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情话》冷有佳

19、第 19 章

　　孟言心冲着车子的方向挥了挥手。

　　片刻后，车子启动，掉头，缓缓驶离。

　　她看着齐彦的车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有点奇怪，她忽然意识到，迈出这一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而且，自己似乎也不排斥和齐彦开始一段感情。

　　因为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知道这段感情会很短命，所以孟言心反而更加坦然。

　　进了校门，穿过亮着路灯的林荫小道，孟言心像往常一样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进宿舍，再取下肩上的斜挎包，坐到自己的书桌前。

　　佳忆在兴致勃勃地织围巾，顾沁新买了一本小说的实体书，看得正起劲，雨微还是在继续她的泡脚大业。

　　大家都在熟悉的环境中做着熟悉的事情。

　　身处这样的场景，让孟言心产生了短暂的怀疑，她怀疑刚刚车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面前的书桌上还摆着几本她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放在以前，睡前她都会看一会儿书，可今天，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洗漱完就早早地爬上床了。

　　她没跟舍友说恋爱的事情，太刻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时间长了，大家自然都会知道。

　　只是，连孟言心自己也不确定，这段恋爱会维持多长时间，可能还没等舍友发现，就已经无疾而终。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和齐彦之间绝对是不会长久的。

　　-

　　惊蛰的夜里，已经隐隐能听见虫鸣。春也从地底苏醒，睁开碧色的眼睛。

　　次日没有早八需要赶，但孟言心的生物钟很准时，还是早早就醒了。

　　她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床帘发呆。

　　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齐彦那认真的眼神以及那句“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孟言心仍觉得有些不真实，还是很像梦。

　　孟言心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想确认一下。

　　可拿起手机，她又迟疑了。

　　如果和齐彦交往真的只是一场梦，该怎么办？如果不是梦，又该这么办?

　　害怕是梦，又害怕不是梦。

　　孟言心自己也不确定她到底希望看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她忐忑地解锁手机，一眼就看见微信图标上有三个小红点。

　　三条未读消息，都是齐彦发来的。

　　齐彦发来的依旧是语音消息。舍友都还没起床，耳机也不在床上，孟言心就没点开听，转了文字才知道他说的是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是梦，她真的和齐彦在一起了。

　　确认了这个事实，孟言心也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欣喜吗？好像有点，但并不多。

　　后悔吗？好像没有，但也说不清。

　　但孟言心没时间纠结这个了，因为她马上就发现了一个大难题——

　　该怎么回复齐彦的消息呢？

　　打字……他有失读症。

　　发语音……舍友们还没醒，会吵到大家。

　　要在原本可以赖床的早晨，从温暖的被窝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纠结之后，孟言心还是决定不专门爬下床去阳台回消息了，她找到吴助理的微信，把要回复的内容发过去，说她今天中午有事要忙，要吃饭的话只能在晚上，让吴助理代为传达。

　　反正齐彦今天会去公司，吴助理汇报工作的时候总能跟他说上话的。

　　曲折地回了消息，孟言心趁着睡意还没完全消散，又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八点多，孟言心起床收拾，去食堂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去教学楼上课。

　　中午是年级大会，辅导员讲了很多考研、保研和找工作的事情。前五学期的综合排名还没有出，孟言心也不确定自己最终能排在哪个位置，现阶段只能按部就班地上课、看书。

　　齐彦一天都没再给她发任何消息，但吴助理告诉她，晚上的餐厅已经订好了，到时候齐彦会来接她。

　　时间赶得很巧，傍晚孟言心刚从图书馆出来，来电铃声就响起来了。

　　是齐彦打来的电话。

　　“喂。”孟言心接起电话，轻声问，“你已经过来了吗？我正准备出去。”

　　男人“嗯”了一声，短暂地沉默之后，又补充说：“在你之前上车的那个位置。”

　　“好，你等我一下，我走过来可能得十分钟。”

　　“不急。”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孟言心放下手机，正准备挂断电话，听到那边似乎又说了句什么。

　　“什么？”孟言心连忙又把手机拿到耳边，“我没听清。”

