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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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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飘飘洒洒,落在暗红的铠甲上。
风里风已经去了月余,依旧杳无音讯,而城内早无食物,草根树皮已经啃光,原本替伏羲火挡风的牛皮风帐,都被分而食之。
澹卿立于城头,看着围而不攻的骇鬼大军,心里沉甸甸。
“兔崽子,放弃吧。”
“...”
“无需骇鬼,这场雪就能要他们的命。”
吞天兽吸流着鼻子,慢悠悠的蹲在澹卿身边,不多时毛发上便落一层厚雪。澹卿的银眸微垂,平静的问道:
“你想表达什么?”
“不如你我弃城而去,寻找回仙界的方法。”
澹卿没有回答,看不出喜怒。吞天兽望着黑压压的骇鬼,自嘲道:
“纵然你我本事通天,在这方世界发挥不出十之一二,天道老小子净坑人。”
“你可知为什么天道遣我来?”
“为何?”
“因为个人强大,无法救世。”
骨节分明的手指抠按在城墙上,澹卿的目光透过鹅毛般雪花,仿佛看到仙界,忍不住低声喃喃。
“红缨,我似乎理解你了...”
“嗯?”
“无事,回去吧。”
澹卿踏着阶梯上的积雪,看着城中饥寒垂死的将士,将心底天真扼杀,只剩居于高位的身不由己。
“伙夫,起锅。”
清冷的声音,叫每个人听清。
抱着长戟等死的将士,难以置信的抬头,浑浊的眸中是虚无的期盼,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伙夫怔愣的起身,眼中是茫然,听命的翻正大铁锅,往里面塞上冰雪,磕磕巴巴的说道:
“将军,没有柴火。”
澹卿点点头,立于锅前,右手轻抬,纯正真气萦绕着铁锅。
锅中雪水融化,伙夫忙不迭的往里铲雪,直至半口锅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腾腾的蒸汽,吸引着将士们围在一起取暖。
澹卿左手再抬,从几乎填满的沟壑中,取来一具尸体。
众目睽睽之下,尸体在空中被气刃切成小块,落入锅中。
“这...”
一向碎嘴的吞天兽,语塞的看着锅中尸块翻滚。
不多时,肉香四溢,有将士吸了吸鼻子,却不敢上前。澹卿淡漠的取下头盔,当作汤碗,率先在锅中盛满汤汁肉食,当众吃了干净。
“吃饱,才有力气保家卫国。”
一名、两名、三名...将士效仿澹卿,从锅中舀汤取肉。
众人埋头填饱肚子,躲过饿死的命运,但没有一丝喜悦,悲伤弥漫在瞭城。
澹卿扫过城中无精打采的将士,破烂盔甲上满是污泥,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比起一顿肉,瞭城更需要希望。
“诸位...”
众人抬头看向主将,澹卿回忆着原主人的记忆,学着练红缨的口吻,淡淡开口:
“曾经,我们有着不大的土地,但也能吃饱穿暖。”
“...”
“李大,我记得你有个孙女,如今也要四岁,得有这么高。”
澹卿比划在腰间,被点名的老兵一哆嗦,颤抖了呼吸。
”王二,你刚入营时,常常提起你的郎君,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
王二垂下头咬着牙,将拳头攥紧。
每一位将士都被澹卿提起,诉说着过往。
“而骇鬼夺家园,杀亲人,以为能把我们击垮。”
“...”
“可它们错了,因为我们还有命。”
澹卿深深呼吸,忽而激昂的说道:
“这条命,以前是家里的倚靠,如今是后世的希望!”
“...”
“这条命,足以扭转乾坤。”
说罢,澹卿掏出一枚匕首,递给曾经的书生。
“将我们的名字,刻在城墙上;将我们的事迹,记在砖瓦里。”
“...将军。”
“历史,会记住我们。”
澹卿看着红了眼眶的将士们,高喊道:
“今夜,我将夺旗杀帅,退敌三里,可有勇士相随?”
“...我去...”
“我也去。”
“还有我!”
群声中,高举的谢雪沾溪枪,映着末日的阳光。
仙界。
“练宫主,这话见外了。”
阳炎子笑着捏起茶杯,看向风情万种的练红缨。
“近来星宫风头正盛,都夸练宫主领导有方。但...其中心酸艰难,又有几人能懂?”
“哦?”
“阳某也曾经历,很乐意为练宫主排忧解难。”
红唇勾起,练红缨借话说话。
“确实有事请教阳宫主。”
“哈哈,说来听听。”
“自打接触炎铁矿,我麾下工匠接连生病,这是为何?”
阳炎子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外练红缨的单刀直入,但也回答道:
“炎铁矿中含有特殊物质,遇热析出,沾染者会起红斑,口鼻流血,最终死亡。”
“阳宫主,可有好办法?”
“自然。”
阳炎子故意卖关子,抿了茶水,将空杯撂在桌上,练红缨抬手为他续上。
“练宫主不再锻矿即可。”
练红缨娇娇地翻了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要这三成矿,有何用?”
“炎甲这杯羹,可不好分。”
“全看阳宫主,是否点头咯。”
阳炎子很受用,嘿嘿笑个不停,看向练红缨的目光不再单纯。
“阳宫有功法可以抵御,只要...”
