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顶楼的猫》七耐

7、八二年的拉菲

　　是谁弹琴？简阳记得，这个福利院，除了自己，没人会弹琴。

　　洗漱后，她走出房间，朝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是自己买的那架电钢琴，她看到，李远程坐在钢琴前面，正在弹那首歌。

　　这是属于简阳和罗易的记忆，简阳的钢琴就是罗易教的，至于罗易这首G弦之歌，是谁教的，就不得而知了。

　　简阳走过去，看到清晨的阳光洒在李远程身上，有种恍惚感，好像罗易坐在钢琴前那样。

　　小朋友们十分开心，都在认真听着李远程弹琴。

　　“为什么弹这首？”简阳在李远程弹了一遍之后轻声问道。

　　“一一最喜欢这首。”李远程没抬头，看着窗外出神。

　　果然，是黄一一，交集就在于，黄一一。

　　简阳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她把这种烦躁理解为罗易和黄一一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让她死去的前夫突然变得可恨，她俨然忘记，现在弹琴的，并不是罗易，是李远程，她的生气，又有几分李远程的缘故呢。

　　简阳让他先到旁边休息，自己也要露一手。

　　“哟，简阳你也会弹琴。”李远程似乎有点吃惊。

　　“罗易教我的。”简阳没看李远程，跟小朋友们说，“大家快过来，姐姐教你们弹琴啦。”

　　小孩子们一股脑都涌到电钢琴附近，简阳在耐心地教小朋友们认钢琴键，并且让他们挨个尝试按键。李远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简阳身后，他静静地看着简阳在微笑地教小朋友，场面温馨地让他有些错愕，这原本是他设想过的他和黄一一有孩子后的画面。

　　简阳教了将近一小时，时间来到十一点，两人婉拒了刘院长的盛情邀请，准备回学校了。

　　回去路上，李远程没有开车载音乐，他想跟简阳聊聊天。

　　“你和罗易……”

　　“你和黄一一……”

　　没想到两人同时开口，“你先说。”简阳把话头交给李远程。

　　“哦，没什么，你和罗易的事，没怎么听你说过。”李远程淡淡地说，也不知问的到底是什么事。他知道简阳的前夫去世，简阳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

　　“你想知道什么？哪些事？”简阳看着前方，轻松地说。

　　“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

　　“相亲。”

　　“一见钟情？”

　　“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对我嘛，不知道。”

　　“那你们认识多久结婚的？”

　　“一年。”

　　“噢噢，不长不短。”

　　“你怎么有兴趣知道这些？李远程，不像是你了。”简阳知道自己的话大胆了，却不怕，她和李远程，经过昨天的事，好像没那么生疏了。

　　“怎么不叫老师了？”李远程没生气，轻声问。

　　“明天答辩结束后，毕业了。你本来就不再是老师的身份。”简阳看着路边的绿化带，觉得似乎春天要来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听过？”

　　“那要叫爸爸？”简阳最为大胆的一句话不经大脑而出。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不必。”李远程憋了半天，蹦出两个字。

　　“到了，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好的，李老师。”简阳回归恭敬的态度。

　　这孩子莫名其妙的，李远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是嘴角带笑，轻快地去参加应酬了。

　　回到宿舍，简阳一阵困倦，换了睡衣就开始午睡，饭都没吃，直到手机铃声惊醒了她。

　　“在哪？”室友打电话来，叫她出去喝酒。

　　“喝什么酒？不喝，明天就答辩了，明天答辩结束了再喝。”简阳觉得顾北晨像酒鬼，只要有时间，就要喝，好像离了酒精活不了。

　　“干嘛啦，阳阳，我失恋了，你就来陪我一下嘛，我伤心死了，我不喝没法参加明天的答辩。”顾北晨开始撒娇，简阳受不了，赶紧问了地址赶过去，准备帮她早点结束战斗。

　　简阳到的时候，顾北晨正在嚎叫，伤心情歌一首接着一首，简阳看到KTV房间里东倒西歪的酒瓶，就觉得一阵头痛。

　　喝成这样，待会儿怎么整回去？

　　扶着脑袋，简阳把顾北晨拉过来让她先别唱了，来来来，喝口水。

　　“我不喝水！”顾北晨开始撒酒疯。

　　“好，喝八二年的拉菲，来来来。”简阳抓起包里的解酒药，给意识模糊的顾北晨喝。

　　“你骗我，这不是八二年的拉菲。”顾北晨嚷嚷。

　　“是是是，这是二八年的拉菲。”简阳依着她，又喂了几口给她。“这酒我花了巨资买的，多喝点，不浪费。”

