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月光同存》七枝沅

43、差距

　　喜欢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月光日记》

　　言酥见着田钦离开，才缓缓迈开步子走过来，她拍了拍余林林，余林林回过神来。
　　她看向前方，只见田钦走得越来越远。

　　“她给你说什么了？”言酥望了望田钦的背影，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余林林。

　　余林林摇头，露出一个笑容给言酥：“没说什么，就说想交个朋友。”

　　“交朋友？”言酥皱眉，“干嘛跟她交朋友。”

　　在言酥的认知中，她并不觉得田钦是一个善茬。
　　而且，她对朋友是有占有欲的，不喜欢朋友和她不喜欢的人交往。

　　余林林抿了抿唇，笑哈哈地打马虎眼过去，挽着言酥回教学楼。

　　给季叶霄表白的事情，她没有跟言酥说。
　　所以，这件事情她也打算不告诉言酥。
　　只有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事情全部都跟她说一遍。

　　幸好那件事情，她和季叶霄之间是谈开了的，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隔阂。
　　余林林咧着嘴笑，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言酥扭头看过来：“你笑什么？”

　　余林林嗯了声摇头，语气轻快：“没什么啊。”

　　“哎呀！”

　　她后知后觉察觉，自己是不是都不信任季叶霄呀。
　　这么小小的误会，差点就产生了放弃他的念头。

　　余林林嘴里碎碎念嘟囔着，郁闷地鼓气。

　　言酥在旁边是越来越看不懂她的操作，一会笑出声，一会又愁眉苦脸的。
　　她觉得余林林一定是被高三给逼疯来了。

　　言酥想到这，不禁地摇摇头。
　　可怜孩啊。

　　“怎么了？你表情怪怪的？”
　　余林林一扭头就看见言酥脸皱在一团。

　　言酥：“我表情不怪吧！你才是怪怪的，一会笑一会哭的。”

　　余林林瞪大眼睛，立即反驳道：“我哪有哭了？”

　　“你那表情还不如哭呢。”

　　余林林瘪瘪嘴：“……”
　　她挽起言酥的手，准备拉着往教学楼走，看了一眼就停了下来。

　　余林林眯着眼睛认真打量言酥，她嘶了声，往她脸搓了搓。
　　“你最近脸是不是抹粉了，就连嘴唇都抹了点？”

　　言酥用手摸了摸脸和嘴唇，摇头：“没有啊。”

　　再说了，谁抹粉抹嘴唇啊。

　　余林林停住步伐，仔细地去看她的脸：“ 你这脸，怎么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啊？”

　　言酥皱着眉头看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你趁着一模考完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不用吧，上次奶奶带我去小区外诊所看过了，没什么问题的。”

　　“诊所怎么能行，你去三甲医院看看吧，这个不能马虎。”
　　言酥想了想，是该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了，随后朝着余林林点点头：“行吧，反正都要放假了。”

　　“到时候我陪你去。”

　　—
　　可惜始终没有等到一模考完，言酥就在考场上晕倒了。

　　她和余林林不是一个考场的，等到余林林考完得到消息的时候，言酥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余林林跟老师请了假，提前放学。

　　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言母和言奶奶都埋着头坐在病房外。
　　等她走近后，依稀听见言母的抽泣声。

　　看见这幅场景，她的心里莫名有些慌。
　　她问了面前两人好几遍，他们除了摇头就是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酥酥怎么样了？”余林林急切地拉住刚从病房出来的言爷爷。

　　言爷爷抬眸，盯了她几秒后，说：“现在已经休息了。”

　　“她怎么了？”

　　言爷爷闻言沉默，眼眶红润地别开头去。

　　余林林见言爷爷沉默，等得心急，眼泪快从眼眶中掉出，她将视线重新移到言母这边来，祈求从她们那里得到答案。
　　言母像是感受到余林林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应该是哭太久了，导致眼睛发红。

　　“胃癌，晚期。”

　　说到一半言母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跟余林林重复医生说的话：“医生说，酥酥，酥酥她，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我该怎么办啊。”言母掩面大哭。

