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宋禾

52、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了，只要按时浇灌，就一定有破土而出的时刻，而我，就在等这样的时刻。”

　　沈敏走后没多久，萧又明就从楼下上来了，萧又白也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模样，他站得笔直，对萧又明说：“已经办成了。”

　　萧又明轻点点头，说：“希望现在一切还不晚。”

　　即便是沈敏请了半天的假，可她往返城郊的路程就要大半天，她回家时已经比平时从医院下班晚上了一会，沈敏怕出差错，还提前和诚川哥哥说今天的手术可能会有些麻烦，让他不用接她。

　　沈敏推开房门，家里的灯都是关着的。

　　不好，诚川哥哥不会还是去医院接她了吧？

　　沈敏怕诚川哥哥知道自己请了半天假的事，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直往外冲，正巧余诚川刚到门口。沈敏就直愣愣的冲到了余诚川的怀里眼冒金星。

　　“诚川哥哥？你去哪了？”
　　“敏敏，怎么样？撞疼了没？”

　　余诚川的胸口都被撞的隐隐作痛，想来沈敏也撞得不轻，他无暇顾忌自己胸口，直接一个公主抱就把沈敏抱了起来，沈敏自然而然的双手攀上诚川哥哥的脖颈，脑袋也靠在诚川哥哥的胸上。
　　沈敏嗅了嗅鼻子，眯了眯眼，她垂下了眼皮，双手却渐渐握紧了拳头，指甲重重地压在指腹上留下一排排月牙，等到余诚川将她放到沙发上像哄孩子一样揉着她的头发时，沈敏咬着唇角憋着泪水。

　　“这么疼啊？”余诚川与沈敏四目相对，他自然发现了沈敏眼圈里打转的泪珠，他更加轻柔地抚摸着沈敏的头，难免口气中夹杂些类似“教育”的语气。

　　余诚川说：“以后可不能这样毛毛躁躁的，知道了么？”

　　沈敏皱着眉，不回答好与不好，而是双眼紧紧地盯着诚川哥哥，仿佛要看到他的骨子里似得，沈敏叹了口气，终于问道：“诚川哥哥，你去哪了？”

　　余诚川板着的脸松了松，他刚刚去了趟别墅冷宁那边，就在沈敏给她打电话后不久，冷宁久违的给他打了个电话，余诚川本不想接，但是一想到会不会是晴晴有事，便接了电话，果然，晴晴在电话里哭着找他。

　　他没有办法拒绝晴晴，而沈敏又要加会班，余诚川想了想，就回了趟别墅陪着晴晴玩了一会。

　　晴晴哄好后，他这不就回来了么。只是没想到，沈敏先比他到了家。

　　本来没多大的事，余诚川怕沈敏会乱想，就说：“奥，我刚刚下楼去扔了个垃圾。”

　　扔垃圾？沈敏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她强颜欢笑道：“诚川哥哥辛苦啦。下次我出门会记得扔垃圾的。”

　　“哪用得着你？你这双手，是给人看病的，而不是扔垃圾的。”

　　余诚川笑着转身，他走到厨房门口，挡住里面没有扔的垃圾，说：“晚上想吃什么？下饺子怎么样？”

　　沈敏窝在沙发里，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说：“好啊，都好。”

　　她明明在他的怀里闻到了从未闻过的气味，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沈敏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沙发坐垫，直到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她还久久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余诚川将饺子放在餐桌上后，又抱起沈敏，将她安置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余诚川很喜欢抱着沈敏，他享受着她像一株藤蔓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以往他抱起她，沈敏都会面带绯红眼神娇羞，然而今天，她却是双眼空洞无神，嘴角也苍白似纸。

　　余诚川伸出手背摸了摸沈敏的额头，“不烫啊，这是怎么了？”

　　沈敏勉强露出微笑，她抓住余诚川的手，略带疲惫地说：“今天太累了，诚川哥哥，我今天……想休息休息。”

　　余诚川看着沈敏，“真的只是累了吗？要不要看医生？”

　　“诚川哥哥，你忘了我就是医生？没事的，就是累了。”

　　“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一定要和诚川哥哥说，知道么？”

　　沈敏点了点头。

　　她只是匆匆吃了两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沈敏的眼神中略带着歉意，可她真的是没有一点胃口。

　　“真的吃不下了？就吃了这么点？”

　　沈敏抿起嘴，摇了摇头。余诚川妥协道：“那好吧，我抱着你去屋里躺一会。”

