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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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愿意和我做同桌吗？”乔哲问。
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路唐的脚被固定着，乔哲去买了两瓶水，才喝了一口，路唐就听到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乔哲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路唐，路唐看他这么严肃，也不好开玩笑，说道：“当然，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有你这个朋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乔哲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来，他说：“你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和谁做朋友都可以。”
风吹过，掀起少年的头发，本该澄澈的眼睛里却满是痛苦，他抬起头望着天空，绿叶遮住视野，缝隙间可以看到浮动的白云，他伸出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脸上是放松的神情。
路唐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很想陪着乔哲，可他的脚需要去医院打石膏，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你……”
对方却像听不见一样，依旧抬眼看着天空，路唐有种强烈的直觉，所以他不顾脚伤，蹦跳着过去，手搭在乔哲的肩膀上。
他说：“你今天可以陪我去医院吗？”
“嗯？你哥不是来接你了吗？”乔哲说道：“而且我今天有事，对不起啊！”
路唐：“那你能答应我明天来我家接我上学吗？”
乔哲沉默片刻，笑着点头：“好！”
得到了保证，路唐的那种紧张感立马消失了，所以他挥手告别乔哲，坐上了路隋来接他去医院的车。
——
红云和镇元也坐在长椅上，按照正常的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可在这个幻境里却一直都是白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要喝水吗？”镇元问他。
红云接过他手里的水：“谢谢！”
喝完水，他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奔波了一天，他微卷的头发早已散开，法式衬衫下摆都从西裤里掉了出来，皮鞋在他陪玄机找房子的时候就磨破了脚，又在幻境里奔波了一天，他此刻特别后悔穿得花里胡哨地出来。
西装革履的镇元便没有那么狼狈，只是领带微微松了一点，红云冷漠的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对方却一眼不眨地盯着红云的脚。
红云一愣，立刻把腿放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看什么？”
镇元镇定自若，把手里拿的创可贴递给红云，红云心里暗自吃惊，却还是接过了创可贴，他脱掉皮鞋，把创可贴贴在两只脚的脚后跟，穿上鞋的时候感觉轻松了不少。
“谢谢！”红云脸上难得没有那么冷酷，语气平和。
继续在椅子上坐下之后，镇元问他：“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红云也才反应过来，他们一起奔波了一天，对方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季红云！”
镇元忧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过红云并没有注意，红云低垂着脑袋，状似随意地问：“你在五庄观的师父名号叫什么？”
镇元喝了一口水：“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红云说。
“风明！”镇元说。
“哦！”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还好在幻境之中网络也没有异常，手机还是可以正常运作。
当手机显示屏的时间跳到17:30的时候，人群中爆发了一声尖叫，而后是接二连三的尖叫。
二人对视一眼，立马朝声音的方位跑去，来到高三教学楼前的时候，只见地上血次呼啦的，校服的铭牌掉在那人旁边:高三四班，乔哲。
幻境开始碎裂，周围的一切就像镜子碎片一样，一点点的粉碎，只剩下视野中央看不清模样的少年。
“你是个废物!”
“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没有你，我就不会这么不幸!”
“我的人生全被你毁了!”
“你给我在里面学到死，不准出来!”
“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你起来原谅妈妈好不好!”
……
周围响起重叠的叫骂和忏悔声，红云对这声音很熟悉，和之前在乔哲家的声音一模一样，是那个中年女人，也是乔哲的母亲。
一切落下帷幕，他们重新站在楼顶之上，天空已经变成了黑色，这流逝的几个小时，他们经历了乔哲短暂的一生。
“我错了吗？”
一个人影独自坐在高楼前，晚风吹过，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他抬起手，却只能与这个真实的世界擦肩而过。
“我是不是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乔哲转过头问他们。
“为什么曾经爱我的都会离去?为什么他们的苦难是我造成的?为什么我的存在让那么多人都不开心?”
“我想了很久很久，可我还是想不明白！”
“我活在一片海里，海水吞噬着我，我厌恶死亡，却享受窒息!直到海水将我完全吞没的那一天，我才发现，天空这么美!”
