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8、第九十四回 鹰击南空 虎视天穹(上) ...
-
等雁妃晚走出东院,洛清依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与风剑心追出去,在将府门前和玲珑鸣凤依依惜别。
直到雁妃晚和舒绿乔乘马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风剑心看向还在恍然失神的洛清依,轻声道:“大师姐,你在想什么呢?”
洛清依意识回神,“没什么……”
她声音略微停顿,随后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今天的舒姐姐好像,格外的安静……”
风剑心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转移话题,还是当真听不出她的疑惑,不过大师姐要是不想说,她也不会追根问底,让她为难。
而且,大师姐说的也不无道理,今天的舒绿乔确实安分到有些诡异的地步。也不是说她性格暴躁冲动,而是她素来明媚娇艳,什么时候这样安静端丽过?
说到舒绿乔,风剑心和洛清依自然而然想起其他人来,小龙王萧千花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与玉案和纪翎做伴,纪飘萍留在纪府探听消息,金虞游走在城内,通过问道贤居的各路眼线监视晋城的动向,最令人不解的却是,允天游去了哪里?
这位心高气傲、行事冲动的二师兄在剑宗这些人里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论智远不及玲珑,论武更不能与天衣相提并论,就算论地位也无能出洛清依其右,就连论辈分也还差纪飘萍一截。
往日在天玑峰呼风唤雨,前呼后拥的首席大弟子放在剑宗这些青年的凤毛麟角当中,属实显得过分平平无奇。
允天游在哪里?
风剑心和洛清依其实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雁妃晚和舒绿乔南行的那天下午,她们就知道了答案。
金剑游龙允天游当天就带回来一个足以使武林震撼,惊动江湖,堪称是平地一声雷的消息!
剑宗二位掌宗剑圣遭到刺杀,风息剑圣洛天河伤重!
这噩耗无异是一道晴天霹雳,惊得洛清依险些魂飞魄散,只觉眼前发黑,身躯瘫软。
“师姐!”
要不是风剑心眼疾手快在她腰后扶住,她差点就要栽倒在地。
洛清依父母早亡,全靠二位老祖宗关爱抚养长大,他们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至亲。如今骤闻此讯,焉能不惊?
风剑心和两位太师父并不亲近,但情份虽然淡薄,恩情却是极重,当年若不是师父秦绣心舍命相救,剑宗收留教养,她早已死在盘龙山匪寨阴暗肮脏的地牢里,哪里能活到今天?因此,风剑心对二位太师父的敬畏之情绝无作伪。听闻噩耗,也是神晕目眩,心乱如麻。
洛清依稍缓心神,抬起恍然朦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允天游,颤着声道:“你确定吗?”
允天游道:“千真万确,传书已经送到我手里,是秦太师父的亲笔。”
“把书信给我。”
允天游从怀里取出信笺,递给洛清依。
洛清依看完,眼前更是黑沉。
“是什么时候的事?”
允天游不假思索,“就在我们下山之后不久,七月初七。也就是不到半个月之前。”
洛清依问:“消息怎么送到你这里?”
允天游道:“消息是先从七星顶传书到江津的,然后再从江津快马传到晋城,因为我们一路行踪不定,传讯人只能不断变更路线,这才耽误到现在。”
他这话说的若合符节,洛清依微红的眼睛倏然冷厉,寒声道:“是谁?抓到刺客了吗?”
允天游神色微动,“没有,凶手行刺之后不知去向。”
若是雁妃晚在这里,定能看出允天游的言语神态都有诸般破绽,然而雁妃晚不在,洛清依关心则乱,心神恍惚,一心担忧祖父安危的她并没有察觉到其中异常之处。
半晌,洛清依神情哀婉的望向风剑心,眼神坚决,又带着依依不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剑宗……”
风剑心呼吸骤沉,虽然她早有预感,却无能挽留,最终也只能微微颔首。
从剑圣遇刺的消息传到,风剑心就知道她和师姐已经到分别的时候。然而教养之恩,血浓于水,她没有阻止她回去的理由,也不可能让她弃至亲于不顾。
其实若不是她在禁关还有要事在身,宗主伤重,她身为七峰首座之一也势必要星夜赶回剑宗在太师父跟前侍奉的。
现在,大师姐既然说出“我要回去”这样的话,那就表明她心意已决,不能改变,作为她心意相通的恋人,风剑心就算再不舍、再艰难也只能支持她的决定。
念及此处,神色微苦。
想不到一日之间,她们师姐妹三人就要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天衣绝丽的容颜勉强挤出艰涩的笑意,“好,我帮师姐收拾行李。”
说罢,转身就走。
洛清依知她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忍着心疼和紊乱的思绪,她连忙追过去。
她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即将分别的事实冲昏头脑,全然没有发现,在她们转身离去的刹那,允天游眼底浮现的那抹深沉的恶意。
恶毒的花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早已在这个男人心底扎根,并且不断茁壮,长出阴毒又致命的刺。在她们疏忽大意时,就会突然暴起,致人死地!
