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变奏》岸边春

57、第 57 章

　　影视城里的一家咖啡厅，店名闲然，经常作为民国剧和都市剧的取景点，里头都是木制家具，环境安静幽雅，妆点着许多垂叶绿植。

　　时俨拍了一天的戏，肚子早已空空，点了杯果茶和甜品，算作夜宵。
　　她神情安然，不急不躁，坐在她对面的张清言则一直望着她动作，面前放着一杯看起来很苦的咖啡。

　　张清言不说话，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
　　小蛋糕做的精致，酥软可口，甜味刚好，她吃的很舒心。

　　“路路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通过空气传来的声音没电话里听起来那么冷，话在时俨的意料之中，她点头应了下，“是啊。”然后放下了吃蛋糕的叉子，等着对面的人说下去。

　　“可我看你……”对面的人歪了下头，神情天真而傲慢，“配不上路路。”

　　刺耳的话，时俨却不觉得气愤，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另一个女人过来，说她配不上她的男朋友。
　　桌子高度刚好，她撑着手肘托着下巴，像是要听故事的悠闲神态，说道：“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配得上路朝许呢。”

　　没等来对方的恼羞成怒，张清言有些意外，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当然是外貌、家世、能力样样都最好的人。”

　　“谁？”时俨问道，“你么？”

　　这话在张清言听来就是有恃无恐的讽刺，让她的表情整个皲裂开，冷笑混着强作的镇定，“我了解过你，长相一般，混了五年还没出头，要不是路路拉你一把，你还在一些粗制滥造的电视剧里演些没什么用的角色。业务能力不行，倒是很会抓住机会跟人传绯闻。一个男主角还没彻底消停就搭上了另一个，你不知道什么叫自爱吗？”

　　时俨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并且感觉除了最后一句，好像跟事实没什么出入，原来在一般人眼里看到的她，居然是这个模样的。

　　好像……确实有些糟糕。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这又怎么样呢？”

　　“你！”张清言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你可真不要脸！”

　　听起来很耳熟的一句骂，时俨以为跟路朝许同了几年学的人能说出点别的，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又拿起叉子吃了一口小蛋糕，再喝了口茶，才淡声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骂些粗俗话的人呢。”

　　气上心头也只是说了不要脸三个字，可见平常没说过也没听过什么辱骂别人的话，该是在一个教养很好的环境里长大的人。

　　张清言冷静了些：“对你这样的人，骂两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时俨微笑：“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语调温柔，就像老师在引导小朋友，和悦的笑掩在线条柔和的眉眼间，很难让人生起气来。

　　连张清言都有了几分不确定，眼前这人真是网络上传说的不择手段的心机女吗？

　　她没回答，时俨继续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突然的转换话题让张清言愣了下，不防又听到了后半句，“可惜好像不太用来看人。”

　　“什么意思？”

　　时俨依然微笑，一向清淡的音色里含了几分俏皮：“在讨论一个事实呀。”

　　见眼前的人还是一副没懂的模样，又多解释了一句，“你才见我第二面，话也没说过几句，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有句老话么——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

　　话不中听，却是有点道理，张清言一直端起的肩膀松了几分，嘴上还不饶人：“我是听来的又怎么样？你不知道有句老话么——空穴不来风。”

　　针锋相对。

　　时俨点了下头：“没错，网上的那些消息么，除了一些太离谱的，其他大多真假参半，你说的也不是全错。”

　　这样坦然的承认又让张清言默了下，最后成了一句总结：“那些人骂你那么难听，你还一点都不计较似的，你的脸皮可真厚。”

　　“是吗？我记得最近没什么消息了呀，路朝许应该都处理了。你是从哪里看到的，不如告诉我下，我得提醒他还有漏网之鱼。”

　　“……”

　　“不过你的话好像有点逻辑不通哎。”时俨露出不解的神情。

　　“哪里不通？”张清言被她那认真疑惑的神情给弄得好奇了。

　　“我不介意别人骂我，是因为他们并不认识我，这不代表我的脸皮厚哦。”时俨戳了下自己的脸颊，“我觉得我的脸皮挺薄的，像你这样当面来骂我的，我就不会让着你了。”

