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番外·五年后 ...
-
临近傍晚，街上行人寥寥，刚过完年不久，几户人家的屋檐下还挂着红灯笼，发着昏黄的光，照出的影子也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长街上出现两个身影。都穿着厚厚的毡衣，头上还戴了黑色幕篱遮掩面容，这沉重的颜色与四周未散去的喜庆年味显得格格不入。
“爹，您累了吗？前面有客栈，我去给您讨杯水喝。”听到身旁传来咳嗽声，稍微走在前头的那个身影微微侧头，语音关切，嗓音清澈如泉，竟是个女子。
身旁老翁迟疑一下，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客官你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啊？”二人还没进门，店里的伙计就迫不及待上前问道。
“不是的，小二哥”毡衣女子看了一眼身后老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与父亲赶了许久的路，有些口渴，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讨杯水喝。”
“茶水十文”小二将手伸到她面前。
“只是普通白水就好，我们……没钱。”女子似乎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见小二要钱，顿时羞窘无比，短短一句话说地磕磕巴巴。
“原来是两个乞丐”小二脸上的热切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翻了个白眼就要驱赶这两个人“去去去，一身穷酸味，晦气死了。”
“我们不是乞丐。”女子反驳。
“我管你是不是乞丐，没钱还想进来”小二说着就要伸手去推搡她，手刚要触碰到毡衣，却不防忽然脑后一痛，不由得“哎呦”一声抱头蹲下了。
一颗红皮花生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到路旁。
他有些懵地转过身，看向店内。客栈里今日生意不算好，只有两桌客，包间里坐的是常来要钱的一伙地痞流氓，大叫大嚷声透过紧紧闭合门板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坐在门边的是个美貌年轻的姑娘。方才她进店的时候还披着件厚实斗篷，兜帽上缀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进店后随便叫了几道点心就靠门坐下，趴在桌上，兜帽也不曾摘掉，以至于小二一直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现在她将斗篷解下放到一旁凳上，露出全貌。只见她身形窈窕，神清骨秀，一双眼睛顾盼神飞，身着紫色石榴裙，更添艳丽妩媚，头上是银色宝塔型发冠，若仔细看就能辨认出上面的雕琢的纹样是不同于中原的五毒，在此间世界能做这种打扮的，除了阿紫还会有谁？她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执筷，筷子正落在面前的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中。店小二被打了头，本欲大声质问，却被她容光之艳摄住，十分火气退回三分，呆呆盯着她的脸看了几息才殷勤道“姑娘有何吩咐。”
全然忘记了愤怒。
“不过是讨一杯水的事，你不给就不给，何必羞辱人呢”紫裙姑娘轻声细语，向包间方向微微努了努嘴“我知道了，你是刚才叫那伙儿人给欺负了，所以就要拿无辜的人出气是不是。”她摇摇头，面上温柔可亲，认真道“这样可不好。”
那小二叫她三言两语就点明了心中所想，要是旁人这样说，他恐怕已经恼羞成怒，可面前的姑娘这般美貌，语气又这样轻柔，当真就像天上下来点化凡人的仙女儿一样，听得他飘飘然如踩在云中一般，再想到自己之前的恶声恶气，顿时是又羞又愧，自惭形秽戾气深重，脸涨得通红“是我不对。”
“你这话可不该向我说，该着冲门外的姐姐和老伯说才对”阿紫笑吟吟冲门口举起茶杯“出门在外难免遇见个难处，姐姐要是不嫌弃，这杯茶我请了。”
“怎么会嫌弃呢，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毡衣女子受了店小二的道歉后落座在阿紫对面，她挂心父亲之前的几声咳嗽，先将茶水递给父亲“爹，您先喝。”
那老翁闷身不响地接过杯盏，在室内也不幕篱，就在黑纱遮掩下喝茶。
“老伯，这屋里生了碳，无需幕篱挡风，您不如将它摘下来，吃饭喝茶也方便。”阿紫劝那老翁。
“我脸上被火烧过，疤痕狰狞，怕吓到人。”老翁开口，声音十分嘶哑难听。
一旁的毡衣女子心里困惑，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说谎，却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惊道“爹，您的嗓子怎么了！”
老翁道“大概是今日说话太多，所以有些哑，养养就好了，不打紧。”
毡衣女子内疚无比“是我不好，不该缠着您让您给我讲外头的事的。”
“外头的事？”阿紫抓住话中信息“姐姐从前没出来过吗？”
“没有，我一直一个人住在一处山谷中，竟不知外头的世界这样大”毡衣女子没什么防备心“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怪不得”阿紫又倒了杯茶，递给对面毡衣女子“怪不得我观姐姐步履稳健、气息绵长，一看就知是个高手，却被那店小二为难。我只当是你不与他一般见识，原来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下次遇见这种事该如何做呢？”毡衣女子急于学习些走江湖的技巧，于是将热茶捧在手中，一把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冷英气的脸。阿紫只觉得眼前一晃，似乎整个客栈都亮堂了几分。
漱冰濯雪，琼花玉树。
阿紫呆住了，倒不为这女子的美貌，她见惯了美人，不说别人，只说段正淳的几个情人和女儿，就是举世罕见的绝色，她呆住是因为这女子的长相让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这让她不禁思索起来自己见过的女子中有没有相似的眉眼。
“我长得很奇怪吗？”见阿紫就像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看，毡衣女子眨眨眼，摸着自己的脸问。
阿紫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姐姐十分美貌，怎么会奇怪，我只是觉着姐姐长得面善罢了，就像是在哪里见过。”她将面前的几碟点心向父女二人推了推“二位先吃些点心，我与小二叫几碗面来。”
“这怎么行呢”毡衣女子连连推辞“你我素昧平生，姑娘请我们喝茶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怎么还能接受你的饭食招待。”
“既是素昧平生，那从现在认识也不迟呀。”阿紫笑着指指摆在毡衣女子手边的茶杯“我惯爱在茶中放糖，就连我丈夫都觉得古怪，可老伯和姐姐竟是面不改色地喝了，简直让我如他乡遇故知，想要交个朋友。”
毡衣女子一怔，下意识看向身旁老翁。她与世隔绝五百年，不知道茶不放糖，还以为就是甜的，加上实在口中干渴，所以面不改色地喝了整杯。可她爹怎么也对这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姐姐就算不饿，也需顾及一下老伯，天气寒冷，吃些热汤热饭也舒服些。”阿紫见她还要推辞，赶忙叫过一旁的店小二“来三碗牛肉面。”
店小二忙不迭跑向后厨叫菜。
毡衣女子这才不再拒绝“姑娘心善，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既是朋友，何须言谢。”阿紫露齿一笑，伸出手“我叫阿紫，不知姐姐名讳。”
一只手与她相握“我叫月牙。”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番外·五年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