　　说着余诚川就走到沈敏的身边，公主抱起了她。沈敏双手抓着余诚川的衣领，默默地想，这样的亲昵……还能维持多久呢？

　　沈敏啊沈敏，知足吧，毕竟诚川哥哥现在还愿意抱着你。

　　沈敏啊沈敏，难道你就只想要一个拥抱么？

　　沈敏的脑子里又冒出两种思想，一个对她说：“人啊，要及时行乐。”，一个却对她说：“人啊，要防范于未然。”

　　余诚川将沈敏抱到床上后，还贴心的拿出了体温计接好了热水，他坐在沈敏的窗前，眼中全是担忧，沈敏不敢再看这样眼神的诚川哥哥，她悄无声息地挪走了目光，说：“诚川哥哥，你别顾着照顾我了，你去接着吃吧，我真的没生病，就是今天下午……精神太过紧绷了，我休息休息就缓过来了。”

　　“那你先把体温量了，我看没发烧我就走。”

　　沈敏老老实实将体温计放在腋下，平时短暂的五分钟，被诚川哥哥这样盯着竟然如此漫长，等到五分钟一到，沈敏的心跳都快上了不少，她拿出体温计，自己还没有看看是多少，就被诚川哥哥接到手里，余诚川看着体温计上的刻度，松了口气，他摸了摸沈敏的脑袋，说：“确实是没有发烧。”

　　沈敏也松了口气，“你看，我就说我没生病嘛！行啦，诚川哥哥快去吃饺子吧，不用这样照顾我的。”

　　余诚川退出卧室后，沈敏就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被子里，她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沾湿了床单、枕巾，沈敏只哭了不到两分钟，她发现，全身心的相信一个人真的好难好难，以前她整颗心都在诚川哥哥身上，从未想过他会欺骗她，会伤害她。

　　此时此刻，她却变了，她不再一如当初一般的相信诚川哥哥，她承认他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但是她却不再相信诚川哥哥只会对她自己一个人好。

　　爱一个人真的好难好难，好辛苦好辛苦，沈敏将自己藏在被子里，这一晚她和诚川哥哥虽然依旧在一个被窝里，可却没有了以前每一晚的贴近和触碰。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透明的线，沈敏突然开始期待起明明白白侦探所交给她的第一份调查。

　　···
　　这一天，沈敏接到了田芳的电话，隔着电话，沈敏都能听出田芳那一脸娇羞的语气。沈敏拿着电话走出办公室，隔远了一些后才说：“芳姐？怎么了，有什么喜事？”

　　田芳：“你还是这么聪明啊，敏敏，确实有个事情，你今天晚上忙不忙啊？我、我们想请你吃个饭。”

　　沈敏看着窗外的远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叶，那里，以前，诚川哥哥就会站在树下，沈敏走了一会儿神，等回过神来，田芳已经在电话里喊了好几声，“敏敏？你还在听么？”

　　“啊，我在听，嗯嗯，有时间，好，聚聚。”

　　田芳笑着说：“那就好，那就还是老地方，我把地址一会发给你啊，你一定要来啊！”

　　田芳挂断电话后，沈敏收到了地址，沈敏以为是田芳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唠唠，她根本没有注意田芳说的那一句“我们。”

　　等沈敏到了老地方后，她微张着嘴，看着酒馆卡座里和芳姐坐在一侧的男人，逐渐凌乱……

　　这是？谭警官？就是那个龙城中心辖区派出所的警官？

　　想当初她们四个人在酒馆喝的酩酊大醉，被送到的派出所里的那个警官怎么在这里？

　　沈敏双脚不收控制的走进酒馆里，直到她站在田芳和谭警官的面前，她仍旧藏不住自己一脸的吃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来告诉告诉她？

　　田芳面若桃花的招呼沈敏坐下，“敏敏，你别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什么？”这哪是她认识的，记忆中的田班长，田芳姐？

　　“嗯……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我和老谭准备结婚了。”

　　沈敏瞪大了眼，田芳不止叫了沈敏，还叫了李思林和万贝贝，三人刚刚坐下，田芳就当着三人的面，说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新闻，吓得三人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田芳娇羞的与老谭十指相握，在田芳说出要和老谭结婚的消息时，老谭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上扬在上扬，直到露出满口的白牙，对着自己准未婚妻的三个好闺蜜笑着说：“到时候婚礼大家可都得来啊!”