一进房间,风剑心一边帮洛清依收拾衣物行李,一边心不在焉的对她的姑娘不停嘱咐着。她嘘寒问暖,有些喋喋不休,甚至因为魂不守舍的缘故,她的话有时还会颠倒重复,完全没有江湖中,战场上那位所向披靡,一剑绝世的天衣的清绝风华。
直到,洛清依心中的疼痛苦闷快要让她无法呼吸时,她再也忍不住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风剑心单薄美丽又纤弱的背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女孩柔软饱满的胸房里那颗跳动着的,炽热的心。
洛清依纤白如玉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心疼的想要将她的脸转过来,想要温柔的吻她。
但是风剑心委屈的晃晃脑袋,倔强的将脸转回去,洛清依看见她微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温润的泪光,心中更是一阵空洞的钝痛。
“我的好妹妹,这是在怪我啦?”
洛清依有些故作委屈,风剑心却当真,闷闷的摇晃脑袋,“唔嗯……我,我不是怪师姐,我只是在怪我自己,怪自己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随你而去,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
听着她如此真挚的爱恋的话语,洛清依心里有股暖热的悸动,她在风剑心耳边道:“我当然也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分开。但是,现在我们都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完成的责任。相信我,重逢的时间不会太远。”
风剑心侧过脸,纤纤柔荑轻抚她拥着自己的莹白手背,脸颊绯红,满目柔情的道:“我答应你,只要这里的危机解除,我就立刻回剑宗找你,你要等着我。”
洛清依满怀期望答应,思量过后,还是嘱咐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好,就算是禅宗的霸佛和秘海的暗尊,我也不觉得他们能胜过你。但是,正如晚儿师妹所说,你的武功虽高,心地却也太过良善……”
风剑心不以为然道:“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亡魂,恐怕不会这么认为。”
洛清依颔首道:“是的,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最致命的危险往往来自最出人意料的地方……”
她温柔又怜爱的说道:“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一定存在某种事物值得他们付出生命。大义,忠诚,或者是信仰。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要记住,只要活着,无论什么都可以放弃……”
风剑心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少女们最后再温存一阵,风剑心心不在焉的替洛清依收拾完她的行李,两人缓步走出房门。
她恋恋不舍的将洛清依送出将府门外。
没想到允天游居然早已乘马和牵马的仆从在府外等候。看到他时,风剑心和洛清依的神情有些讶异。
允天游道:“这一路千里迢迢,师姐身体贫弱,就让师弟随行,山高水远,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他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也毫无破绽,而且他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考虑到让他留在晋城也无用武之地,因此,心中虽还有疑虑,她们也只能默许。
洛清依先将包袱收进箱笼,再把长剑悬在鞍侧,随即翻身上马,姿态飘逸,甚是优雅。她目视前方,眼角微红,此时此刻心乱如麻,不忍回眸,正要狠心一敲马腹,纵马催缰,就听风剑心在她身后道:“只要这里结束,我立刻回剑宗找你,师姐,你一路保重啊。”
洛清依没敢回眸,“你也保重,记住我的话,万事以性命安危为先,我先回剑宗等你。”
说罢,心里发起狠,不再言语,立即策马扬鞭而去。
允天游阴戾的望着她那一骑绝尘的背影,眸光微微瞥向身后的天衣,唇边勾起一抹恶意的冷笑。
随即,快马驰骋,疾追洛清依去。
禁关以北的疆域皆在北贺三族十六部落的统御之中,他们坐拥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和不计其数的牛羊马匹,以及一望不尽的荒漠与耸立险峻的冰峰雪原,富饶而荒芜。
北域是苦寒荒原,纵使是再肥美健硕的牛羊也无法满足如此庞大族群的需求,而号称无坚不摧,攻无不克的北域铁骑更是让他们的野心与欲望膨胀到疯狂的地步。
北地幅员辽阔却苦寒荒芜,日益增长的人口让游牧民族捉襟见肘的资源不堪重负,而南朝虽然辉煌富庶,却军力空虚,外强中干。
北贺拥有强大彪悍的铁骑,南朝坐拥万里锦绣山河,从禁关划分南北以来,两边就连年征战交锋,南北矛盾是不可调和,而且必然存在的矛盾!