　　齐彦重复了一遍。

　　这次孟言心听清了，他说的是：“后悔了吗？”

　　“啊？”

　　没来由的一句话，孟言心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又立刻说：“没有。”

　　“那为什么不直接回我的消息，而是通过助理转达？”

　　哦，所以他一整天都没再理她，不是因为忙，是因为她早上没有直接回他的消息。

　　“那个……”孟言心解释着，但语气颇有埋怨，“我也不是随时都方便发语音的。”

　　“……”

　　电话那边安静了。

　　齐彦一时语塞。

　　孟言心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楚。

　　看不了文字信息，让女朋友不得不为了迁就他而发语音，这确实是他的错。

　　也不知道是齐彦刻意安排的，还是凑巧，订的餐厅居然是孟言心之前打工的那家。

　　包厢里，齐彦让侍者上了一瓶白葡萄酒。

　　“这个酒，记得吗？”齐彦将一杯斟好的酒递过来，“和那天打碎的那瓶酒是同一个牌子。”

　　灯光倒影在透明、晶亮的酒液里，一呼一吸间，能感受到空气里隐隐的葡萄果香。

　　这下孟言心确定了，齐彦选这家餐厅并不是巧合。

　　她也认出了那个酒的牌子，和那瓶害她丢掉工作的酒是一样的。

　　那天她只是像往常一样给客人上了酒，刚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有酒瓶碎裂的动静。

　　明明她完全没有碰到瓶子，明明是客人起身时的衣摆碰倒了酒，可客人和主管都不依不饶，非说是她打碎的。

　　她不肯低头道歉，于是就在那个下雪天里被餐厅赶了出去，最后连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拿到。

　　她就是在那天，在西餐厅外的街角，以那样狼狈的样子遇到了齐彦。

　　孟言心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那瓶酒不是我打碎的。”

　　“我知道。”

　　所以他用的词是“打碎的那瓶酒”，而不是“你打碎的那瓶酒”。

　　齐彦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轻轻摇动酒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还是要感谢那瓶酒。”

　　就是那瓶酒，让他闻声转过头，看见了孟言心。

　　她穿着服务员的统一制服，照理说应该并不起眼，可齐彦还是一眼就锁定了她。

　　那时齐彦还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那个唱歌的女孩，毕竟他当时只在楼上远远望见了一眼，连容貌都没有看清楚。

　　但身形很像。

　　下一秒，她开口争辩。

　　齐彦确认了。

　　因为他记得她的声音。

　　那夜的雪，以及那夜的歌声，似是印在了他脑子里，无比清晰。

　　一顿饭吃完，齐彦开车送孟言心回学校。

　　他把车子停在桐花巷。

　　“这里不远了，陪你走回去。”

　　“啊？”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孟言心一愣，“其实，不用的……”

　　齐彦没回答，但却跟着她下了车。

　　他一点点走近，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但孟言心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却僵住不会动了，连迈出去的步子也变得有些虚浮。

　　夜色中，两人缓缓前行。

　　齐彦侧头打量身旁的女孩，她垂着脑袋，不抽回手，可也不说话。

　　她沉闷地走着，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于是，齐彦难得话多了一回。

　　“孟言心，你要尽快适应角色。”

　　“你不是我的员工，不是我的情人，在我面前不需要谨小慎微，也不需要刻意讨好。”

　　“你不必事事都顺着我，可以跟我生气，跟我吵架，可以笑，也可以难过，有什么情绪就表现出来，用不着小心翼翼地隐藏。”

　　“是吗？”孟言心想了想，“那以后你都不要再去那家餐厅吃饭了。”

　　很孩子气的要求，像是小时候被欺负了而采取的幼稚又执着的报复行为，带着点儿赌气，又带着些可爱。

　　“就只是这样？”齐彦的嘴角染上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孟言心点点头。

　　齐彦留意着孟言心的小表情，看着她。

　　她的身前，是卫衣上的字母印花。

　　她的身后，是奶茶店亮起的四字招牌。

　　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感觉从齐彦的心间掠过。

　　这时，齐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了什么变化，直到把孟言心送到校门口，看着她走进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敲下孟言心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辨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