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冀拐角》雪圈儿

28、28、剪云者

　　及时到来的午饭，倒是缓解了卓戚陡降的短暂无措。

　　他跟在景夕霁后面往一楼餐厅去，路上悄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堪堪把脸色调回正常，心跳也归于平稳。

　　此时此刻他不敢细究为何原因，只能强行把事儿压在心底，等从景夕霁家走了再细细打算。

　　午饭桌上，杨柠雪邀请景夕霁和卓戚下午去看他们的表演，希望两人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提些意见。

　　想到作业写的差不多了，景夕霁欣然应下。他点了头，卓戚自然是会被他拉去。

　　午饭后，大家聚在沙发前消食，还没坐两分钟，杨柠雪叫着女生们去了小花园赏雪，男生们则在景夕霁的分享下开始了游戏机。

　　一直玩闹到两点多，几个人带着快乐的余韵，再次投身到排练里。

　　景夕霁抱臂倚在墙角，拉着卓戚一起看表演。

　　舞台剧是全英的，景夕霁听着每一句英语，不由忽觉好像回到了他在M国的那些时光。学校举办活动，景夕霁性格疏懒，什么也不想参加，但碍不住他人缘好，大家排练总要叫上他围观，于是他就和现在一样，找个角落倚着，旁观同学们的表演。

　　说起来，这还是他回国这么久，第一次切实地想念在M国上学的日子。

　　“Cinderella and the prince lived happily together。”随着杜煜柯最后一句旁白结束，整个舞台剧也是落下了帷幕。

　　景夕霁听着杜煜柯的结尾，和记忆里的“lived happily together”重叠。

　　好像在他回来之前，他在那边的同学也是演了《灰姑娘》的舞台剧。

　　见景夕霁愣愣出神，卓戚胳膊肘碰碰他，轻声说：“结束了。”

　　“哦，鼓掌鼓掌！”景夕霁机灵一下连忙回神，有些敷衍地拍拍手，也没给评价，收回乱飘的视线，说：“我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三楼房间。

　　他走，卓戚也跟了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出来景夕霁情绪不太对，却不知晓是为何。

　　静默一会儿，杨柠雪作为舞台剧组织者，拍拍手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我们先自己总结下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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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夕霁从三楼跑到了天顶，站在围栏边远眺。望了会儿风景，他戴上耳机给南风珏拨了个电话。

　　南风珏很快就接了电话：“大周末的，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有点想回去看看了。”景夕霁没接南风珏揶揄的腔调，沉了声音回他。

　　“那就请个假回来呗。”南风珏语调轻松，故意不去共情景夕霁忽然的低落，“你要是方便的话，回来最好从北城转机，帮我见见我的cookie，我总觉得他在照骗我。”

　　景夕霁有些无语，不过也是因为南风珏的不接腔，他倒是又没有那么想回去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我的cookie约时间。”南风珏催道。

　　景夕霁头上黑线数条：“不回去了！”

　　冲着南风珏吼完，他挂了电话。

　　下午出了太阳，算是雪后初霁，景夕霁手揣兜沐在阳光下，低郁的心情随着消融的冰雪被渐渐浸没、消散。

　　他很少会情绪不好，因为他散漫无所谓的性格，在乎的东西不多，就没什么羁绊，继而也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许是刚过了圣诞，往年的这会儿他已经放假了，闲散在家听外公外婆讲艺术展，听爷爷奶奶讲股票和投资，听南风珏给他分享又认识了哪个新cookie。

　　南风珏喜欢给他的对象昵称cookie，说中文翻译叫小饼干，很可爱。

　　南风珏喜欢可爱的人。

　　“心情好些了么？”景夕霁正发着呆细数南风珏今年又认识了几个cookie，卓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景夕霁循声扭头，看到卓戚迎光向他走来。

　　思衬片刻，景夕霁摇头，“还有点差。你给我唱唱歌吧，唱快乐的歌，可能差的这点就好了。”

　　“好。”卓戚点头应了景夕霁。

　　“坐屋里唱吧。”景夕霁下巴点点几步远外的小木屋，“屋里暖和。”

　　屋里不仅暖和，还有新的吉他。

　　景夕霁前段时间突然来的兴趣，明明自己丝毫不通音律，却莫名想买几把吉他。他把想法告诉了人脉极广的苏芃安，苏芃安以为他是开了窍，大手一挥送了他五把定制吉他，还奔走相告说他的大外甥终于要搞音乐了。

　　艺术都是相通的，音乐这条任督二脉打通，苏芃安相信不久的将来，景夕霁也能打通绘画这条经脉。

　　可惜，景夕霁并没有觉醒艺术血脉的念头，他单纯就是想要吉他，当个摆件，再给卓戚用用。

　　“我想听快乐的歌。”看着卓戚在调音，景夕霁拿手机选了首歌外放了出来，“这个，我想听这个。”

　　是林俊杰的《剪云者》，景夕霁在卓戚歌单里最喜欢的一首。

　　调好音，卓戚拨弦试了试，拿自己手机找出来了曲谱，脚打节拍，便开始了弹唱。

　　“剪一片云拽着

　　纪念曾珍惜的

　　就此远去了

　　但是心还悬着……”

　　卓戚唱，景夕霁托腮听着，两人面前有个火炉样式的摆件，屋里的灯也是暖色的昏黄，氛围慵懒，歌曲轻快，景夕霁瞧着卓戚认真弹唱的侧颜，举起来手机留了个照片。

　　一曲结束，景夕霁意犹未尽，“卓戚，你有最喜欢的歌么？我想听，不是欢快的也可以。”