不是南朝彻底覆灭北域,就是北域南侵征服南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注定不死不休!
禁关以北三百里外,跨越荒芜苍凉的戈壁石滩,是名为蒙格的连绵山脉。入目处,蒙格群山的崇山峻岭犹如苏醒的巨龙将南朝北上之路拦腰截断,只有当间一道峡谷可以通行。但沙漏般两边开阔,中间狭隘的地形以及易守难攻的位置注定这里无论对哪方而言都是必争之地,同时也是兵家死地。
但蒙格山以南是无尽的荒漠,蒙格以北却是富饶的草原,南朝就算将军队驻防在蒙格山以南最近的位置,横跨三百里的补给线和无边无际的荒原也会让他们的防备实力捉襟见肘。
军队太少,就算占据蒙格山南也没有战略意义,军队若是过多,恶劣的环境和艰难的补给线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南齐也根本无法长久维持。
蒙格山,就是守护北域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南朝北上进攻北贺的最大阻碍。历来南齐军队打到这里都是望山而回,纵使能突破蒙格峡谷的防御,也必须在一日之内回撤禁关,否则北域倾全军之力反击南齐,则必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驻守在蒙格山以北的是索勒兀族的祜尔哈齐部落。他们既是进攻南齐的先锋部队,也是镇守蒙格的第一道防线。禁关城外一败,祜尔哈齐伤亡过半,仅剩残部五千骑兵与九千步兵逃回蒙格以北的祜尔哈齐部落王庭。
本该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枕戈待时的祜尔哈齐驻地此时却出现万顶营帐,连绵成山,浩瀚如海。
北域蛮夷的士兵们脸上没有颓丧之色,他们在喝酒吃肉,高歌跳舞,帐内通宵达旦,灯火通明。
在这如云营帐当间矗立一顶穹庐,穹庐金顶之上,悬挂一杆黑底神鹰的王旗。
这座金帐虽不是雕梁画栋建成,却也是织金为顶,华戎铺地。以金钩玉环作结,再覆以银线白毡,积二百三十四尺,金帐周围站立着百名亲军护卫,里面铺设陈列着绒毯玉案,案上堆满金银玉帛,果肉美酒。其富贵宏丽,纸醉金迷不输南朝。
据说,在北部广袤草原的深处还存在着索勒兀王庭的汗王金帐,其宽阔华美比之这顶行帐还要远胜十倍不止,就算比之南齐的殿宇行宫也不遑多让。
现在王旗之下,坐着的是这顶金帐的主人。
北漠三族十六部中最强最凶的,毫无疑问是索勒兀人。而在索勒兀族中也是最剽悍,势力最雄厚的,就是这位班图塔拉草原骄傲的雄鹰,十六部当之无愧的领袖,昆腾百纳大雪山永恒圣泉的主人,尤拉至高的王,风神阿摩司之子——昆德塔!
传说中尤拉的昆德塔王是吃人的十首魔鬼玛古思转生。他谋夺汗位,不惜杀兄弑父,还将尤拉王族三门诛绝,杀得仅剩他昆德塔的血脉。
在他登上鹰主之位后,更是凶暴残忍,荒淫无道,作出图嫂占妹,强夺臣妻的累累恶行,真可谓是作恶多端,罄竹难书!
都说这位昆德塔王身高九尺,臂长及膝,身缠百丈黑雾,生着赤发黄须,一对铜铃巨眼,青面獠牙,还能嘴喷烈焰,口吐毒烟,容貌可以说是其丑无比。他身如厉鬼,貌似修罗,且残暴嗜杀,不仅喜爱啖食活人血肉,还有抽骨吸髓的恶名。
昆德塔王的凶名远播南齐北域,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而今,尤拉的穹庐金帐之内,端坐高位的正是那位恶名昭著的尤拉王汗,昆德塔!
