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变奏》岸边春

56、第 56 章

　　是时俨先注意到了两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向旁边，路朝许也跟着看了过去。

　　“简行之？”他放下捧着时俨脸颊的手，站起来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才看到简行之身边站着的人，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对方说道：“才三年不见，你不会已经忘了我是谁吧？”

　　路朝许想了想：“张清言？”

　　“不错，还能记得我的名字，不枉我追着你跑前跑后好几年。”高挑精致的女孩笑了笑，不像是什么开心的笑。

　　简行之说道：“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很好奇大明星是怎么过日子的。”

　　片场一向繁忙，就算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面孔，大家也是各干各的，不会投多余的目光过来。

　　路朝许望望四周：“那你们自己转转？不要影响别人工作就行。”

　　没等简行之吐槽他敷衍，一边的张清言望向时俨的方向，对路朝许说道：“不介绍一下给我们认识？”

　　时俨早就接收到一道目光，又见路朝许回头看她，于是起身走了过来。

　　路朝许很配合，在她走到这边的时候说：“时俨。”
　　然后对时俨示意面前的两人，“简行之，张清言。”

　　这极致精简版的介绍让简行之忍不住出声：“没了？这就没了？”

　　“你还想要什么？”

　　“得。”简行之摆手。

　　来的路上虽然没听张清言说什么，不过看她精心的装扮跟脸上压不住的激动神情，显然是没忘记路朝许，结果一见面就是他跟另一个女人亲密的模样，这可比当年任何冷遇来的打击都大。

　　时俨这个名字简行之耳熟，之前跟路朝许传绯闻的那个，他当时特别留意了这位绯闻女主角，但网上的消息很快就没了，他跟路朝许在酒吧见过之后就忙了起来，也没想起来再问问。

　　等到新年时路朝许回江城，几个朋友一起聚会，他才又想起了这个事，问起后被路朝许一带而过，他自然就以为真是个误会。

　　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简行之认识路朝许十几年，可从没见过他有那种神态。
　　整个人的气质依旧随性张扬，可眼神中多出许多温柔蜜意。

　　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就会劝劝张清言，至少别在这时候来。

　　简行之拿余光觑了觑身边的人，三年不见，张清言变化不小，整个人漂亮许多。
　　虽然给他打的那个电话里听起来还是当年咋咋呼呼的性子，实际亲眼见到她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隔阂，就像突然有一天发现邻家妹妹长大了似的。

　　长大了就懂得了掩藏心思，不再是当年那个喜恶都放在脸上的小女孩了。

　　简行之看不懂此刻她是不是悲伤难过，只见她面带笑容：“你好，时俨，我是张清言，路路的朋友。”

　　她对面穿着蓝白戏服的年轻女孩同样面带微笑，轻轻颔首：“你好，我是时俨。”说完又转向他，也点点头，“你好。”

　　简行之摆出礼貌又热情的微笑回应，同时不忘观察这个让路朝许另眼相看的女主角。

　　乍一看还真没什么特别，举动温柔，声音也温柔，倒是有一种莫名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他又望了眼路朝许，视线刚好被抓到，路朝许眼神凉凉瞥他一眼，好像把他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了。

　　简行之略有尴尬，哂笑一声，而路朝许没有说他什么，只是侧身附耳对他身边的女孩说道：“你先去吧，我带他们转转，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低声应了一下，又同他们打了个招呼，飘飘悠悠的蓝白戏服走远了。

　　路朝许问道：“开车了吧？先送我去卸妆。”

　　简行之任劳任怨。

　　车上张清言一反常态的沉默，简行之不想在她面前提到关于刚刚看到的事，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路朝许瞎扯，但不防她自己突然出声：“你有女朋友了？”

　　简行之心一咯噔，随即想开，早点弄清楚也好。

　　路朝许回了一个“嗯”字。

　　车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简行之不是能忍受安静的性子，但他知道不宜在失恋的女孩子面前高谈阔论，于是默默忍住，坐在副驾驶的路朝许却一点也不通情达理，说道：“开快点吧。”

　　简行之：“……你赶时间？”

　　“今天会提前收工，我等会去接时俨。”

　　这话说的简行之心里腾起了点不满：“我们大老远的来看你，你都不请我们吃顿饭？”

　　“饭什么时候吃都行。”

　　要是就他一个人，简行之就认了，路朝许一直这脾气，而且他也不是非要吃个饭，他跟谁一起吃饭不香？但现在张清言在这，路朝许不该不管不顾。

　　他努力朝路朝许使眼色，见路朝许根本没接收到，就搬了个台阶过来：“清言好不容易回来这一趟，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好歹也……”

　　“简行之。”他的话被后座沉默的人打断，声音中甜蜜依旧，“路路有约在先，是我们先打扰他，你别让他为难。”

　　得——就我两头不是人。
　　简行之闭嘴了。

　　出妆酒店附近有个咖啡店，路朝许问：“喝杯咖啡再走？”

　　进店后他没点单，在甜品柜前面站着，简行之过来问：“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时俨喜欢。”路朝许头也不抬地说。

　　简行之望一眼跟店员交流点单的张清言，见她没注意到这里，于是凑到路朝许耳边，小声问道：“女朋友？你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来过假的？”