　　“我勒个去。真的假的。”李思林第一个站出来，说出了万贝贝和沈敏都想说的话，周围的人也纷纷向着她们这个卡座里看去，万贝贝赶紧拉着李思林坐下，田芳桃红的脸颊逐渐变成了红苹果色，娇艳欲滴。

　　根本不用她们再怀疑，从头至尾，田芳和谭警官的手就没有松开过，田芳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断过，她看着三个好姐妹，郑重到不能再郑重地说：“真的，我和老谭，我们真的要结婚了。”

　　田芳成为了四人当中第一个宣布要结婚的人，还是直接将自己的结婚对象领过来一起宣布的人，这一晚，沈敏和万贝贝、李思林点了很多的酒，因为老谭还要执勤，全程滴酒不沾并负责结账，有警察看着，沈敏、万贝贝、李思林便喝的更加肆无忌惮。

　　沈敏依旧点了一杯特莱姆孜，依旧没有加醋，她喝的比第一次还快，一大杯特莱姆孜下肚之后，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听到田芳结婚的消息她是快乐的，只是快乐之余，她也会想——她和诚川哥哥什么时候能结婚……什么时候会结婚。

　　侦探所第一周的调查结果已经邮件发给了她，足足五十多张照片，不同角度，不同时期，不同场景的都有，每一张照片里的诚川哥哥都和在她身边的诚川哥哥不一样，就算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同样的鞋子，明明是同一张脸，沈敏看着画面中与诚川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陷入了沉思，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而且照片里的诚川哥哥，身边永远都有女人，各型各样的女人。

　　沈敏又叫了一杯特莱姆孜。

　　她醉倒在万贝贝的肩膀上，醒酒的时候，她好像亲临其境般又好像是灵魂出窍般，她来到了那些照片的场景中，她就像一个飘荡在其中的局外人一样，看着诚川哥哥和那些女人说话，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即便照片上的诚川哥哥并没有和那些女人有多么亲近的动作，但是沈敏却止不住的幻想，她幻想着诚川哥哥对那些女人笑，幻想着诚川哥哥搂着那些女人的腰，他和她们亲吻，和她们拥抱，和她们做着不可描述的事。

　　沈敏吐了出来，她压在胸口的大石头却怎么也搬不动，她被万贝贝扶着走出卫生间，但是她的双脚根本就不受控制的打转，沈敏想哭却哭不出来，她也不能哭，田芳和谭警官还在等着她呢，万贝贝拍了拍沈敏的后背，她虽然喝了不少，但终究没有沈敏喝得多。

　　万贝贝嘴里的酒气贴着沈敏的耳廓，她轻声地说：“敏敏，敏敏，下一个就是你了。我、我们会等你的好消息的，芳姐看起来很幸福，你也要幸福啊。”

　　沈敏摇着头，“怎么会是我……贝贝……不会是我的。”

　　李思林不放心万贝贝和沈敏，她扶着墙走到厕所，就见到沈敏和万贝贝在厕所外的拐角处抱头痛哭，一个说着“你要幸福。”一个说着：“我怎么会幸福。”

　　李思林突然不敢上前，她怕她会被两人的情绪感染，和她们一起抱头痛哭起来，但她又不敢离开，她就静静看着万贝贝和沈敏，直到她们擦干泪水、彼此分开之后，她才走上前，一手夹着一个，重新回到吧台。

　　李思林作为最清醒的“女方娘家人”，在分别前指着谭警官说：“我跟你说，芳姐要是有一丁点的委屈，一丁点的不幸福，我们整个宿舍都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是个警察都不好使，我们一定去你那个派出所，找你的麻烦！”

　　田芳笑脸盈盈看着自己的姐妹，谭警官除了一直在保证以外就是在忙着将这些喝醉的女人塞进车里。

　　接下来他还得将这些可怕的、惹不起的“醉鬼”一一平安地送回家，沈敏靠在车窗上，半睁着眼，车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她好像看到了诚川哥哥，她不敢眨眼却看不仔细，一晃而过的诚川哥哥从她眼前溜走，她的耳边响起歌声，有些吵，沈敏闭上眼，心想——算了，反正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女人，眼不见为净吧。

　　谭警官先送的沈敏，田芳扶着她进了家门后才离开，沈敏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漆黑的夜晚发着呆，他……真的不在家。

　　她只是醉了，又不是瞎了。她怎么会看错呢？

　　只是，她多想告诉自己，她只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