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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拧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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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趴着上药,上一次是程肆,她摔进山洞,腰上被扎,伤口很深,大概率是要留疤的,不过现在祛疤技术多,她若是很介意,将来可以做一下祛疤手术,距离那一次过去两个多月了,好是好全了,只是现在我也这样,虽不及她伤的厉害,也许只是十分之一,就是想再看看,那伤口变成什么样了。
江胜进来的时候,我正掀着程肆的衣服,虽说同意他来了,但他不敲门就进来很过分。
“谁允许你不敲门就进我的卧室的?”
江胜刚打了我一顿,这会儿气消了估计是过来给我糖吃的,他不敲门在先,自知理亏,重新退出去再敲门,我同意了才进来。
他一进来,程肆就要出去,我条件反射拽着她,她动作快,只抓到小拇指,轻轻一拂就松开了。
她走之后,我侧着身子躺下,背对着江胜,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听他说对不起都是为了我好的这种话,即便是我有错在先,也不应该被他大庭广众之下挥杆打人,很疼,很丢人,也很难过。
他也知道我此刻什么情绪,也不想着安抚,倒是说起了故事。
他刚到我家没多久,有一天中午,他忘了拿钥匙,半路折返回来,他那时候在镇上找了一份工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工作,他只说是短暂的挣个钱,待不久的,不提也罢,我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他不说我也不会追着问。
他一点上班,吃完饭不到十二点,他骑着电动车出门,钥匙落在了家,他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床上午睡,那时候只有我和江胜,干妈还没来。
江胜回到家里,看到屋门大开,以为是我出来上厕所了,便没作声。
他一踏进屋里,看到卧室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见一双粗糙的手正伸往我的脸上,那时候我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夏天蚊子多,虫子也多,身上脸上有什么也没想过是谁的手,随便挥两下挡一挡就过去了,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到我家去,闯进我的房间。
江胜没有大喊,只是将那人抓出去,那个人顺手带上我屋的门,啪的一声响,我被惊醒了,一抬头,江胜推门进来对我说,他只是回来取东西,让我继续睡。
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也没见过那个人,但确实能想起来一些碎片,江胜从那个时候开始把我往小男孩的方向养。
可江胜说,不止那一次,那一年,好几次,有的是中午,有的是晚上,有些男人站在门口往家里张望的时候他很想拿把刀冲出去,他不敢离开我一步。后来工作不去了,工资也没拿到手多少,直到干妈来了,情况才好转起来,江胜也换了一份挣钱更多但距离较远的工作。
这些事在我的脑海里并不是很清晰,他提起来,我才去搜罗一些碎片,拼凑一下,依稀是他说的那样。
所以,他把我当男孩子养,都是有目的的,是为了避免这类事情发生,所以他对于我在酒吧喝醉酒的事极为担心和后怕,哪怕我现在看起来也像个男生,但他依旧不放心,因为幼年的那些事还残留着一丝恐惧,此刻被他这么提起来直犯恶心,一种生气替换为另一种生气,可是,都过去了,生气也没什么用,反倒给自己添堵。
江胜说:“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我会让这些烂在我的肚子里,当然,说这些也不全是为了向你解释我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是因为你长大了,有些事情该告诉你,让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对危险的感知以及有所防范,你似乎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黑暗和危险,庄慎,随着你的长大,你应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我没有接他的话,一时间,还不知道要与他说些什么。
他又说:“当时送你回来是真的为你考虑,以我们的性别,无法达到法律规定的年龄差,我无法收养你,即便你没有亲生父母我也不能当你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你干妈在当时也不符合收养你的条件,你未来的路还很长,送回庄家是各方面考虑过后的最优结果,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他说完,有一点被触动到,江胜对我开口说希望理解他这种话是不多的,他总是默默地做好所有,哪怕被我误会,只要是为我好的他都会坚决执行,不做任何的解释。
他可能真的被十二瓶酒吓到了,也可能是打我的那几下令他很是愧疚,他服软的态度异常好,令我无法责怪他任何,养育之恩大过天,心一软,又觉得江胜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最有资格管我的人了。
可是,再有资格,他也不能管我一辈子,我还记得,柴溪音曾对我说,只有我们离开江胜,他才能活的话。
