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宋禾

8、兑现

　　沈敏被向宁南死死拉住，向宁南的力气很大，沈敏根本无法逃脱，许规这时才凑过来，她看看向宁南拉着的沈敏的手，面露不解，向宁南用眼神瞄瞄升旗台的方向又撇了撇沈敏的方向，她无声的用嘴型描摹着四个字——那个男的。

　　许规张大了嘴，她秒懂了向宁南的意思，那个男的不可能是校长，只能是校长身旁站着的那个她没见过的人，原来刚刚的那个站在校长旁边的男人就是她一直想见见却无缘见到的——沈敏心心念念藏了八年的哥哥。

　　他叫什么来着？撑船哥哥？

　　哦，不太对，校长好像是说是叫什么来着？许规光顾着看他的长相来着，也没仔细听。向宁南那时的注意力也都在沈敏的身上，自然是压根都没听到校长说的话。校长刚才介绍余诚川时说的是——杨肃先生。

　　沈敏有些哀怨的看着拉住自己的好友，她们虽然拉得住她的身体，却拉不住她的心。她此刻的心早就随着余诚川一起飞到九霄云外了。沈敏一反常态、心虚飘忽上了两堂课，连一直很是喜欢她的数学老师都发现了她的异常，叫她回答了几次问题，幸好有同桌向宁南打掩护，她才免于在课堂上出丑，沈敏恍恍惚惚的状态是在上午的课全都上完之后才停止的。因为那时，正当向宁南和许规要拉着沈敏出去透透气顺便吃个饭的时候，一双超过课桌数十厘米的大长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沈敏面前，沈敏两眼泛着亮晶晶的微光，她的脸上瞬间呈现出吃惊、欣喜和娇羞，她就像一颗被点燃的烟花，霎那间绽放出最耀眼夺目的笑容，沈敏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她饱含着欣喜与雀跃，慌乱与少女的羞涩，婉转又悠扬地喊道：“诚川哥哥！”

　　余诚川眨了下眼，除了沈敏，他想象不到还有谁能用这样小女子悦耳的语调叫出他的名字，他身边的女人很多，除了忌惮他的，就是有求于他或者想弄死他的，沈敏给他的感觉很独特，因为她是罕见的不怕他的人。他相信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想害他，或是有求于他。想到这里，余诚川看着沈敏，对着她轻轻地嘘了一下，他一步步走近沈敏，他的长腿在稍显紧凑的桌椅旁长驱直入，他走到沈敏的桌旁，双眼中是稍纵即逝的浅淡目光，他沉着地回应她，简洁短促只有一个字——“嗯。”

　　沈敏很满足，她盛满星河的眼眸里，闪烁着胜过繁星的绝美灵动，她稍稍降低了音量，抬头看着余诚川的双眼，在她马上就要被蛊惑住深陷其中时，她问：“诚川哥哥，你怎么没走？”

　　余诚川纠正她说：“叫我杨肃。”

　　“杨肃？”

　　余诚川说：“我记得我好像还欠你一顿饭？”

　　沈敏是不解为什么要叫诚川哥哥为杨肃的，她的不解很快就被愉悦取代，她日思夜想的诚川哥哥要和她吃饭诶，她刚要走到诚川哥哥的面前，却停顿了一下，她有些为难的看着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向宁南和许规，她们之前都是三个人手拉手去食堂的……现在她要是自己和诚川哥哥出去了……也太重色轻友了。

　　沈敏愣了一下，她怎么会想到重色轻友这个词，诚川哥哥是她的哥哥啊，她怎么会说诚川哥哥是——“色”呢？她脸上纠结又为难的神情落在余诚川的眼里，余诚川向她身旁站着的两个女生，他不需要任何犹豫与思考，他有不是会被三个女生就吃垮的人，如果是以前还有可能，但是现在，对于现在的余诚川来说，就算是整个学校全体师生，都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吃垮他。余诚川对沈敏说：“这是你的好朋友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向宁南刚想拒绝，她的右手就被许规狠狠地掐了一下，许规爽朗地笑了笑，她盯着余诚川说：“不介意不介意，敏敏的哥哥请吃饭我们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余诚川看了眼沈敏身旁的两个女生，尤其是那个说话的女生，他笑了。