　　“我的孩子，命好苦。”

　　余林林脑袋“嗡”的一下，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脑袋天旋地转，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一两步，靠在了医院冰冷的墙上。

　　墙面透过的凉意似乎都在提醒着她。
　　这一切都是真的。

　　言母和言奶奶言爷爷回家去给言酥拿生活用品、煲汤。
　　留下余林林守在病床前。

　　言酥一醒来就看见余林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林。”

　　听见言酥的声音，余林林迅速地抬起头，发愣地看着她。

　　“醒了啊？头晕不晕，想不想吐？饿了吗？”
　　“你妈妈他们回去给你做饭去了，等会就来。”

　　“我怎么在医院。”言酥撑着病床，想要坐起身。

　　余林林站起身，把她按了回去。

　　“好好躺着。”
　　“你在考场上晕倒了，就被送到了医院……”后面的话余林林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正好，都不用考试后再到医院，现在就检查一下身体。”言酥问，“医生有说晕倒的原因吗？”

　　余林林闻言沉默，别开头去逃避她的视线。

　　言酥不解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没说吗？”

　　“林林？”

　　“医生说……”
　　胃癌那两个字她始终说不出口，她不敢说。

　　门口传来声响，余林林循声望去，言酥的妈妈正好提着保温盒进来。

　　为了避开话题，她赶忙迎了上去，接过了言母手中的饭盒。

　　言母见言酥醒来，赶紧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眼睛红红地一直盯着言酥，欲言又止。

　　言母低头缓了下情绪，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哑：“有哪里不舒服吗？”

　　言酥茫然地摇摇头：“妈，你哭过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言母一听言酥问，情绪再次崩溃，背过去，双手捂住眼睛。
　　怎么就得胃癌了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言酥让余林林扶起身，坐了起来，轻轻拍着言母的后背，着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了。

　　“没事没事，妈没事。”言母摇摇头。

　　“妈只是太着急了，太担心你了……”

　　言酥深吸一口气，视线从余林林和言母之间来回切换。

　　她不是傻的，她们两个都是这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名堂，她就是再不聪明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问题了。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言酥看她俩沉默，“你们说话啊？！”

　　言酥逼问，言母狠下心如实地跟言酥说了。
　　言酥一时之间失了神，把余林林和言母都赶出了病房，她慌着将自己包裹进了被子中，给足自己安全感。

　　被赶出来的余林林在外面安慰着言母，言母趴在余林林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言父得到消息后，定了就近的航班从北京赶了回来。

　　夜幕降临，他们都让余林林先回去休息，这里有他们在这，就放心吧。

　　余林林进病房跟言酥说话，言酥一直愣在那里，没有回应，她继续说了几句担心地离开病房。
　　出了病房，她安慰言母不要太难过了，还怀着孕了，言母闻言点点头，跟她说了好些话才让她离开了医院。

　　接下来的两天，余爸余妈都跟着余林林来医院看了看言酥。
　　第三天的时候，言酥终于跟余林林说话了。

　　“林林，你好好读书，不用来看我。”言酥勉强笑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不要一天就跑到医院里来，在家里好好复习。”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好好珍惜。”
　　这句话不止是给余林林说的，也是再给自己的忠告。

　　好好珍惜她所剩下的时间。

　　余林林闻言，点头轻声道：“那我一放假就来看你好不好。”

　　“嗯。我在医院也会好好复习的。”言酥苍白的脸色露出笑容，“我们不是说好要考同一个大学的吗，我们一定会在那里见面的。”

　　言酥私下问过余林林第一志愿要报哪一个，她跟着她报，她努力学习，跟她考同一个大学。

　　余林林眼泪从眼角滑下：“好，我们一定会在那里见面的，如果我没有在江大看见你，那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言酥抬起手，给余林林擦掉眼泪，缓缓地点了下头：“好！”

　　余林林在医院待了一下午，直到待到快要去学校的时间，才离开医院返校。

　　时间一点点地在流失，余林林在学校复习，言酥也在医院做治疗。

　　言酥从那次离开学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拍毕业照的时候，余林林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回来她，没有等到言酥，倒是等到了季叶霄。

