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宋禾

21、躲避

　　沈敏和余诚川讲起竞选代班长的风波时，表情还有些奶凶奶凶的，她像个叽叽喳喳的话痨一样，“诚川哥哥，你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么的过分！”

　　余诚川腿上还架着文件，他虽然低头留意着个个报表，但也在听着沈敏的唠唠叨叨。

　　余诚川：“哦？怎么个过分？”

　　“这还不过分么？那有人家不愿意当班长他还举荐的？他有本事举荐自己，他举荐我干嘛！”

　　余诚川笑了笑，“当班长不好么？你为什么要排斥？”

　　沈敏低下头，她撅起嘴嘟囔道：“哪里好了？又忙又累的，最重要的是，本来我的课业就很忙了，在当班长，哪还有时间找……你啊。”

　　“找我？不用。”

　　沈敏气的甩开余诚川的手，余诚川却攥紧不让她动，他好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去找你就好了。”

　　“那你要是找不到我呢？”

　　余诚川笃定地说：“不会。我永远不会找不到你。”

　　这一刻，沈敏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了永远的字样，她笑的很甜，旁边陆续有人跑过，沈敏却很想亲他，余诚川一眼就看清了沈敏心中所想，他手心微微使劲，就将沈敏拉向了自己。

　　他说：“这可是操场哦。”

　　沈敏笑了笑，“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有人在操场看文件呢么？

　　沈敏就像和余诚川较起真来似的，不亲到决不罢休。余诚川挑了下眉，将腿上的文件阖上，让沈敏坐在自己腿上，似是告饶似是妥协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可以了，别闹了哦。”

　　沈敏小手抓着余诚川的裤子，有些不舍地说：“诚川哥哥，我要是每天都能见到你就好了，可是明天我就要军训了，估计就不能出去找你了，刚刚我看了军训时间表，早上五点半就要早操，晚上十点半才结束……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余诚川皱了皱眉，“这么苛刻？”

　　沈敏点了点头，很认真的附和：“就是这么苛刻。”

　　余诚川：“那就别参加了。”

　　沈敏眨了下眼，看出余诚川不像是在看玩笑，解释说：“不能不参加的，这是必修项，不军训毕不了业。”

　　沈敏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余诚川送她到宿舍楼下看着她上楼后，并没有离开学校，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另一端秒接。

　　“王主任，在学校么？”

　　王主任：“杨先生？嗯，我还在学校，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余诚川盯着前方宿舍楼六楼的某扇窗户，“有点小事。”

　　沈敏一上楼就跑到窗台往下看，恰好看到余诚川的黑色大衣，她冲着下面挥了挥手，余诚川慢慢笑了，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她叫沈敏。”

　　田芳一脸吃瓜的神情盯着沈敏，等她转过身，才说：“敏敏，你哥哥……走了？”

　　沈敏笑着点头，田芳说：“贝贝和思林去洗澡了，我刚刚都跟她们说好了，明天我请大家吃饭，为了……你懂得。”田芳对着沈敏挤眉弄眼，沈敏还有什么不懂得？

　　最后田芳以十票的优势成为了1班的代理班长。
　　次日，早上五点二十，沈敏被田芳从睡梦中叫起，田芳叫醒沈敏后，又去叫了李思林和万贝贝。

　　田芳叫完自己宿舍的同学后，又去了本班的其他女寝那里，她敲着门大喊：“醒醒！要去集合了。”

　　一圈下来后，田芳满意的点点头，自己班上所有女生都集合在操场的那一刻，田芳整个人都很兴奋。

　　李思林靠着万贝贝，眼睛睨着田芳的方向，轻声说：“好家伙，她这精力咋能这么旺盛？”

　　沈敏也表示赞同，相处下来，她发觉田芳好像时时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也是刻刻都准备着吃瓜和听八卦。

　　别说，班长这个工作还真的挺适合她的。

　　李思林也表示赞同。

　　教官陆续向着各个稀稀散散的班级走来，临床1班一直到三班被分进一个方队中。教官喊了几个指令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地说：“你们中谁叫沈敏？”
　　沈敏明显一愣，万贝贝身体站得笔直却一直往沈敏的方向瞄，教官见没人举手，便又问了一遍，沈敏这才举起手喊到。

　　教官点了下头，就对沈敏说：“你去趟教学楼，你们王主任找你。快去吧。”

　　啊？沈敏不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教学楼在哪。教官见她不动，仿佛会拖慢他的进度一般赶着沈敏快去，沈敏就像一个异类一般，穿着军训服背离操场，路上赶着吃早点的学长学姐路过都会看她几眼。
　　沈敏和一个学姐问了教学楼的位置后，闷着头心里很忐忑。