　　简行之脸现兴奋，考虑到一边的张清言，又觉得不厚道，于是忍住了，偷偷说：“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聊聊？”

　　“聊什么？”

　　“聊你女朋友。”简行之嘻嘻笑。

　　路朝许的视线终于从一排甜品上移开，眼底深处酿着点冷意，嘴边却含着丝笑：“你想聊我女朋友什么？”

　　这眼神看得简行之眼皮一跳，他连忙摆手：“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想取取经，你看我，也是一表人才的，但是孤寡二十多年了，我得找找问题。”

　　“你孤寡？”路朝许问。

　　“是啊。”

　　“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上中学没多久，就交了第一个女朋友吧？”

　　“那是年少轻狂，不作数，那时候分得清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小孩子闹着玩。”

　　路朝许嗤笑一声：“你现在分得清了？”

　　“分得清啊。”简行之想都没想就回。

　　“你要是分得清，也不会现在还孤寡着。”路朝许重新看回甜品柜。

　　“你这话里有话的，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你们聊什么呢？都不喝咖啡？”张清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也凑过来看甜品，“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简行之指了一个嵌着草莓的月牙形蛋糕：“你不是喜欢草莓么？试试这个。”

　　*
　　今天最后一场戏候场的时间长了，时俨感觉到一点困倦。
　　她把剧本搭在脸上，眯了一会，半睡半醒的，做了个梦。

　　似乎是在深秋时候，一棵枝叶广阔的梧桐树，她坐在树下的阴影中，回避刺眼的阳光，有人在她身边，一直同她说话，听的不是很清楚。

　　等到突然醒来时，还觉得耳边有人絮絮叨叨，眼前迷蒙，有残缺的夕阳光影打在身上。

　　抬眼见叶纯搬了个象棋棋盘来，铺了张野餐布，坐下来拍了拍，期待地望她：“俨俨，会玩吗？我借来的。”

　　简易的木制棋盘，竹色的棋子，一种朴素的熟悉感，让从梦里初醒的时俨突地想起很遥远的童年。

　　小时候她一直被父母管教着学习，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小孩子的天性被压着，等到能释放的时候就会玩个天昏地暗。

　　这一套棋盘，不过二三十元，对没有零花钱的小孩来说却是一笔巨款。她学了象棋规则，却没实战过。
　　记得某天邻居家的小孩拿了棋盘过来找她玩，她把作业丢一边，兴高采烈地玩了一下午。

　　也许她在象棋上的天赋不错，也或许是对面的小孩太笨了，她连赢十三把，开心得找不着北，虽然被回家的父母骂了一顿，不过她依然觉得那是她过得最开心的周末。

　　大概有十几年没有摸过棋盘了，时俨凭着记忆把棋子一颗颗摆到正确的位置。

　　叶纯看起来跟小时候的她第一次面对棋盘时一样兴奋，“你先来？”

　　先手后手对时俨影响不大，她下棋时喜欢根据对手的风格来出应对法子，“你先吧。”

　　她动子很慢，并不是需要时间来思索，只是每走一步似乎都能想起多年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周末。
　　记忆穿透了茫茫的时光，让人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时俨不会主动回忆过去，大约是因为没什么好回忆的，只是最近不知为什么，总会因为一些场景或人事回想起一些事。

　　她拒绝回想，那些感觉和念头却总会自己冒出来。
　　不是什么好的念头。

　　即使她告诉自己，有些事已经过去很久，意识深处仍旧有只手，呼喊着把曾经忍受过去的伤口又撕开，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就算结痂了，伤口也还留着。

　　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俨俨，你在笑什么？你是觉得我会输吗？”叶纯走了个马，见时俨脸上突然露出些莫名的笑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什么陷阱。

　　时俨一抬眼，明显是回神的表情，脸上的笑柔和下来：“我在想事情，不是笑你。”

　　“你很自信嘛！下棋还走神。”叶纯说道。

　　很久没下棋，早已没了小时候的好胜心，是输是赢时俨根本不在意，只是打发下时间。

　　路朝许回来的时候，时俨已经在拍最后一场戏，棋盘上杀了三四场，残局里红方再走两步就能将死黑方。

　　他撩开衣角，团坐在野餐布上，研究怎么救黑子，从咖啡厅打包回来的甜点放在一边。

　　时俨回来准备收拾棋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语气中不无惊讶。

　　埋头研究棋盘的路朝许抬头看她，“说好一起吃晚饭，你不会想爽约吧？”

　　时俨很意外：“你朋友来探你的班，你都不跟人家一起吃顿饭么？”

　　“他们自己会吃。”

　　“……”好无情的朋友。

　　时俨坐到他对面，望着棋盘，说道：“你重新摆了？”

　　棋盘上红黑两方势均力敌，她记得她走的时候明明红方快赢了。

　　“没，我多走了几步。”路朝许说。

　　时俨伸手移了个炮，把对方的马给卡死。

　　路朝许一推棋盘，“不玩了，回去吃饭。”

　　他站起来看了看，问：“小叶呢？今天下班怎么不积极。”

　　“刚刚后勤有事来找她帮忙，我们等她一会吧。”

　　“那先吃个蛋糕。”

　　没过几天，时俨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通过电波传过来的声音透着丝丝的清冷：“有没有空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