　　他站在她身边安慰她。

　　上次一个周末，她和季叶霄还有周绗一起去看了言酥。

　　看着在病床上瘦了许多的言酥，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感叹世事无常，这么好的年纪，就生了病。

　　高三三班站上了搭的拍毕业照的台子，有一个女同学想站在余林林的旁边。

　　余林林侧头对她轻声道：“这里有人的，要空出来给她留着。”
　　这是留给酥酥的。

　　“余林林。”

　　“嗯？”
　　姜娅在前面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去寻找姜娅的方位。

　　姜娅指了指：“给言酥空个位置出来，到时候给她P上去。”

　　“好。”余林林点头。

　　旁边的女同学也往一旁移了移，空出了言酥的位置。

　　余林林望了望这个空位置，重新看向了镜头，浅浅微笑，摄影师按下快门键，定格住了这一时刻。
　　毕业照一拍，他们的高中也接近了尾声。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520，拍毕业照，留下纪念。

　　拍完回头的那一刻，她刚好看见季叶霄站在她的身后。

　　她仰头对上季叶霄的视线。
　　他们两个的身高足足差了十九厘米。

　　她一米六.四，他一米八三。

　　“林林。”
　　“嗯？”余林林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余林林抿唇：“怎么了？”
　　季叶霄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张了张嘴，最后他叹了口气摇头：“没什么。”

　　“明天我有事不能来学校，跟你说一声。”
　　余林林点头：“好。”

　　“谢谢你的笔记，对我的帮助很大。”
　　余林林：“怎么又这么客气了，对你有帮助就好。”

　　季叶霄：“……”
　　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我们回教室吧。”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下小卖部。”
　　“好。”

　　去往小卖部的路上，经过校长办公室，有人从里面出来，她下意识看了眼，却定在原地。
　　熟悉的身影站在哪朝她招手，出于礼貌，她上前打招呼。

　　也不知道她还认识她吗。

　　余林林礼貌颔首：“阿姨好。”

　　“是林林呀。”吴静慈眉善目地看着她，跟她打着招呼，“挺久没见到你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阿姨。”

　　您是季叶霄的妈妈，当然记得住。

　　“阿姨有些话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余林林看了眼手表，还有点时间，便点头。

　　吴静带着她去了一个没人的小亭子。

　　“阿姨知道我这样做很冒昧。”
　　“但阿姨真的没办法了。”

　　吴静叹了口气：“你知道霄霄将来要走的路跟你们都不同。”
　　“对于一个偶像来说，有了绯闻有了恋情，没人会喜欢他的。”

　　“阿姨知道他喜欢你，但阿姨希望你能拒绝他。”
　　“你们始终不是一路人，你这样会影响他的前途的。”

　　吴静拉过她的手，打起感情牌来：“林林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阿姨求求你，放过季叶霄好不好，就当是阿姨求你了。”

　　“阿姨……”余林林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无奈低下头去。

　　“林林你是个乖孩子，季叶霄真的不适合你”

　　等待许久，见她始终没给答复，吴静松开她手，冷下脸说起狠话：“如果你们谈恋爱了，我希望你们分手，不然我就去找校长，找老师找你爸妈。”
　　“你不给我答复，那我就明确告诉你，我就是拼上他的未来，我也要阻止你们在一起的。他如果执意要和你在一起，他就不要认我这个妈！”

　　“你也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余林林听着这些话，突然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她叹了口气，拉开和吴静的距离：“阿姨，我和季叶霄没谈恋爱，他是您的儿子，您没必要为了逼出我的一个答案就说对他这么狠的话。”

　　“进娱乐圈是我的梦也是他的，我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你们小孩子哪懂感情，不过就是瞎闹罢了。”

　　这段谈话，有人错吗，都没错。
　　作为一个母亲，为儿子把前途路上的一切都处理干净，有什么错呢。
　　而她自己，本身就没做好决定，如果今天草率得出一个答案，是对季叶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吴静似乎觉得自己过于偏激，背过身去调整情绪，等她再转过来后，已经找不到刚才那固执情绪失控的妇女。
　　早已转变为最初那个优雅从容的知性女人。