　　景夕霁只想听卓戚弹唱，如果正好是卓戚最喜欢的，那就更好不过了。

　　顿了顿，卓戚弹了一首景夕霁没听过的歌，这首歌不在卓戚分享的歌单里，是卓戚自己的音乐置顶。

　　“垂柳斜向茉莉雨

　　向晚伴残笛

　　宣白落笔全是你

　　文细腻字飘逸人无语……”

　　这是景夕霁第一次听这首歌，曲调缠绵婉转，词曲间好似蒙着浓浓的郁郁，不比前一首他喜欢的《剪云者》曲调轻快，莫名的，景夕霁越听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卓戚有喜欢的人。

　　他本想在听完这首歌八卦一下的，可歌曲并没如景夕霁所愿弹唱完，苏芃安的电话打断了两人。

　　太专注都没有注意，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今天天不好，你们早点吃饭，吃完让司机早些给你同学送回去。”景夕霁的爸妈忙工作又飞去了国外，操心景夕霁的事就落在了苏芃安头上。

　　“天黑了啊。”结束电话，景夕霁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已是漆黑一片，虽然时间也才不到六点。

　　在景夕霁打电话时，卓戚已经收了吉他，安静坐着等他。

　　一通电话，景夕霁的注意力便从音乐转到了晚饭上。他忘了问卓戚歌名，也忘了八卦卓戚的秘密，领着卓戚下楼招呼大家吃饭。

　　直到元旦联欢会那天，景夕霁也没想起来问卓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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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号早上，景夕霁看到卓戚背了吉他来。

　　“你今天下午要表演哪首歌？”卓戚刚坐下，景夕霁就迫不及待转过去问他。

　　“是个彩蛋，要保密的。”谢筱代替卓戚回答了景夕霁。

　　景夕霁听后撇撇嘴，“怪不得，你的节目单里都没有写。”

　　作为文娱委员谢筱的同桌，景夕霁知晓班里谁报了什么节目，也知晓节目的排序，还知晓节目之间的串场游戏，可他唯独不清楚——卓戚竟然背着他偷偷准备了彩蛋节目。

　　哦，不只是背着他，还是和谢筱串通好的，只有他们两个知晓的。

　　蓦地，景夕霁福至心灵，想起来周六那天在楼顶木屋，卓戚弹唱的那首不知名歌曲。

　　他看看谢筱，发现谢筱勾唇对着卓戚绽出一个恬恬的笑；他又看看卓戚，发现卓戚看向谢筱的眼神好像没有平常那么冷凉了。

　　所以，卓戚是喜欢谢筱么？

　　谢筱是班花，也是理科班的科花，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话也从来温柔细声细语，人也非常热心，学习成绩还很好，通晓琴棋书画……

　　景夕霁甚至数不完谢筱这个完美同桌的优点。

　　卓戚喜欢上这样优秀的谢筱……

　　“景夕霁！”

　　景夕霁还没寻思完，被安谣一声呼喊打断了思路。

　　今天早读是英语，铃响过很久了，英语老师迟迟没有来，安谣要在班里看纪律，所以叫同为英语课代表的景夕霁去找找英语老师。

　　景夕霁领了任务往办公室去，路上他看到其他班一起迟到的小情侣，两人并肩往教室走，胳膊挨着胳膊，男生手里还拎着女生的书包。

　　女生催促男生快点走，男生故意拖拖拉拉，抱着女生的书包不还给她。

　　“烦死你了！走快点啊，都已经早读了！”

　　“反正迟到了，不着急。”

　　男生甚至旁若无人偷偷捏了捏女生的手。

　　景夕霁没忍住把卓戚和谢筱代入到其中，刚在脑海里幻想出卓戚的脸，他就又听到有人叫他：“景夕霁。”

　　是班主任江梓骊。

　　“你们英语老师已经去班里了。你小舅在办公室等你，你跟我去一趟。”

　　景夕霁跟着江梓骊，果然在办公室见到了苏芃安。

　　不只有苏芃安，还有景夕霁的行李箱。

　　“麻烦江老师了。”苏芃安先向江梓骊表示了感谢，然后把景夕霁拉到面前，“Quennel，我给你请假了，一直到下学期开学，你提前来几天再做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卷。现在你得跟我回去，你外婆住院了，事发突然，我们现在就得走。”

　　“哦，那我回去拿下书包。”景夕霁难得没有异议，很利索地回教室收拾了东西。

　　他安静地回班，安静地把所有东西装进书包，安静地在大家的目光里从后门离开。

　　“杜煜柯，要不你跟着景夕霁一起走？”

　　英语老师点了杜煜柯的名，算是以儆效尤，让所有看后门的目光全都收了回去。

　　可算捱到早读下课，尹闻连忙从前面蹿到后排，“我知道景夕霁去哪儿了！他小舅又来了，拎着行李箱把景夕霁接走了，听说是要回M国，一直到明年开学才回来。”

　　“那大哥不参加期末考试了？”杜煜柯疑问。

　　“哦，听说是让他下学期来了再考。”尹闻补充着，“然后我还听说，是他家里人生病了，所以才这么着急回去。”

　　着急到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说。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打响，等周围没了其他人，谢筱叫卓戚：“卓戚，你下午……”

　　“先不弹了。”卓戚把吉他往下放了放，放出了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