“只要?”
“只要练宫主下嫁阳某,届时阳宫星宫,不分你我。”
骇鬼折断的大旗扔在瞭城阶梯,每日被将士踩踏,诉说着骇鬼不过如此。
“澹将军,人皮风帐已经缝好。”
“将伏羲火放入,高挂城楼。”
“是!”
“喳——!!”
鬼气愤怒的嘶鸣,却因为伏羲火不敢靠近,只得不断盘旋在城外。
瞭城已经破釜沉舟,澹卿抬头看着火光,期盼伏羲火能穿越鬼气,指引着风里风方向。
可惜,又过了两个月,寒冬没有过去,风里风也没有回来。
“兔崽子,我不陪你受苦了!”
吞天兽一爪拍在澹卿面前,澹卿看着地图,头也不抬的淡淡说道:
“你答应红缨,护我三百年。”
“此间一月,仙界百年,早过三百年了!”
澹卿一怔,恍然仙界已经过去良久,银眸颤了颤,将心中异样按下,薄唇启合。
“这样,去吧。”
“你...!”
吞天兽炸着毛,满嘴骂骂咧咧,当真走的干脆。
澹卿平静的走出军帐,望着高悬的明月,明白天道意在铸心。
“你也要走?”
“哼,我倒是想,离得开吗?”
影子澹卿不满的回答着,随即话锋一转。
“黑暗与阴影同质,你可听懂?”
澹卿白眉一挑,将手伸向无尽黑暗,似是要操控,却无力撼动。
“为何帮我?”
“...我想离开这鬼地方。”
“哈!”
难得一笑,立马被将士急匆匆的喊叫打断。
“将军...澹将军!”
澹卿立马收敛笑容,飞上城墙,堪堪落地就被将士拉住。将士激动的拉着澹卿,指向灰霾,颤抖的说道:
“火光,有火光!”
澹卿极目远眺,浓郁鬼气中,一队人围着载有摇曳火光的马车,奋力抵御着冲杀的骇鬼先锋。
“是风副将!”
澹卿一拍城砖,欲去接应,却被将士死死拉住。
“将军,瞭城不可无主,末将去!”
“你...”
“末将不怕,纵使身死,亦可食我骨头充饥,剥我皮肤缝帐。”
“好,点兵,取风帐!”
自告奋勇的十数名将士,分去一半伏羲火,高举着兵刃和长长的人皮风帐,冲出瞭城。
“天护瞭城!”
“杀啊!!”
澹卿立于城楼,看着将士们携带的火光透过人皮,似有金光凝成人影,驱散着企图灭火的鬼气,为归来开辟道路。
“天护瞭城...”
再见风里风,她的半边脸被腐蚀溃烂,风里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丑,别看了,不小心被鬼气燎到。”
澹卿淡笑,明白她不愿提路途凶险,肯定道:
“辛苦,多亏你。”
“要多亏澹将军。”
风里风边随澹卿走进军帐,边正色说道:
“我本抵达主城,苦口婆心说了月余,主城之人不愿出兵,只想守着伏羲火自保。”
“嗯。”
“直到一日,依稀看到微弱亮光,正是瞭城方向。”
澹卿脚步一顿,笑着点头,也没有多提守城的艰辛。
“我看你带了不少人马和伏羲火。”
“还有一则好消息。”
“说来。”
“除了瞭城,还有其他坚守的城池。”
澹卿快速推开地图,急急问道:
“何处?”
“零星散落,流民告知的。”
“无妨,只要伏羲火能传播出去...”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瞭城旁,被骇鬼占领的伏羲台。
“重燃伏羲台!”
多少夜晚,都是与瞭城为伴。
澹卿又一次登上城楼,望向伏羲台,那里的鬼气格外浓郁。
“天亮便要出发,要不要喝一点?”
风里风提着两壶酒,冲澹卿摇晃。
澹卿思索片刻,意外的点头,接过酒壶,与风里风一起靠墙而坐。
“你想好了?”
“自然。”
“你会死。”
“是,可谁让我曾是伏羲台的守军,瞭城中只有我会开启机关。”
澹卿没有说话,仰头吞了一口酒,依旧是辛辣无比,却尝出不同滋味儿。风里风突兀的开口:
“谢谢你。”
澹卿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平常答道:
“无妨。”
“我并非在对澹英将军说,而是在谢你。”
澹卿惊讶的看向风里风,对方也正看来,她笑着垂眸说道:
“澹英...已经去了吧...”
澹卿没有回答,风里风似是嘲笑的说道:
“我与她熟知,澹英没有这个本事。”
风里风又苦笑着,自我反驳的喃喃:
“她...也很厉害...”
“...”
“你呢?又是谁?”
澹卿长叹,或许是离别在即,犹豫后开口:
“你且当故事听。”
...
“原来,还有其他世界。”
风里风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地感叹道,忽然用手肘顶了顶澹卿,笑着问道:
“有没有另一个风里风?”
澹卿一怔,攥着酒壶的手指扣紧,却回以笑答:
“有的,是那个世界的绝代天骄。”
“哈哈,你若能回去,替我向她问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