　　余诚川没有带着三个女生去学校的食堂，如果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他领着三个女生吃食堂，估计瞬间就会掀起龙城的一阵血雨腥风，有人会担心他的公司经营情况，有人则会担心他的喜好转变意味着什么，还有甚者则会捣鼓出一股歪风邪气令余诚川疲于招架。他走在前面，沈敏走在旁边，向宁南和许规则像沈敏的护卫走在他俩的身后，沈敏会不时回头看看俩人，当她们三人都站在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轿车旁，沈敏垂眼看着挂有云城的车牌微微愣神，余诚川的司机下车给几个人开门，上车之后，沈敏才忍不住问道：“诚……哥哥，你是准备留在云城了么？”

　　在沈敏的意识中，坐什么牌照的车，就证明了这是什么地方的人，就像她的爸妈，永远都是坐着那么一个禹城牌照的车。

　　司机平稳的开着车，余诚川侧着头问沈敏：“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司机静静听着，沈敏说：“就是，你的车牌是云城的……”。

　　余诚川呼了两口气，慢慢地说：“这车不是我的，是别人借给我用的，我不准备留在云城。”
　　沈敏松了口气，她连忙问：“那……你想留在那里？你会想回家么？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没有人知道沈敏问出口的时候有多么的忐忑，她生怕听到余诚川口中的答案是回到禹城，她也怕他说出其他的答案，要知道，她为了去龙城找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幸好余诚川没有任何的停顿，他直接否认了回家的选项，说：“不回家，我会一直在龙城，那里才是我的家。”
　　余诚川曾经在几年前稳定住几家公司的时候回过龙城，那时是个晚上，他本想连夜带着余大富离开这里，他已经给余大富安顿好了一个家，他会给他养老，只是那一晚余大富没有跟他走，余诚川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忙，他只能给他留下一箱子钱。

　　后来余诚川接手的公司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他也就没有再回去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禹城的，那里只有他残破、凄惨、穷困潦倒的记忆。

　　那次回去，虽然短暂，却也足够唤醒他的所有不堪记忆。从那之后，余诚川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听他说完龙城才是他的家后，沈敏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她窃喜着自己之前的努力，她说：“杨肃哥哥，我也会去龙城念大学的，我想去有你在的地方。”

　　余诚川：“？”

　　沈敏说完才反应过来车上不止有她和余诚川两个人，还有她的姐妹和司机，她的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她突然害羞的模样生动又可爱，余诚川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似是而非地说：“龙城的学校分数可不低，你得加油啊。”

　　“我会努力的！”

　　余诚川的鼓励于沈敏而言抵过了所有书本上一笔一划的字，她心底内燃烧着无尽的力量与冲劲，明明还没有吃饭，沈敏就有一种她已经精力充沛可以挑灯夜战了。

　　沈敏这副没什么出息的模样一次次闪瞎了向宁南与许规的双眼，她俩疯狂在车后做使着眼色。

　　许规：这还是我认识的娇娇小甜心公主么？
　　向宁南：嗐，她这都是镇定多了呢，你是没见到刚才升旗和之前在医院里的模样……
　　许规：比这还离谱？
　　向宁南：这才哪到哪？简直是差远了，之前我不是说了么，那嗓音，都赶上你这个大喇叭了。不是我说，你非把我薅过来干什么？
　　许规眨眨眼：你不知道么，当然是杜绝、消灭、禁止一些列亲密行为。
　　向宁南：我看你是想多了，这个男的可不像是学校那些臭小子，见到敏敏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许规再次眨眼：我没想多，是你想错了，我不是杜绝这男的，我是杜绝敏敏。我怕她上赶着……
　　向宁南了然：哦，原来是这样，那咱俩确实得来。
　　许规得意：也不看看谁的脑子好使？
　　向宁南：行行行，你的脑袋最好使，要不怎么说你是最强守卫呢！
　　许规：嘿嘿嘿嘿……

　　汽车停稳时，向宁南与许规望着眼前硕大的云城饭店愣了愣，她俩互相望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是成绩出来时，她俩以并列第一荣登全校皇榜吧。

　　当然，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俩的成绩就是个中等水平。

　　面前的可是云城饭店诶！是她们坐车或者走过都会发出惊呼，小小的哇塞一下的地方，这里并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而是得有——权。而且，还得是不一般的权，就连许规那个永远中山服，口口大道理的老爹，都没进去云城饭店里吃过饭。