先不说那残暴凶戾的王,就说他座下的宝座就非凡品。那宝座以纯金刻龙,以雪银作云,以玛瑙堆成群山,以宝石化为日月。
矫健雄劲的金龙翱翔九天,神威赫赫,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仿佛日月乾坤尽在其掌握之中,静待王君临天下。
一只威猛的雄鹰凌驾在龙头,悍然夺去金龙宝珠,雄鹰的羽翼遮天蔽日,展翅直入云霄,眼神蔑视苍生,仿佛要将这众生与这条神龙都踩在脚底,昭显王者的威仪!
这宝座已极尽北域奢豪之极致,仅是耗费金银已逾三百斤,镶嵌其中的宝石玛瑙更用尽三千三百三十三之数。
宝座底下,垫着一张黑白毛色分明的白虎兽皮,虎皮完整,全身没有一处刀伤剑创,甚至连那虎头也被人用特殊方式保存下来,垫在王的脚下,至今栩栩如生。
光看这宽阔伟岸的兽皮和巨大的头颅就知道这只白虎称霸山林的王者遗风,这样的白虎,就算是百名披坚执锐的卫士也不敢轻易招惹。
灯火映照,宝座金银宝器光华大作,流霞溢彩,令人不能直视。传说这方至尊宝座的价值已经无法估量,仅仅是雄鹰从龙吻夺取的那颗夜明珠的价值,就不少一座城池!
这是索勒兀最崇高、最尊贵的王的宝座,是统御北部荒原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从北域的铁骑和王权诞生以来,各大部落因为这张御龙宝座所流的鲜血早已不计其数,甚至不惜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只为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与统御北方的荣耀。
千百年来,宝座辗转各部,而最终,也是现在坐上这张宝座的人,就是尤拉的昆德塔王!
昆德塔王其实并非南朝传说的那样,是赤发红眼,凶神恶煞的丑陋怪物,当然也不是年近天命的沧桑老者。相反,男人的五官端正,浓眉深目,而且身量颀长,容貌俊朗且温和,只是眉梢眼角略显锋利,脸色苍白,神情阴戾,否则就男人这袭锦袍玉冠,儒雅的相貌仪态,谁见到不说他是北域风华?
他年轻坚朗,还不到四十的年纪。不惑之年任谁也不能说是年轻雄健,但作为北域最具权势的汗王,他当然是正值壮年,甚至还算年轻。
北域统掌一方,手段凶残暴戾的昆德塔王是一位正值壮年,眉眼宽和仁爱的男人,这恐怕是谁也始料未及,让人不会,也不敢相信的事实。
如果不去注意匍匐在他脚底的女人的话……他这样的形象应该相当完美。
威猛恐怖的虎首就匍匐在他宝座的脚下,然而,昆德塔的双脚却没有放在他徒手击杀的战利品,那颗号称百兽之王的可怕头颅上。他抬起的双脚若无其事的踩在两个女人的脑袋上,浑然不觉,已经若无其事到某种本能的地步。
女人们身着南朝的轻纱丽衣,容貌秀丽,看气度仪态还有姿容皆是上品,一见就知道她们的出身不俗。
然而,此刻让这个北域最具权势的男人踩着她们的脑袋,她们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她们匍匐在地,甚至连呼吸也要尽量压抑到接近没有的程度。
略显散乱的黑发底下是同样骇人的惨白的面容,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赢弱不堪的身体,还是因为死亡随时降临的恐惧。
年纪稍长些的女人已经瘦的形销骨立,脸上是麻木不仁的冷漠,年纪稍轻些的少女正止不住的瑟瑟发抖,额角的冷汗簌簌流淌,满眼的恐惧惶然,战战兢兢。
倚坐在王座的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微微垂着眸望向匍匐在他脚底的年轻女人,渐渐的显露出微不可察的愠怒和不耐。
男人轻轻摇晃着手里那尊镶嵌着宝石的黄金爵,杯中殷红粘稠的液体随着他渐渐失去的耐性而开始荡漾得越来越厉害。
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血腥味道。
原来那杯金爵里的并不是什么葡萄美酒,而是满满的一尊鲜血,而鲜血的来源……
在男人脚底颤颤巍巍的少女,右手手腕处粗略裹缠的纱布还在汨汨淌血。
昆德塔深棕色的眼瞳暗光阴沉,就像是渐渐聚拢,裹挟风暴雷霆的阴云……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帐外的卫士高声禀告道:“报——察勒哈将军求见!”
