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宋禾

51、明明白白

　　从那以后，沈敏就有些紧张兮兮，她经常做噩梦，经常在梦醒时见不到诚川哥哥，沈敏会找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一个人回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她总会生出一种再一次被沈咏关在家里哪都出不去的无力感，有时，她也会在半梦半醒见听到身边传来的窸窣动静，渐渐地，沈敏就找到了规律，每周总有三四次，诚川哥哥会趁着她睡醒后偷偷起身，至于他去了那里，沈敏却不知道。

　　她会装作睡着的模样，听着他起身穿衣，然后站在窗台上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进黑暗里。沈敏不敢上前，不敢戳破，也不敢阻止，只有等待，等着诚川哥哥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在这段看似很幸福的关系里，沈敏是被诚川哥哥保护与细心呵护的，但是她却会畏首畏尾，尝尝担惊受怕，她害怕诚川哥哥走了以后便不再回来。

　　幸好，他每晚都会回来，只有当他回来后，沈敏也才敢真的睡下，她有时忍不住，会蹭到他冰凉的身上，然后故作惊醒道：“诚川哥哥？你怎么这么凉。”

　　“哦，刚刚去了厕所，没事，睡吧。”

　　余诚川拍了拍沈敏的后背，哄着她重新入睡，这时，沈敏又会想——你看，他还愿意欺骗自己，他还是在乎我的。

　　戳破沈敏脆弱幻想的是一封不知是谁放在她办公室桌子里的信封。

　　沈敏打开信封，看到了一张张人数大于两个人的照片，照片里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照片上不论角度如何，每一张都有诚川哥哥。

　　沈敏不用看脸，就能认出这是诚川哥哥的背影，这是诚川哥哥的手臂，这是诚川哥哥的鞋……每一张照片里，被许许多多女人或是只有几个女人环绕着的男人，都是余诚川，沈敏看不出他当时的神情，但是，她却知道，他并不反感。

　　甚至，他好像很是游刃有余。
　　像是个主宰一般。

　　外套里的口红痕迹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除此之外，还有诚川哥哥背着她接起的电话……沈敏双手紧紧的抓着相片的两端，只要她使使劲，这些照片就会被她撕成两片，撕得粉碎。可是，她能撕掉这些照片，她却赶不走自己脑海中逐渐清晰的种种印象。

　　即便诚川哥哥离了婚，他的身边也依旧不缺女人。

　　沈敏苦涩地看着那些照片里穿着暴露，曲线凸显的女人，她们画着浓烈的性感的妆容，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即便灯光昏暗，照片模糊，也依旧挡不住那一张张照片里所表现的浓烈风情。

　　沈敏咬紧双唇，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看，可眼泪却不争气的留下来，泪水滴在照片上，将照片里女人脸上的笑容再一次放大。

　　沈敏将照片扣在桌子上，一行清晰的小字映入眼帘——明明白白侦探所。

　　明明白白侦探所？

　　坐落在龙城城郊，位于九富农贸市场上四楼，沈敏请了半天的假，站在一群鸡鸭鹅养殖场旁边时，她差点没吐出来，实在是太臭了，整片范围的空气里都充斥着这些家禽的粪便气味。

　　沈敏皱着鼻子，屏住呼吸，才从养殖场走过，刚刚吹在她脸上的风无一不带着屎香。她抬头看着九富农贸市场的大牌子，再一次陷入怀疑，她也明白了为何司机会将她再前面放下的原因。

　　一走就会嘎吱嘎吱作响的生满了锈的扶手和狭窄的墙外楼梯，沈敏抬头看看自己还要在上两个楼梯，就阵阵眩晕，她根本不敢往下看，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踩空了掉下去。原本来时，她肚子里是一肚子火加一肚子的疑问。如今，她也只剩下一个念想，那就是不掉下去活着就好了。

　　终于爬上了四楼，沈敏双脚颤抖的站在一个绿色大铁门前，双眼盯着门上挂着的快要断掉的“明明白白侦探所”的牌子直喘气。

　　她这是作的什么孽遭的什么罪？

　　先要被臭气攻击，还要经历恐高测验？

　　十分好脾气的沈敏双拳紧握，重重的敲了敲面前的绿色大铁门，她刚敲一下，铁门就自己颤了颤，七八块像苹果那么大的绿漆便像雪花一样簌簌掉下，险些砸在沈敏的鞋子上，沈敏连忙后退小半步。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她就不该来！！

　　沈敏刚要转身离开，刚刚哗哗掉漆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划出吱呀吱呀的动静。沈敏瞧着从里面弹出了个头的人，头戴着一个老奶奶帽的萧又白却像是压根儿没看到沈敏似的，一心铺在掉了绿漆变成绿褐相间的破门上。

　　萧又白夸张的哭丧道：“我可怜的门啊，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刚刚你还好好地，是我对不起你啊，不应该把你放在门外，忍受风水雨打和别人的粗、暴、对、待、我可怜的门啊……”