　　也许只是在这附近吧？

　　或许是因为这里好停车？

　　当云城饭店门口的门童弯着腰鞠着躬将余诚川和沈敏请进去的时候，许规和向宁南十分默契的咽了口口水，她俩跟在余诚川和徐敏身后，也被门童以同样的规格请进云城饭店。许规将微微发育的胸腹挺起，向宁南也是双眼瞪大挺胸收腹，她俩的脚踩着软绵绵的地毯上时，同时屏住了呼吸。沈敏对于在云城饭店里吃饭这件事倒是十分镇定，虽然她也不曾来过这里，但是在这个地方吃饭与在路边摊吃饭对她来说都没有多少差别，令她开心的是同她一起吃饭的人是谁，而不是吃饭的地方。余诚川好像是来过这里很多次，他一进门，就被这里的经理一眼认了出来，经理虚虚哈着腰和他打招呼，余诚川点了下头，他在人前基本上都是这样沉默寡言的形象，很少有人能听到他讲很多的话，因为当他开口讲话时，大部分听到的人早已是大祸临头了。
　　她们被请进了一个装潢雅致又清幽的小包间，一进去，就能闻到阵阵木香，很好闻，很凝神，沈敏挨着余诚川坐下，余诚川一一问过三人的喜好之后，就叫来了服务员，多年的历练令他就算是再这样一个相对私人的场合里也是绝对的主宰，沈敏、向宁南、许规看过菜单之后纷纷惊讶于后面的价格，对于三个学生来讲，这里普普通通的一道小菜都足够是她们一学期的饭费了，三人不好点单，余诚川点起单来，繁复凹口的菜名从他的嘴里一一念出，他仿佛精于此道。
　　眨眼间，服务员就阖上门出去。

　　沈敏这才小声地说：“诚川哥哥，这实在是点的太多了，我们几个人吃不完的。”
　　余诚川摇头，他说：“吃不完也都尝一尝，味道还是不错的。”
　　许规轻轻咳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说：“你很有钱？”

　　向宁南没料到许规这么直接，她刚刚拿起的茶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直直地端在手里，来回瞟着许规、余诚川和沈敏。

　　沈敏想到了诚川哥哥之前的样子，与现在坐在自己身旁的余诚川可以说是差别囧大，但是，不论怎样，那也都是余诚川。

　　余诚川听到许规问出口的话时，耸了耸肩，他不否认自己有钱，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带着自己的努力汗水，这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第一次当着沈敏的面正视她身旁的许规，余诚川看得出许规眼神中的倔强和不屈的气性，他很欣赏许规的脾性。像她这样有脾气的人余诚川已经见得很少了，余诚川没有掩藏哪怕一丝对许规的欣赏，他拿起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才说：“你叫许规？”

　　许规回瞪他：“是有怎样？”

　　余诚川笑了下，他说：“不怎么样，你想不想去龙城？”

　　你想不想去龙城？

　　许规愣住了，向宁南皱起眉，沈敏默默看着余诚川和许规，服务员轻轻敲门端着菜上来打破了短暂尴尬又沉默的气氛，余诚川将茶杯放下，他好似随意地说：“你可以想想，还来得及。”

　　许规瞅瞅沈敏，她不明白余诚川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沈敏的哥哥么？是闲的没事了吧？而且，就算她要去龙城，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幸好此时陆陆续续上起菜来，余诚川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而是一直用温润无害般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女生，三个女生的饭量确实很小，菜还没有上完三人都撂下了筷子，余诚川说：“就吃这么少？有力气学习么？”

　　余诚川想到他当年念书学习的时候，经常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他拿起公筷，先给沈敏夹了些她吃过次数比较多的菜，又示意向宁南和许规也再多吃一些，好歹将没吃过的都尝尝。沈敏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抿着嘴偷笑，这可是她的诚川哥哥亲手给她夹的吃的诶！

　　就算把她撑死，她也要全都吃完！

　　那一顿，沈敏仿佛生出两个胃，一个胃是她自己填满的，另一个胃是由于余诚川亲手夹菜的举动现场长出来的。

　　直到沈敏将盘里的食物吃完，实在吃不下后，余诚川才笑着开始夹菜。

　　沈敏她们下午还要上课，余诚川吃完之后还要送她们回学校，只是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未等屋内的人出声，余诚川、沈敏、向宁南、许规同时听到一声夹杂着黏腻又嗲声嗲气的——“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