昆德塔眼眸微抬,眼底的风雷黯淡下去,脚底的力道也收起三分,漫不经心道:“叫。”
话音一落,一名粗蛮健硕的将领踏进王的金帐。男人形容粗犷,眼神锐利。一进帐来,目光没有看向昆德塔的脚底,即使他已经注意到女人跪伏在地的诡异情景,但他也没有半分动容。
在他想来,南齐的女人就像是牲畜那样的低贱,除却让北贺的士兵们发泄欲望以外,她们甚至没有为尤拉的勇士繁衍生命的资格。能成为王的血奴,那简直是她们的造化和荣耀。
这些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既不是南朝的女人,王也不会对尤拉的女人出手。索勒兀人的鲜血都应当流在征服南奴的战场。
但是王不喜欢别人窥视他的所有物,无论是女人,还是奴隶,或者是,食物……
骁勇善战的将军唯恐这位拥有铁血手段却喜怒无常的汗王降罪,他甚至都不敢抬眼直视王的圣颜。察勒哈以右拳按左胸,单膝跪地,伏下头颅,道:“末将察勒哈,前来参见索勒兀永远伟大,战无不胜的,天空神阿摩司的神子,尤拉至高无上的王。”
王高居宝座,感觉到视线落在身上的察勒哈只觉心惊胆骇,两股战战,将头颅更低两分。
昆德塔倾斜金爵,轻抿着杯中鲜血,“说吧。”
察勒哈暗暗缓气,接着汇报道:“禀至高的王,尤拉所部先登、百战、枪斧、落雁、玄甲、游击六军的先锋部队共六万二千众已经安营驻地。原属额思图麾下的铎进将军愿领祜尔哈齐残部一万五千众协同作战。此外,班图塔拉的王庭传来消息,哈图金将军的三万后续部队预计最快将在三日后到达。还有,吉古泰部的哈图立格汗已经开始向禁关以西的黑渊裂谷方向运动,而乌尔苏汗则向我们报讯,孟图拉部的四万大军已经离开道格新王庭向天绝山方向进发。二位狼王都向尤拉部表示,愿意协助我们攻下禁关……”
“哈图立格和乌尔苏?”
宝座上的昆德塔王将这两个名字在舌尖转了转,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察勒哈恭敬的回道:“是,末将认为,二位汗王也不想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在这件事上让南朝付出代价,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哼——”
昆德塔王忽然冷笑出声,察勒哈立刻俯首贴地,噤若寒蝉。但听王说道:“达尔沁的哈图立格和孛奴的乌尔苏都是凶狠贪婪的豺狼,不值得勇敢的尤拉付出半点尊贵的友谊,也不能指望和他们这种人缔结什么牢不可破的联盟。南朝人有句话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旦我们的勇士在前线失利,我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两个老家伙迫不及待的调转枪头,直扑我班图塔拉王庭的那副令人作呕的丑态了……”
察勒哈连忙恭敬道:“需要通知济尔哈朗将军,让他分兵警戒达尔沁和孛奴的部队吗?哈图金那边是否需要留下更多的勇士驻守王庭?”
昆德塔王蔑然嗤笑,“没有必要。”
察勒哈洗耳聆听王的圣谕。
昆德塔王骄傲又自信道:“因为尤拉不会失败,贪婪狡黠的豺狼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伟大的风神阿摩司战无不胜,连日月星辰都在祂的翼下,区区两只老迈不堪,只能跟着我们啃食腐肉的野兽不足为虑。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命令各部安营休整,随时待战!老家伙们若是安分些我还能与他们分羹而食,要是敢不怀好意,别有二心……”
昆德塔王的眼神阴狠残酷,露出嗜血残暴的笑容,“就由本王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摆在嘉拉神庙的供桌上!”
男人还算俊朗的脸庞露出恶意和疯狂,像是扭曲的漩涡和狰狞的猛兽。察勒哈只是听到那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恶鬼的呼吸就止不住的心惊胆颤。
直至他终于听到那声“去吧”,这位驰骋沙场,身经百战的猛将登时如蒙大赦,面向王汗,站起身,目视着脚下,以拳按肩的倒退出去。
一出营帐,察勒哈一口气不停的走出百步之外,直到周围再也无人时,这才开始喘气,惊觉背脊和额角早已是冷汗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