳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默。

　　呦呦呦！是什么题需要解十分钟呢！大学霸。

　　念头还没打消，一定晴看沈默竟然用了三四种解题方式。

　　柳钰潇洒放下粉笔朝着他动了动唇，不屑的收回目光，沈默随后也坐会了座位上。

　　班主任在讲台上点评他们的解题步骤，源源不绝的嗡鸣里夹杂着时断时续的说话声灌进耳朵，柳钰没心思听根本听不进去。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走了神。

　　他吸引不了数学，数学也吸引不了他，一见到数学就头疼，就像见到沈默一样。

　　对对对！就是沈默那张脸就是函数图像题，猜不透看不透。

　　感觉对了！

　　以前他比较能忍的，忽然想到着柳钰鬼使神差的埋头笑了一下。

　　等抬头再看班主任已经讲到了哪个“国家”了。

　　柳钰抓了抓脑袋，听不懂，根本听不懂，数学课上仿佛自己被遗漏了，他看着周围的同学个个有模有样的好像很懂的样子，盯了两秒，决心认真听讲。

　　认真写了两笔字，脑瓜子都嗡嗡的，数学老师是在开飞机吗？

　　还有这种功效，头疼欲裂心悸气短。

　　罢笔，罢笔。

　　身体重要。

　　沈默用了四种解题方法，班主任一顿夸奖，班上不约而同的想起掌声，柳钰侧坐在自己的位置，他双手环胸，眼睛捕捉到一束光，那一滴滴光聚焦在第三排的位置上，周围黯淡被磨损成老旧照片的样子。

　　周围的声线越来越远，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刚刚少年在讲台上的侧脸，一泓记忆又如浪潮起伏交叠出少年幼时的脸庞。

　　时钟在心口拨动运转，他指腹开出一朵疯长的小花，顺着他的笔杆往下攀爬，他手一动，红艳艳的花瓣倾泻在白纸上。

　　一片留白的纸张上留下了玫瑰若有若无的香。

　　——沈默

　　少年意识回笼，纸张上的玫瑰被他涂成夏日红霞，飞鸟跃林化成丘比特之箭贯穿他的心脏。

　　少年的心事笨拙不张扬，徘徊在纸上，他一遍一遍的打圈重复，要一万个太阳隐藏，要一点霞光催发宇宙分裂。

　　千万分星辰散落汇聚成人类的模样，少年在记忆中漫游。

　　好多时刻，都好爱他。

　　那种爱超出了他本身的爱。

　　他垂下脑袋，叹了口气，把笔还给了时间，一节课就这么被消遣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少年不解。

　　星辰自然会被宇宙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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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花板上的光影跳动中，我听到一声细小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再次醒过来。

　　我头痛的更厉害了，脑海中混淆着无数陌生的记忆，让我无法分辨。

　　我在哪里啊？

　　沈默呢！夏苏呢！小晴阿姨！

　　我身下撕裂般的疼痛令我吸了一口气，我光着脚跑下床去，发了疯般的想要找到他们的身影，他们在哪里？

　　“妈，沈默——”我的内心在急剧期盼着某个角落会给我答复 ，但空无一人的屋子只响着我的回音。

　　我今年二十四岁，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亡。

　　我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在外打工，因为我喜欢玩游戏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我录了游戏视频发布到了网上。

　　没想到的是这条视频莫名的火了，我也因此收获了不少的粉丝。

　　后来就慢慢的有人找我，我开始接了广告，直播，打联赛，当陪玩，接单子……

　　我发现这些钱足够养活我和奶奶了，所以后来便把奶奶接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正当我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奶奶走了。

　　就在前一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他们都走了，又在梦中出现陪着我。

　　还有沈默，我想他原本应该是我现实中该遇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