　　“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半晌，张清言才回了一句。

　　“谢谢夸奖，我一般都是依据事实来说话，也不喜欢别人误会我。”

　　开局一吵后，张清言不再咄咄逼人，也没有开始的冷漠了，她双手交叠靠上椅背，默不作声地看着时俨。

　　作为演员，拍戏时镜头前有无数人看着，时俨自然不畏惧别人的目光，她今天来只是应约，顺便听听这个约她的人要说些什么，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小蛋糕最下面的胚子比上面甜多了，时俨吃了两口没再吃，专挑上面的奶油来吃。

　　“你一个演员，吃那么多甜食干什么？不怕变胖么。”

　　“喜欢吃呀，胖的是我，你担心什么。”时俨无所谓地说，又送了一口奶油进嘴。

　　张清言的表情复杂起来，夹着一丝嫌弃：“路路那天带回去的三个蛋糕，都被你吃了？”

　　“唔嗯。”

　　“迟早胖二十斤。”嫌弃的表情更明显了。

　　时俨觉得情况变得有点好笑，也确实笑了：“你是来找我探讨我的体重的么？”

　　张清言收敛了表情，又冷冽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适合他，你最好自己想清楚。”

　　“哦？”时俨回，“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些话？路朝许说，你们的长辈是朋友，可他跟你，好像不是很熟？”
　　她说话的时候情绪稳定，正如她所说，她说的一切都是依托事实。

　　路朝许在一些不关心的事情上不会浪费时间，那天回来之后，有跟她说过简行之是他认识十几年的朋友，而对张清言只是提了一句高中校友，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是“不是很熟”四个字刺激到了张清言，让她的脸上浮现不满的神情：“可恶的路朝许，辛辛苦苦追了他三年，对我就一句不熟吗？”

　　“……”

　　“你也不用得意，从这也能看出他是多无情的人了，现在喜欢你也许只是跟你闹着玩，过几天就不喜欢了。”

　　“……”

　　“等你被抛弃的那天，可以找我来诉苦，我不会介意的，还可以请你吃蛋糕。”

　　“……”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可能是说累了，张清言摊在椅子里，一点也没有精致优雅的风范了，却也更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自然，“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像是叹气一样的话。

　　“……知道什么？”

　　“好几年前路路就问过我，我是喜欢他，还是只是不服气。他当时突然这样问我，我很不理解，后来想想，我一直不放弃，可能真有很多不服气在里头。毕竟你看我，长得也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明明一直都是别人追我，只有他对我不屑一顾，我就非要把他追到手不可……”

　　好、好天真浪漫的爱情观……时俨心里感叹一句，不过没说话，等着这个明显想要倾诉的女孩子继续说下去。

　　“他那样问我之后，我就茫然了，我觉得我确实得想清楚，正好爷爷让我去留学，我就走了。虽然走了，但我还在打听他的消息。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奇怪？”
　　说到这张清言的语气激动了起来，“一个女孩辛辛苦苦追了他三年，他就算没动心好歹也惦记我一下！我跟我所有认识的他的朋友打听过，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提过我。”

　　“……”

　　“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点毛病。”

　　“……”

　　“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至此时俨已经从张清言说的话以及表情里揣摩出了她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也许正如路朝许所说，这个女孩子，只是不服气而已。

　　当然并非说她没有真心喜欢过路朝许，她的不服气里头有放不下，否则不会三年不忘，还特地来找她。

　　倾诉完的张清言歪头打量她，以一种很好奇又放肆的眼神，“我还是想不明白，路朝许到底喜欢你什么，我有哪里比不上你。”

　　感情这种东西太过复杂，这样的问题时俨只能一笑而过，她没有意向要去说服这个女孩什么，同时也觉得她不是非要答案不可。

　　她喝完最后一口果茶，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张清言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浅啜一口，说道：“我说的话你确实要考虑考虑，光凭喜欢，是很难站在路朝许身边的。”

　　时俨走了之后，张清言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拨了个电话。
　　“简行之，出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