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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结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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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赵云笑嘻嘻地看着阿紫“我偏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用断手抬起阿紫的下巴,另一只手紧握匕首作势要刺她的眼睛,阿紫纹丝不动,任由刀尖在自己瞳孔中不断放大,一声不吭,竟是分毫也不畏惧。
这个曾经为求生不惜奴颜婢骨的姑娘,在这时显露出几分大理皇室血脉骄傲与刚烈。
“童心!”就在赵云手中的刀还有一寸就要刺到阿紫眼睛时,众人忽然齐声大叫起来。
他竟然真的用剑生生卸去自己了一条手臂!如今左臂掉在地上,肩头鲜血喷涌不停,染红身旁土地。
“哈哈哈哈”赵云仰天大笑,神情癫狂,笑着笑着却落了泪“好!好一个痴情的种子,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用剑指着童博,疯癫又幽怨“你瞧不上我断手,所以选择豆豆。哼哼,如今你的好弟弟没了条手臂,你心不心痛?”
又用剑身拍拍阿紫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欺我辱我,嘲笑我少了一只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血,好多血。
阿紫浑身都在瞬间冷了下来,整个人如坠冰窖,她跌跌撞撞就要跑向童心,她想去捂住他的伤口,好让血别再流。可赵云却猛地拉紧了缚住她的绳索,她顿时向前摔去,因为两只手被绑在身后,所以是肩膀着地,重重一下,摔得满身尘土,肌肤也被地上碎石划破,可她对这疼痛恍若未觉。
心好像都被捅出一个洞,冰冷的风往里灌个不停,似乎有一层隔膜将她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耳边的哭喊变得遥远且陌生。
阿紫悲痛欲绝,如同一瞬间被人抽去了脊骨,软软倒下,若不是赵云拉了下绑着她的绳索,只怕她就要滚下地狱岩,被灼烤得皮焦骨化。可阿紫对这些却像是失去了感知一样,眼里只剩下童心肩膀喷涌出的大股鲜血,什么赵云,什么地狱岩,都在这片血红周围褪色。
她觉得自己心里痛得厉害,于是弓起身子,可这样也缓解不了一点,反而还愈发喘不过气来,耳边似乎有谁的声音,刺耳又凄厉,是山谷里的风吗?
不,是她,原来这声音竟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此时阿紫因目睹童心断臂,心神大骇,竟如神魂出窍一般,神志落后于动作。直到她仰头冲天空发出一声凄厉长啸,神志才渐渐回笼。
她整个人都脱了力,呆呆跪坐在赵云脚边,半晌都说不出话,脸上也无甚表情,好比泥胎木偶。
赵云原本还在凝视童博,见他心痛难当,觉得万分得意,后见阿紫如此情态,还以为她是被吓得发疯,更是觉得出了口恶气,于是微微笑起来。
一时间,周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如此,你可以放了阿紫吗。”童心喘息几声,封住经脉,让血流的不是那样凶,强撑着问她。
“不!”赵云高声道“我要你再断——”
“赵姑娘!”赵云原本是想让童心再断上一条腿,可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
阿紫突然抬起头看向她,仍是木木呆呆,脸上血色褪尽,可唇瓣却更为鲜红,平生妖异之感。
她不是该恨她入骨吗?怎么还客气地称呼她一声“赵姑娘”
赵云心里打了个突,以为她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于是紧了紧手上的绳索“你现在想要求我了?可惜,我必不能如你的意。”
阿紫微微转头,眼中恢复神采,看了眼童心,见他面如金纸,一身白衣都要被鲜血染红,顿时心如刀绞,眼眶里忍不住又蕴满了泪,随着她一低头,这两滴泪就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含泪的笑。
倘若乔峰在场,定能看出阿紫此时的神态,像极了那日被打落小镜湖畔的阿朱。
柔情似水,哀婉凄绝
有几丝凉意落到面颊上,原来是高处的山风裹着零散几片雪花袭来,沾了她的眼泪就消失不见,凝成一片冰冷。阿紫在这时张了张口。
“童郎,你瞧,下雪了。”
赵云原以为她是要哭天抢地求童心救她,亦或是继续怒骂自己,可怎么也想不到阿紫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谈论天气,一时愣在了原地,她这一愣的功夫,阿紫又说了第二句话,依旧是给童心。
“天冷,你莫要忘了加寒衣。”
“我可没时间听你们亲亲我我。”赵云将阿紫扯起来,让她直视自己“左右你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加不加寒衣又有什么干系。”
“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今日都不能活着离开吗?”阿紫看向赵云的眼神平静无波,不像是任人鱼肉的心如死灰,倒更像……像什么呢?赵云一时想不出来,但她知道阿紫一向诡计多端,到底是对她起了几分忌惮,于是将缚着她的绳索又在腕上多缠了几圈,这才感到几分安心。
“任你有千种毒计,现下被我缚住手脚也使不出来。”
阿紫又冲她开口“赵姑娘,你说的是,我的确是丁点儿也挣脱不得。”