　　顾北晨点点头，砸吧嘴：“别说，这二八年的拉菲是有点不一样。”顾北晨是真喝醉了。

　　想到第二天的论文答辩，简阳在考虑要不要再给她灌一瓶解酒药。

　　这时候，顾北晨的手机响了起来，看着闪烁的名字“金坨坨。”简阳噗地一声笑出来。

　　居然给前任备注“金坨坨”，不愧是顾北晨。

　　几乎没有犹豫，她帮顾北晨挂断了那电话，前任，就应该有前任的觉悟，已经分手了，还打电话来干嘛？假惺惺。

　　结果电话锲而不舍响了起来，简阳直接按了关机。

　　看着顾北晨花了的眼妆，凌乱的发型，简阳有一丝心疼，女孩子啊，总是会被恋人伤得体无完肤。

　　没伤感多久，简阳就开始想办法，怎么把顾北晨弄回去。

　　KTV服务生帮着简阳把顾北晨弄到了出租车上，她很担心回学校前顾北晨会吐出来，还好想象中的这个场面并没有发生。

　　难点在于，怎么把顾北晨从校门口弄到宿舍，她一个人可搞不来。

　　踌躇之际，李远程开着车来了，他刚应酬完，准备回办公室拿第二天论文答辩的资料，也不是一定要今晚去拿，他只是，和黄一一又吵架了，没地方去。

　　正好就看到简阳架着顾北晨在校门口，他摇下车窗，“怎么回事？”

　　“顾北晨喝多了，我准备把她扛回宿舍。”简阳颤颤巍巍的。

　　“你自己？”李远程打量着简阳的小胳膊小腿，眼中的神情分明在说“你扛不回去。”

　　“不然呢？这里还有人？”

　　“我不是人？”

　　……

　　“那……人……你来帮我一下。”简阳口不择言，说出来才觉得这话怪怪的。

　　“我没名字？”

　　“李老师，麻烦您帮忙。”

　　“好。”

　　“谢谢您。”

　　李远程三下两下就和简阳一起把顾北晨弄到了后排座位上，简阳也坐了过去，“李老师，我坐后排方便照顾她，免得她弄脏你的车。”

　　“嗯。”李远程没说什么，把车开到了宿舍楼下。

　　“谢谢李老师，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谢谢您。”简阳费力把顾北晨拉出来，架着她往楼上走。

　　考虑到已经是女生宿舍，李远程不方便再帮忙了，就一脚油门离开了。

　　还好，李远程没有继续问，顾北晨为什么喝醉了，只是叮嘱她们，明天答辩别迟到。

　　第二天，简阳在自己设置的五个闹钟最后一刻醒来，被顾北晨折腾的，她现在头还疼，叫醒顾北晨，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去往答辩现场了。

　　不得不说，顾北晨还是有种，愣是清晰严密地完成了答辩，简阳对自己的论文也很熟悉了，一点都不紧张，顺利完成了答辩。

　　答辩结束后，李远程叫简阳和顾北晨留下，说是一起吃个饭。

　　顾北晨腹诽：“该不是要教育我了吧。”

　　“李老师，去吃什么啊我们？”简阳给李远程使眼色，她想问的是，这是什么饭？便饭？教育饭？

　　“放心，不会问你俩昨天的事，是想让你们帮我贴发票。”李远程顿了顿，“你们丁师姐出国了，没人帮我贴发票了。”

　　“哦。”简阳和顾北晨异口同声，交换了眼神，果然，就是来干活来了。

　　“我们去北门外面吃面。”李远程开着车，带着两人往北门外面的面庄走。

　　“牛筋面吗？我最喜欢那家了。”顾北晨嚷嚷，被贴发票支配的烦躁一扫而空，简阳觉得，顾北晨是个很好的朋友，和她一块，非常容易开心。

　　三人吃完热乎乎的面，回到办公室开始紧锣密鼓地贴发票。

　　报账是个精细活，贴发票需要按照类别金额贴，且要计算金额和排列版面，顾北晨和简阳都算是仔细人，也还是贴到满头大汗，互相交叉检查才完成这个工作。

　　抬头一看，天都黑了，贴了一下午。

　　“晚上吃什么？”顾北晨率先发问，李远程肯定不会在这里等着她们贴完，早就已经出发去参加外地的研讨会了。

　　“铁板烧？”简阳随口想了个。叮的一声，李远程的微信来了，简阳打开看了眼，是一笔转账。

　　“吃点好的。”李远程发了句。

　　“西餐，我请客。”简阳立刻改口，顾北晨抬头：“你咋了？暴发户？”

　　“对，吃不吃？”

　　“当然，走吧，去北区最贵的那家。”

　　对于这种暴发户的请客，顾北晨从来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