　　她停在主任办公室前深吸了两口气才喊了声报告。

　　“进。”
　　沈敏皱了皱眉，这个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好像，诚川哥哥。

　　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余诚川的脸露出来，他微笑着看着沈敏，而沈敏则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呆愣了好一会，才略过他向办公室内看去。

　　余诚川：“怎么？不认识我了？”

　　沈敏突然想起昨天余诚川说的话，他说，他永远找得到她。

　　她也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对军训时间的抱怨，不会吧……难道，会想她想的那样么？

　　余诚川：“真不认识我了？我还给你带早餐了呢。”

　　沈敏小声说：“主任呢？不是他找我？”

　　余诚川笑着摇了摇头，“我让他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要不要进来坐坐，还是我们出去？”

　　沈敏：“……”，所以不是王主任找她，而是诚川哥哥找她？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离开这里，从小沈咏就让她明白了什么叫特权，她外出念书就是想逃离这样充满特权的地方，她没想到，她逃离了沈咏，诚川哥哥竟然……

　　虽说，他是好心。他是为了她。

　　可她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沈敏眼中没有一丝笑容，她甚至有些板着脸，她垂着眼闷闷地说：“既然王主任不在，那我就回去了，我还要军训呢，诚川哥哥再见。”

　　不等余诚川叫住她，沈敏就向远处跑远，余诚川望着逐渐跑远的背影，表情像是别人欠了他好多钱似得。

　　王主任这时从办公室的里间走出来，他今年有五十多岁了，头发胡子白的比黑的多，但眼睛却很亮，他笑着拍了下余诚川的背，“人姑娘走了？”

　　余诚川一脸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的模样，王主任就当看不见一样，笑着说：“是个挺有原则的孩子，行了，既然这样，你只能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吃早饭了，可给我香够呛。”

　　说着王主任就打开了早餐袋，拿出一屉小笼包和一碗皮蛋瘦肉粥，余诚川的眉头还在皱着，王主任边吃边说：“行了，你这个表情，让我怎么吃得下？”

　　余诚川：“那你可以不吃。”

　　王主任笑着说：“那怎么行？谁会和吃的过不去。行了，你也别皱眉了，来大家一起吃，一会凉了就没有那个味了，还真别说，早点还是桂香斋的好吃，我今早还是托了那丫头的福嘞。”

　　王主任是龙城医大附属医院的外科主任，也是龙城医大的教授，他和余诚川认识有几年了，有时候像是余诚川的长辈，有时候则又像是余诚川的朋友，俩人不经常见面，关系却也维持的不错，余诚川本想托王主任的关系让沈敏免了军训，可当晚王主任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明早看看孩子的意见再说。

　　还真让王主任说准了，沈敏甚至没让余诚川把话说清，就逃跑似得跑走了，余诚川不解，“昨天她说军训辛苦。我做错了？”

　　王主任一盒小笼包下肚后，打了个嗝后才说：“人家女孩子拎得清，不像你，啧啧啧，你以为帮人家免了这些就是对人家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特权的。”
　　余诚川皱眉：“特权不好么？我不是不想她辛苦，昨天她口口声声说都没时间找我了，我这自己送过来，她还跑了？”哪有这样没心肝的！

　　王主任忍着笑，喝了几口粥才说：“老弟，女孩子撒个娇而已，哄哄就好了，这种时候吧，也许人家只是想听你说几句好听的。就比如什么宝贝辛苦啦，宝贝最棒啦。”

　　是这样么？余诚川突然觉得女生好难懂。而且，他可从没说过这样肉麻兮兮的话。

　　王主任说完看了看余诚川，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样子，不过其实今天的事情也挺让他意外的，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大男人竟然会为一个一年级新生对他提要求。他本以为他会喜欢那种成熟性感妩媚动人的类型。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去医院，而是一大早跑来躲在办公室里的原因。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对一个看起来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上心呢？

　　沈敏跑出教学楼后，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她不后悔打断余诚川的话，也不后悔跑出来，她赶到操场时，教官已经操练起来了，明显排好了队形正在练站姿，沈敏这么快赶来教官明显意外了一下。军训前被叫走的学生从没有这么快回来的，甚至不回来的更多，教官将沈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后才让她归队，只是，沈敏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归那里。

　　教官看了眼沈敏的身高，“一排为首的女生向左挪一步。”
　　沈敏看着空出来的排头位置，又看了看教官，教官指着沈敏说：“看什么，你个子高你不站那你站哪？”

