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冀拐角》雪圈儿

1、1、坐卓戚前面

　　九月初秋，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走过暂且还绿着的林荫道，躲了躲树叶缝隙落下的刺眼光斑，景夕霁打了个哈欠，站在路口抱臂等着红灯变绿。

　　他穿着自己的短袖，懒散地单肩背着书包，在周围穿校服的高中生里显得格格不入，一眼就能找出他。

　　景夕霁有些瞌睡，半耷拉着眼皮听旁边同学讨论下午上什么课、讨论中午吃了什么饭、讨论班里小八卦、讨论——“这个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么？”

　　景夕霁听到有人在压低声音讨论他。

　　“嘘，声音小点，被听到多尴尬呀！”

　　话音落，绿灯亮了，景夕霁借着人流往边上走，状似无意瞟了眼刚才声音来源，是两个女生，一个齐耳短发，一个齐刘海低马尾。

　　看到两人也有眼神飘向自己，景夕霁抿唇低头笑笑，困意散了点，随即继续随着人流过马路，停在州城一高的校门口。

　　一高的纪律很严，上下午出入学校必须穿校服且规范背书包，但凡有一点不合格就要被记名，扣班级纪律分。

　　景夕霁没有校服，书包也没好好双肩背，要不是白T卡其色裤子穿的规整，会更像街边街溜子。

　　校门口查仪容仪表的主任看见景夕霁，眉头皱了皱。但不等他开口说话，景夕霁很有眼色地背好了书包，笑露八齿对着他打招呼：“老师好！我是景夕霁，我妈妈让我来找您报道！”

　　景夕霁笑得实在乖巧，眯眯眼咧嘴露出来整齐白净的八颗牙齿，尤其两颗虎牙更显憨态，和刚才单肩背包的“混子”即刻天壤之别。

　　见景夕霁老实了，主任舒缓眉头，拍拍景夕霁的肩膀嗯了一声，扭头和几位老师知会过，带着景夕霁去领校服报道。

　　一高的校服分三季，春秋一季、夏冬分别一季，一季各两套。现在虽是入了秋，但气温尚且热烈，所以学生还都在穿夏季的短袖。

　　景夕霁听着主任要求，到换衣间换上了校服，自己的衣服装了空书包。

　　他被分在高二五班，理科第一重点班。

　　“学校内部你等课下再逛，马上下午第一节课了，我先带你去见你们班主任。”主任走在景夕霁旁边，催着他往教学楼走。

　　景夕霁闻言收回参观的目光，老老实实跟着主任。

　　从教学楼三楼往上数两层，都是高二的班级，总共十个班，两个艺术班，四个理科班，四个文科班。

　　高二五班在三楼拐角第一个教室。

　　预备铃已经打过了，楼道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值日生做收尾，许多班级已经开始下午课前的小读或是小自习了。

　　五班班主任江梓骊已经在班门口等候多时，看见主任领着景夕霁过来，友善笑着迎过去，“申主任。”

　　“江老师，这是你们班的新生，景夕霁。”申主任把景夕霁往前虚虚推了一把。

　　景夕霁上前一步，再次露出乖顺的笑，朗声问好：“江老师好，我叫景夕霁。”

　　老师都喜欢性格开朗活泼的乖孩子，尽管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

　　江梓骊很受用景夕霁的表现，揽着他的肩膀冲申主任摆手，领着景夕霁往五班教室去。

　　五班学生这会儿正在趁机说小话。

　　刚才江梓骊来了班上一趟，说下午会有新同学到，让他们等会儿热情欢迎，还提前把新同学的位置也给定好了。

　　趁着江梓骊接景夕霁，班里展开了分范围的讨论。

　　“听说是个男生。”

　　“男生？从哪儿转来的啊？”

　　“不知道。我也是上午去拿卷子听到一耳朵，不清楚什么来头。”

　　“那我们班现在就有……”

　　“嘘，老师来了。……安静！”班长安谣站在讲台，率先看到江梓骊，连忙噤声收了和前排同学的小话，并对全班进行了提醒。

　　听到安谣的提醒，班里瞬间安静下来，都低头装作自习的模样，余光却全在班门口。

　　江梓骊让安谣回座位，带着景夕霁走上讲台，拍拍手引来学生的目光，“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现在请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话音落，景夕霁顿了顿，开口：“大家好，我叫景夕霁，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依旧沿用公式化的无错微笑，眼睛自然扫视一圈班级，最终定在后排一角。

　　他看班里同学，班里同学也在看他。

　　景夕霁此刻穿着一高的夏季校服，灰白色的短袖宽松没型，但挨不住穿衣服的人身量拔高，四肢修长，简单的校服穿在身上也能显出点潮流感。

　　景夕霁目测有一米八，比身旁的江梓骊高出快一个头，他面容乖巧，眼睛晶亮有神，眼尾略略向下撇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弧线，有些单纯的稚气，怎么看都是个长得好看的乖宝学生。

　　颜值有优势的人永远在哪里都受欢迎，他自我介绍完，班里响起一阵掌声。

　　等掌声落，江梓骊简单说了两句，便安排了景夕霁入座。

　　“景夕霁，你个儿高，坐卓戚前面。”说着，江梓骊指了指班级靠墙一角的倒数第二排。

　　虽然早就知道景夕霁要坐那里，可听到江梓骊又说一遍，班里同学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后排，看着景夕霁座位后面、最后一排的卓戚。

　　卓戚正单手支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听见班主任提到自己名字，半掀眼皮略了讲台一眼，和景夕霁看过去的目光有一瞬的短暂交错，接着就继续低下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纸。

　　“景夕霁，我叫谢筱。”等景夕霁坐进座位，靠墙的女生扬着笑脸冲他打招呼。

　　谢筱是年级里公认的理科班班花，不仅人长得温婉漂亮，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列前茅。

　　她最近留了八字刘海，两鬓各一半，非常显脸小，后面头发松松绑了低马尾。她托着下巴仰视景夕霁，圆巧灵气的杏眼弯成了半个月牙，舒展笑容的唇边若隐若现两盏酒窝，倒是给她更添几分少女恬淡的美。

　　景夕霁低声念了遍谢筱的名字，然后抬头看向谢筱，和她短暂对视，嘴角也挂了弧度，道：“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谢筱拢了下耳边碎发，移凳子往景夕霁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是哪几个字？”

　　“夕阳西下，雨后初霁。”景夕霁回答。

　　两人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悉悉索索正好能让后排的卓戚听到。

　　简单交流在上课铃中结束。

　　第一节是班主任江梓骊的物理课。

　　国内学校刚开始放暑假，景夕霁从国外回来，回国之后就是恶补国内的学习内容。国内分文理，他妈妈问他学文学理，他想了想，说学理。

　　理科重逻辑思维，景夕霁在国外时数学物理学的还行，回国死记硬背了一下，他在入学测试中的成绩还算不错，能够上重点班中游水平。

　　经过暑假两个月汉语的日日熏陶，景夕霁现在听江梓骊讲课，并不吃力。

　　江梓骊知道景夕霁常年在国外学习生活，回国时间不长，有意放慢了语速，有些知识点甚至会多重复一遍，视线频频扫在景夕霁那一块儿。

　　但班里同学们对此并不了解，只觉这节物理课速度好慢。

　　高二五班的学生不仅是理科第一重点班，班里的许多学生是从原高一五班升上来的，而原来的高一五班在高一年级里也是第一重点班。班里聚集的都是中招成绩的名列前茅者，最后一名的成绩是能在普通班排前五的。

　　现在的高二五班，更是一群天之骄子。

　　骄子的领头，是卓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