如果早一点活在天空下呢？
可人生没有如果！
红云同情他，但不认同他劫走路唐魂魄的行为，是以他问：“为什么要劫走路唐的魂魄？”
“你知道吗？孤独是很可怕的东西，”乔哲说:“我在这里坐了好久好久，多可笑啊！死亡居然不是解脱，而是牢笼。”
“我是自己从这里跳下去的，所以我走不了，我就只能呆在这里，看着那些熟悉的脸开心、难过，等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还是得坐在这里！”
红云:“这和路唐有什么关系？”
幻境中，即使遭受母亲每天的比较和谩骂，乔哲也从来没有放弃路唐这个朋友，他不相信只是因为孤独就要劫走好友的魂魄。
“因为我答应了他……”
“第二天会接受伤的他上学……”
“可我去接他的时候，我扶不住他了，他摔在地上，我突然后悔了。”
“那天学校没开学，因为我跳下去了，可路唐不知道，他是在手机新闻上看到的，他从楼上摔了下来，我没接住他……”
“他哭得很伤心，他那么伤心，我只想接住他……”
“你所谓的接住，就是让他和你一起死去吗？”镇元突然问。
“你知道吗？就算他死了，他也不会和你在这里坐着，他会去轮回，会有来世，会彻底忘记你这只孤魂野鬼！”
他说话时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景象，不知为何，红云心里突然难受，好像被什么扯着一样，因为乔哲的偏执，也因为镇元的话。
“他会期待你去看他！但他没有责任陪你陷在黑暗里！”红云对乔哲说。
镇元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在无人注意时，眼眶悄悄泛红，而后又克制地偏开头去，压下那些不该说出口的话！
“你说得对！”乔哲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哽咽，“所以我送他回家了！”
“我可以一直接他上学，送他回家，即使他看不见我！”乔哲突然安静下来，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但……算了，我不该打扰他！”他似乎一瞬间平静下来，不再是下午见到他时狠厉的样子，“你们可以渡我吗？或者杀了我！”
红云和镇元沉默，乔哲却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们可以！”
“可以！”镇元突然说：“条件是告诉我骰子哪来的？”
乔哲顿了一瞬，而后又笑起来:“没想到你们还记得这个?”
“告诉你们也可以，”乔哲说：“有个怨灵给我的，但他没有人形，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他只说这东西可以怨气开阵，我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不用一直困在这里。”
“你回家拿了什么？”
红云记得他们一开始去的地方是居民楼，若非必要，乔哲可以直接拉着路唐的魂魄来学校，唯一的可能就是回家拿了什么东西！
“一个篮球！”此时此刻，乔哲没什么好隐瞒的，“路唐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妈没烧给我，我自己回去拿!”
红云突然想到乔哲的母亲，如果没有她的逼迫和言语贬低，乔哲是不是不用走到这一步，可乔妈妈也是个受害者，丈夫的背叛和羞辱、生活的压力全扛在她的肩上。
他想到季霞，季霞也是一个人拉扯季红云长大，可在他的记忆中，妈妈永远都是温和地，她尊重、鼓励、爱护她的孩子！
每个人的苦难都是不一样的，但孩子不是幸福的牺牲品，也不是被规定好的愿望延续，更不是发泄情绪的工具，他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
教育的本质不是为了贬低他的人格，而是教他寻找自身的美好！
“问完了吗？”乔哲有点不耐烦。
红云看向镇元，镇元“嗯”了一声，随后又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乔哲沉默了几秒钟，最终扬起笑容，尖尖的虎牙让他看起来少年感十足，脸上也似乎不再空洞苍白，他释怀地说：“没有了！”
“唐唐！慢一点，这里这么高，跟哥哥回去吧！”后方突然传来路隋的声音，红云和镇元立马转头去看。
“唐唐！”
路唐从家里苏醒后，起身就哭着要来学校，他们怎么都拦不住，路隋和玄机只好一路追了过来，他跑得很急，脸上汗泪交织，脚上还穿着家居拖鞋。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丝毫不像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
“乔哲！乔哲！你给我滚出来！”
他只是个普通人，魂魄回归肉身之后就看不到乔哲了，所以他听不到乔哲也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你……出来啊！”他声音都喊哑了，整个人委屈地蹲在地上，其他人也不敢靠近。
“出来啊！”
乔哲泪流满面：“我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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