她惨然一笑,继续看着童心,话音缓慢,众人看她此刻发髻被打落,面带泪痕,笑得凄凄然,然而双目澄澄,脸上生出异样的光彩,眼角还残着昨夜紫藤花染就的绯红,诡媚的像只即将在天劫下魂飞魄散的狐妖。
她柔声道“童郎,你未负我,我又怎能负你?你可为我断臂,我亦可为你……”说到这里,阿紫哽咽起来,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缓了片刻,仰头看了眼天空,这雪依旧是零零散散落着,也没有下大。落到地上,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连个痕迹都留不下来。
此生不能与他走完,可悲就连在雪中共白头也求不得。
阿紫心下悲伤,却也只得叹息一声,痴痴凝望着童心面容,千般眷恋,万般不舍“可惜,看不着这场雪停了。”
她这一辈子都贪生怕死,为此可以抛良知,不要尊严。
活着多好啊,活着就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品尝到美食,欣赏到美景,只要活着,她就有希望变得强大起来,憧憬有一天所有人都再也不能欺辱自己。
哪怕是在星宿派挨打受欺负的时候,她也从没想过放弃生命,她真的很害怕死亡,害怕自己变得冰冷,害怕看不到暖洋洋的太阳。
可如今,她想,
她不怕了。
阿紫的视线扫过哭得几乎昏厥的珠儿,扫过还在浑浑噩噩的尹仲,扫过一脸紧张的天雪,扫过所有人,最后又落回童心身上。
来此间一趟,她又有了姊姊,体会过父亲疼宠,拥有了朋友,还有情深义重的郎君。
他们都在她心里。
她不怕了。
童心说过要替她担所有的罪孽报应,可她怎么舍得呢,他一辈子敬天崇地,连动物都不忍伤害,她怎能让他背负所有,她不能让他继续受赵云威胁。
可若要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毁了这投鼠忌器的“器”——毁了她自己。
望着眼前风雪如晦,每一片雪花似乎都是她曾经害过的人命,耳畔狂风呼啸,是那些冤魂找她来索命来了。
阿紫面色平静,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轻道
“诸位莫急,阿紫来赎罪了。”
说罢,脚尖微点,身子就向地狱岩坠去。
如宿命一般,她终是走了她姊姊的老路。
非我情薄,奈何命薄。
闭了眼,她想,她跳了地狱岩,这算不算去过十八层地狱了,下过地狱,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若有来世,她会洗清一身罪孽,干干净净去见他。
适时,朝阳初生,金灿灿的光芒穿透云层,照亮地狱岩上的一切。雪花在阳光下旋转飞舞,阿紫在众人眼前跳下地狱岩,衣袂翩飞,月坠花折,如乌江的虞姬、马嵬的杨妃、高楼的绿珠,刚烈决绝。
赵云这时候才意识到,阿紫方才的眼神竟是视死如归!
赵云为了恐吓众人,本就站在地狱岩边缘,阿紫又和她靠着一根绳索连在一起,如今阿紫向地狱岩扑去,又怎能留她一人在崖上!
这实在不能怪赵云,倘若她挟持的是豆豆或者说天雪,她都能算到这种情况,也就会早做准备,可偏偏是阿紫,她不是最贪生怕死、无情无义了么?又怎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阿紫怎么会这么做?她是怎么敢的?她能甘愿?
但眼前的时间却不够她想明白了,即使赵云慌乱想要松开臂上圈圈缠绕的绳索也还是来不及,赵云又只有一只手,没法抽刀砍断这条索命的绳,她只觉臂上一紧,然后双脚就离了地,从悬崖上没了踪影。
这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谁也来不及上前拉住她们。
童心眼睁睁看着阿紫最后一抹衣角从眼前消失,他想要扑上去抓住,但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也不是在瞬息之间可以跨越的。
这几步,隔着生死,划开阴阳。
他救不回她了。
“啊!”童心目眦欲裂,想都没想就要随她一起跳下地狱岩,就算是死,他们也要在一处才好,然而童战童博却早知他会如此,忙上前将他压倒在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从身体里迸发,童心痛的恨不得剖开胸膛,取出里面一颗心,如果失了心,兴许就不会这般痛不欲生。
“不,我的女儿!”一旁的尹仲看着阳光照着他手中的璎珞,发出的刺眼光芒,忽然一声大叫,几步跑到崖边,竟也跳了下去。
天仇和天雪向下望去,只见地狱岩中热气升腾,浓烟滚滚,不知有多高。
可这烟雾中骤然出现一道耀眼金光,原来是尹仲在半空中施展出龙神功,变化为金龙,在阿紫就要落入岩浆时将她叼起,用尽全力向上一抛。
“爹”阿紫在空中与失去气力沉入岩浆的金龙对视,她未曾见过尹仲龙形的姿态,却仍从眼神认出了他。
她下意识想要向他伸手,奈何距离却越来越远。
金龙向阿紫摇了摇头,最终消失在炙热的岩浆之下。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赵云趴在地面,大口喘息。
地狱岩的灼烤痛苦之感似乎还未从身上消失,脚下再次接触到踏实的地面,她忽然觉得世间再也没有比这还要幸福的事情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她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张开大嘴的血蟒。
珠儿早在阿紫跳下地狱岩时就晕了过去,余下众人都在查看阿紫和童心的伤势,只有天雪看到了这惊险一幕。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过身把天奇和豆豆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天雪知道
赵云和她断掉的那只手。
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