　　“林林呀，你站在阿姨的角度思考下，你也不希望自己孩子本计划好的光明未来，被一个女孩打乱吧。”
　　“我也知道你们小朋友之间的友谊都很好，但阿姨希望只是友谊，千万不要继续往下发展下去，他不适合你的。”

　　季叶霄可能不止颜值遗传母亲，就连演技也遗传…演技也未必有她母亲那么好。
　　她尊重她是他母亲，至始至终都是礼貌相待，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她们在小径中分别，吴静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直觉告诉她，虽然余林林没有承诺过她什么，但她喜欢季叶霄，就一定会为了他的前途，选择离开他。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课已经上了十分钟了，任课老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余林林，最后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她进来了。

　　但下课以后，老师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教训了五分钟。课间十分钟，老师还留了五分钟让她回去复习。

　　听了吴静的那段话，她整个晚上都郁郁寡欢魂不守舍，就连季叶霄叫了她好几遍，她都没有听到。

　　晚自习中途休息，她拿着水杯先去了厕所。
　　厕所隔间里，在她准备出来的时候，听见了她的右边和左边传来交谈声。

　　“累死了，卷子也太多了吧。”
　　“可不是，做都做不完，哎就算卷子再多，我们班有些人也能做完了去谈恋爱。”
　　“谁呀？”
　　“还能有谁，季叶霄和余林林呗。我算是看出来了，以前有言酥打掩护，现在言酥不在了，掩护都不需要了。”

　　余林林依稀听见隔壁传来她的八卦。
　　也是没想到，在厕所作为当事人听见自己八卦的场景也能出现在她身上。

　　“你小声点，不怕余林林在啊。”
　　“怕什么，她学习呢不会出来上厕所。”

　　不巧，这次真出来了。

　　“不过我说，他俩是一点都不配的。季叶霄以后是要做什么的，不说其他班，咱们班都心知肚明吧。当偶像诶，怎么能谈恋爱，不怕前途被毁啊。”
　　“还有，就季叶霄能看上她？我不信！”

　　“听说低年级的有好多女生都喜欢季叶霄，要是他俩真谈恋爱，那不得被那群女生给撕了啊。”
　　“不可能谈，季叶霄不可能喜欢她的。”
　　“我看未必。”

　　“要是真谈了，以后说起自己的初恋是明星，那不得多遭人羡慕啊。”
　　“来个帅哥跟我谈吧！”

　　那俩女生的交谈声逐渐减弱，直到她彻底听不见后。
　　余林林才从厕所隔间推开门出来。

　　她们说得没有错。
　　季叶霄母亲也说得没有错。

　　他们在别人眼中始终是不平等的。

　　这些话虽然刺痛着她的耳朵，但并不无道理。

　　她或许真的换位思考下，或重新审视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余林林从厕所走到热水间，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脑子里一片浆糊。
　　泪水忽然滚落。

　　季叶霄，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或许我真的该放弃你。

　　即使成全你也是成全我。

　　——

　　他们和言酥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考前一天。
　　这天上午，他们去看了考场，下午就放假让他们休息休息，明早八点准时到考场门口集合。

　　她和季叶霄一起约好今天去医院看言酥。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言酥还躺在病床上睡觉，余林林坐在病床前望着她默默落泪。
　　她瞧见言酥瘦得不成样子，脸也窝了下去，手腕的肉也没了，就剩下一层皮包骨，面色也越来越苍白了。

　　三个月时间，言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林林埋着头身体一抽一抽的。季叶霄轻轻地拍了拍背安慰她。

　　言酥听见声音，睁开眼睛，一扭头就看见了季叶霄和余林林。

　　她露出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季叶霄轻声道：“来看看你。”
　　言酥望门口的方向望了望，可没看见想见的人，眼里闪烁的光黯淡了许多。

　　“周绗他等会就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