　　萧又白说到粗暴对待时，才看向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沈敏。

　　萧又白浮夸又没有一滴泪水留下的表演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沈敏打断，沈敏盯着他，将他大红的裤子与夸张的帽子屏蔽掉后，才说：“你就是这里的管事的？”

　　“咳咳。”萧又白直起身子，收起浮夸的表情，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怎么？有什么难以相信的么？”

　　“哦……”沈敏瞬间便丧失了所有的兴趣，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开的侦探所，能有多靠谱？

　　她就不该来这里，或许那些照片都是合成的呢……一想到这些，沈敏便要转身离开。

　　萧又白眼见着送上门的“潜在客户”，怎会轻易放走沈敏？他瞬间收起自己夸张又外露的表演，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后，才在沈敏一脚踏在楼梯上时出声阻拦道：“等等。”

　　沈敏被他雄浑的声音吓到，拼命抓稳扶手后回头怒视着萧又白说：“你要吓死我啊！”

　　萧又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虽然他的帽子和裤子依旧浮夸，但这一刻，沈敏却感觉到了他的真诚。

　　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又确实如此。

　　萧又白搓了搓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清晰的印着和照片背后一样的明明白白侦探所的名字，是和门上的挂牌上不同的。

　　沈敏拿着名片，就听到萧又白说：“您好，正是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萧又白，是这家明明白白侦探所的法人。也是这家侦探所的侦探。还是这家侦探所的屋主。”

　　法人？侦探？？屋主？？？

　　他咋不说他身高一米八呢？

　　这些抬头对沈敏都不是很重要，沈敏只想知道，那些照片和这家侦探所有什么关系，照片上的诚川哥哥是不是p上去的。

　　萧又白顺利将沈敏请进了自己的侦探所。他还十分贴心并大度的无偿给沈敏倒了一杯自己的最爱——冰镇可乐。

　　沈敏低头看了眼一看就没洗干净的玻璃杯，决定就算自己渴死也绝不喝一口之后，沈敏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沓子照片。

　　“你看看这些都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在我的桌子上放这些照片！”

　　“这位小姐应该是初次来这里，那就由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我们侦探所的三解三不接。”

　　沈敏和萧又白同时开口，导致俩人都没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于是，他们又异口同声的说：“你说什么？”

　　萧又白拿起照片，看到上面的水印之后，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些照片确实出自“明明白白侦探所”，但却不是出自他的手送出去的，而是他哥——萧又明。

　　明明白白的那个明。

　　萧又白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两口冰镇可乐打了个嗝后，才笑着对沈敏说：“这位客人，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在您这里不存在三接三不接，您就是我们要招待的客人，本侦探所一定会按照您的要求，办好您想办的事情，我看您这个样子应该也没有结婚吧？是不是要我们帮您调查您的男朋友？您怀疑他出轨？还是……不管怎样，只要交给我们明明白白侦探所，我们一定会替您分忧。”

　　“不是！等等，我们？”

　　萧又白脸上的虚假又真诚的笑容一顿，他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我们。”

　　“这个屋子里还有除了咱俩以外的人吗？”沈敏刚才坐在这个看起来就古怪又透着怪异的地方时，就觉得脊背凉凉，她环视着这个面积不大的侦探所，除了他们俩，她是一个活物都看不见，不得不说，这个侦探所，处处都像是个单身公寓，还是单身男人的公寓，一眼望去，不是成箱成箱的泡面，就是成箱成箱的饮料。

　　这里生活的人的生活质量，可见一斑。

　　“不是，这位客人。您能否控制一下您的表情？”萧又白又喝了两口可乐，才接着说道：“这里没有您脑海里想的灵异事件，我也没有困难到需要您可怜的地步。我的侦探所叫明明白白侦探所，我又叫萧又白，那自然还会有一个萧又明了。所以我说的没错，是我们啊。”

　　沈敏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会猜到她在想着些什么？难道他会读心术？

　　萧又白对沈敏的表情很是满意，接着说：“我哥哥还没回来，这些照片是他给您看的，您要是想等他回来也行，不过会有些晚，他上晚班我上白班，等天黑他就出现了。如果您等不及的话……也可以交代给我，反正只要是我们侦探所的工作，我们都会尽力去办。”

　　萧又白又喝了口可乐，“我们侦探所的宗旨就是，一切为了客户。”

　　好家伙！

　　沈敏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萧又白给忽悠瘸了，她都忘了明明自己是来质询的，结果出门后，她就成了这里的客户。

　　而且还是那种基本上一句话没说的客户。

　　沈敏委托侦探所办一件事情——跟踪余诚川。

　　她既不想等什么萧又明来上夜班，又不想在这个地方久留，便只留下了一个个人邮箱，要求他们每周给她汇报一次以上余诚川都在干什么。

　　沈敏也不想这样让人监视调查诚川哥哥，但是除了这个办法。她真的是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