　　沈敏站在了排头，她身后就是万贝贝。万贝贝小声说：“主任找你干嘛？”
　　她们前后左右的人也都侧耳盯着，教官大喝一句：“统统站好。”

　　一整天下来，沈敏累的就像一条咸鱼一般，一回到宿舍，她就恨不得能倒头栽进床里一睡不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教官的眼睛好像一直都盯着她，让她不敢有一刻的松懈。万贝贝和她情况差不多，李思林稍微好一些，但也是一动不想动的样子。

　　至于精力旺盛的田芳，还真别说，军训结束后，她就像阵风一样从大部队里消失了，后来宿舍三废才知道，田芳是去给大家打热水去了，当她一手拿着两个热水壶出现在宿舍里时，沈敏，万贝贝，李思林三人眼眶都有些红。
　　李思林：“芳姐！我真服了，你放心，军训结束后，我也不和你抢班长了，我不配！你就是这个！”李思林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对着田芳比了个大拇指。

　　万贝贝和沈敏也异口同声地说：“芳姐！你就是我亲姐！！”

　　田芳笑了笑，十分谦虚的说：“嗐，那就多谢各位了。你们先泡着，我去问问其他宿舍需不需要热水。”

　　田芳走后，李思林才说：“这姐这身体素质，真应该去部队啊。”

　　万贝贝：“可不是，这哪是人啊，这太强了！”

　　沈敏慢悠悠的泡着脚，边跑边说：“她要是去部队了，那我们哪还有热乎乎的泡脚水？”

　　万贝贝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

　　田芳没多久就回来了，她匆匆洗漱完留给大家解了心中的疑惑，田芳笑着说：“其实当初我是想报航天员专业的，我从小就想去天上看看，那上面到底有什么，我小时候参加过田径训练，也许是底子好吧。”

　　怪不得……天赋如此。

　　李思林：“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咱这里可没有航天专业……”

　　田芳挠了挠头，说：“人家不要我呗。”

　　万贝贝打岔说：“就你这身体素质，他们是不是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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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芳：“也许吧……”

　　接下来的几天，沈敏没再见过余诚川，要不是有田芳的照顾，她差点都快死了，好不容易撑到军训结束，她整个人都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沈敏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忍直视。竟然有点非洲难民的既视感。

　　其实是沈敏夸大其词了，在万贝贝她们看来，沈敏现在的样子很健康，也很有健康的美感。

　　只有沈敏自己不这样认为，她打消了去找余诚川的冲动，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来的外形，她可不想余诚川看到如此黑瘦的自己。

　　这一天，已经是临床1班准班长的田芳一进宿舍就对沈敏喊道：“小敏敏，你日思夜想多日不见的好哥哥正在楼下等你呢。”

　　沈敏一下从床上做起，将厚的像本字典的书拿开，双眼亮亮地问：“芳姐，你说什么？”

　　田芳笑着看向沈敏，用嘴型说：“你、哥、来、了！正在、楼下、等你嘞。”

　　诚川哥哥来了？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沈敏赶忙踩着拖鞋往窗户下面看，余诚川确实站在楼下，田芳笑着嘲笑沈敏：“至于这么着急么，鞋子都穿错了。”

　　沈敏这才看向脚下，看到自己左右穿反的鞋，她蹬掉拖鞋，换了双运动鞋对田芳喊：“我下去一趟啊。”

　　沈敏急匆匆的下楼，快到门口时，才想起来上次和余诚川见面时自己的逃跑行为，沈敏有些慌，多日不见她是很想很想余诚川的，可是她也怕再见时诚川哥哥会说她……

　　至于说她什么呢？沈敏倒是还没认真想过，她也怕诚川哥哥生她的气不理她，而今天，诚川哥哥突然出现在学校，出现在宿舍门口，是不是证明他原谅她了？

　　沈敏深吸两口气给自己打气，她走出宿舍楼，一眼就锁定了面前多日未见的男人。

　　沈敏发现自己想多了，诚川哥哥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根本就忘了所有，她小跑着冲到诚川哥哥的面前，“诚川哥哥！”

　　余诚川见到沈敏跑来，静静地看了会儿她，是黑了，也瘦了。
　　多日不见，他并不是生了气，也不是不想见沈敏，而是最近有些……忙，余诚川脸上也满是疲惫，他眼底的黑眼圈更加明显。

　　沈敏离近了就看清了他眼底的红血丝，也闻到了他身上不同于洗衣液的香气，只是她并没有多在意，而是有些心疼地说：“怎么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