是的,他早就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再为我费心思,不用再操心我的一切,哪怕回了庄家他也还在为我的未来做规划,避免我走错一步而毁掉来之不易的光明未来。
那就让这一切,从今天起改变吧。
我对他说:“我想创业。”
“什么?”他的惊讶和不解在意料之中,我重复一遍之后,他黑了脸。
“我不同意,送你回庄家就是要你这辈子都无忧无虑无事可愁,有庄家二老,你父亲和你大哥,你何必折腾?。”
“我不想靠他们,我想掌握自己人生的话语权。”
江胜笑了一下,“你这个年龄,确实天真。”他说:“你知不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命好,有多少人羡慕你,想要成为你,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你这样折腾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讽刺。”
“是吗?谁想成为我我可以让给他,没有庄家这些光环我也可以活下去,包括没有你。”
他沉默了,我也不再言语,我们无声的对峙许久,他依旧想苦口婆心的劝我打消这个念头,此时的我正在兴头上,没有理智,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更加丧失理智,满心想着一定要摆脱命运掌握话语权,对他说:“我从今天起,勤工俭学,生活费也不要了,我就要靠自己。”
江胜气的站了起来,指着我鼻子说:“你这是无理取闹,太任性了。”
“任性就任性,大不了,从今天起我变成真正的孤儿好了,你也不要管我。”
“你...”他气极了,“我早就说过,你跟谁近就学谁,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都是那个程肆教你的,依我看,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离她远点,多跟你的室友们在一起,我等会儿就去找你大哥,让他把房子退了,你回学校宿舍住!”
我急忙拦下,“你又这样!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我十九岁了!”
“姚精。”他叫我姚精了,“你听着,从我决定为了你留在茶涧村那时起,就决定了,我会管你管到死,你不用挣扎也别反抗,今天就是你老爹在,也没我有资格!”
又是这句话,我真是听够了。
“江胜!你从前那么多次为了柴溪音丢下我,现在根本就没资格这样说!你就应该像干妈嘱咐你的那样,离我远一点!”
他向前一步,说:“关于阿音,你不是我你不会懂,也无需懂,至于你干妈让我远离你的事,我做了,但没有用,你还是长成了她不想看到的样子,所以,姚精,我说了,我一定会管你管到死,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完全听我的话,二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孰轻孰重,我给你一次跟我谈判的机会。。”
“选择?谈判?机会?”我不顾身上的疼痛走向他,仰着脸,对他说:“凭什么?从你把我送回庄家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再管我,无论是从生物学还是道德上都没有!”
或许是我从不曾说过这么狠的话,下意识就想找补,好言好语道:“江胜,是我一直扒着过去不肯放,总是陷在过去的美好里不肯走出来,对于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总是很拧巴,但其实柴溪音在海州镇与我坦白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我们曾经相依为命救活了彼此,不,是你单方面救活了我,我并没有救活你,只是吊着你一口气,我同意她说的,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也抛开过去那些记忆,我们都向前走,好吗?”
说完的那一瞬间,江胜消气了,可是,他眼神里却满是沉寂,我有点害怕,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是不是我话说的太重,诚如我所说,是我吊着他一口气,我说这些话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他从此没了这口气。
我缓缓地,无措地向他而去,一点一点靠近他,他不言不语空洞地看着前方,那视线里没有我。
“江胜。”我试图喊他,让他回神,找回他的情绪,抚上他的衣袖,又喊了一句“江胜?”
他终于看见了我,平静的眼眸令我不知如何开口。
以为他被我伤害到,试着安慰的时候,他却说:“你想好了吗?谈判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我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去,他没事就好,虽然白白担心了,但他那副样子我也不敢再说什么,没力气挣扎了,只能顺着他,“听你的吧。”说完又说:“但是回宿舍住是不可能的,我搬出来是因为庄馨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影响室友。还有一件事,既然你提到了程肆,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见面是不可能的,你最好不要阻止我,这是我放弃创业的条件,不然,创业和程肆我都要!无论付出什么。”
他似乎是早有预料,并不惊讶我和程肆的关系,只是淡淡地说:“好。”
以为一切到这里结束了,他接着说:“你生来就是庄家的人,不需要拧巴,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做你的可以用钱消解一切烦恼的庄家大小姐,非坏命。”
不拧巴是不可能的,但也许他说的也很好,做庄家大小姐,算是我命好。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