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定落花[风声玉梦]》九生莲

19、第十九章 做个交易

　　“对呀晓梦，爸爸买了很多东西，你如果不收，我会过意不去。”

　　金若娴红着眼睛，又牵住她的手腕，“我真的很想谢谢你，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恐怕就没机会和爸爸团聚了。”

　　顾晓梦很清楚金生火在想什么，她其实等的就是那句话。

　　指指大门口的监控，顾晓梦笑意清浅，“金总，约你在这里见面就是想跟你开诚布公。你无需多心，我坦坦荡荡，不怕被拍。”

　　她眉眼间多了一丝锐利，“我不需要你任何形式的惠赠，但是，我想要一个承诺。”

　　“哦？不知道顾警官想要什么承诺？”

　　金生火眯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浮起冷笑。年轻人果然还是沉不住气。

　　“我要跟你谈一笔生意，签正规合同。我会按高于市场价的金额促成这笔买卖。你放心，肯定合法，只求你看在我救过你女儿的情分上，日后能遵守诺言，准时出货。”

　　“......当真？”

　　“我何必与你开玩笑呢？”

　　金生火直接愣住了。

　　他再三从顾晓梦认真的神情中得到确认，倒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些许脸热，难道真是想多了？

　　“没问题，你想谈什么。”

　　“今天太晚了，金总。长途奔波，对伤患的身体不好。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等合适的时间，我会去找你。”

　　“晓梦......”金若娴眼含泪花，恋恋不舍。

　　顾晓梦安抚性地拍了拍金若娴的手背，内心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姑娘抱有歉意。原谅自己无法兼顾所有人，但至少她活下来了，没再落得个尸沉江中的悲惨结局......

　　既然金生火是商人，那就以生意人的方式来谈判，筹码是金生火对女儿的感情。她需要确保这位精于算计的商人，不管在何种境遇下都能信守承诺。

　　送走金生火父女，顾晓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心血来潮，沿着柠江分局大门前的主干道一直往北走去。

　　转弯的公交车发出短促的鸣笛声，提醒行人和电动车避让，气流卷得地上的灰尘和落叶乱飞。今晚的风是温的，城市的烟火气拂过她的衣摆，空气中弥漫开洋葱孜然和烤肉的香味。

　　顾晓梦轻车熟路，穿过热闹的夜市摊，拾阶而上走过天桥，又绕开一片积水坑才走到时代广场。灯光璀璨下，广场前的空地被跳舞的大爷大妈占领，孩子三五成群转着圈在附近嬉戏打闹。

　　她的视线落在广场舞方阵后面，麦当当隔壁的铺位。麻辣烫的产品画报还没撕除干净，花红柳绿的招牌半耷拉着，黑洞洞的玻璃窗上贴满印有加粗红字的广告：旺铺招租，欲租从速。

　　原来这个时候，那家店还没开起来呢。

　　[哎，玉姐，这是？]

　　[听说它家的冰淇淋不错，今天我刚好路过，看到店里做活动买一送一，就买了。]

　　[你不是一向从南边过，哪里顺路？]

　　[......不吃就还我。]

　　[不行，给我就是我的了，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谢谢玉姐！]

　　单单是回忆，就能想起化在舌尖上的甜味了。

　　顾晓梦扶着石墩子坐下来，总如繁星一样璀璨的双眸短暂熄灭，涌出浓浓的倦怠。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时，眼睛又像夜晚的湖泊，深沉、平静，却也少了点生气。

　　一只竹蜻蜓斜飞过来，撞上小腿，结束旅程。顾晓梦抬起头，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她。

　　弯腰拾起，顾晓梦朝她们招招手，大点的女孩才走过来，从她的手上拿回竹蜻蜓。

　　“姐姐。”小女孩歪着头打量她，“对不起，撞疼你了吗？”

　　“没有。”顾晓梦摇摇头，“不疼。”

　　“那你怎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是因为你等的人没有来吗？”

　　顾晓梦好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我看到你坐在这儿好久了。”小女孩绽开友善的笑容，羞涩地邀请：“没人陪你的话，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儿啊。”

　　久？十几分钟而已。

　　她等待过的时间，又何止十几分钟呢。

　　顾晓梦抬起手，在小女孩的头发上轻揉两下，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该回家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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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个大晴天，难得整个上午，办公室的内网电话就响过两次。

　　李宁玉整理好一份资料，收入文件夹，觑了眼办公桌对面的顾晓梦，她正低着头在案卷上写标注。

　　浅蓝色的警制衫衬穿在顾晓梦的身上，衬得她更有朝气，总带着笑意的唇角落下，面上显出几分严肃，等晶亮的眼睛被睫毛遮住时，挺拔的鼻梁和饱满的红唇就成了那张脸上最夺目的部分。

　　嫌疑人被抓捕归案并不代表案件的完结，还要把所有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整理形成卷宗，包括但不限于物证、书证、口供、视听资料等，期间还需要补充证据和材料，加起来的时间往往要用两三个月。再算上移送检察院、进入法院的诉讼程序、等待判决，一套程序走下来，耗费的精力和时间可想而知。

　　作为一队之长，李宁玉不能只盯一个案子。虽说下面有中队长们顶着，但因人手不足，案件多发时，她也难得清闲，大家各个忙得像陀螺。

　　不可否认，顾晓梦的加入很是时候，愿意出外勤，能言善辩，文书整理也做得很好，就是......有点吵。

　　一上午，她敲门敲了不下六次，以至于李宁玉再听到“咚咚”声，太阳穴都跟着突突跳。

　　咚咚。

　　“李队，这份资料应该归类到哪里......”

　　咚咚。

　　“李队，那个笔录口供......”

　　咚咚。

　　“李队......”

　　她跑得勤快，甚至乐此不疲，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最后李宁玉忍无可忍，干脆提议她一起办公。本是气话，这家伙居然真的高高兴兴带着装备坐进来了。

　　人进来了，也就消停了。顾晓梦埋头工作，除了偶尔发问，再停下都是喝水。

　　她手边那个1.4升的粉蓝色大肚杯憨态可掬，与办公室环境格格不入，尤其是顾晓梦拿起来的时候，需要两只手捧着喝，腮帮子微微鼓起，莫名显得她有点乖，也有点傻。

　　嗯，看来顾警官除了喜欢吃咖啡奶糖，还有爱喝水的好习惯。

　　李宁玉的办公桌旁摆了一个小矮柜，用来单独存放李铭诚从世界各地寄来的咖啡，还有些盒装牛奶之类的饮品，调饮方便，味道远胜掺了植脂末的速溶咖啡。

　　开门的动静引来顾晓梦好奇地打量，李宁玉没打算藏着掖着，问她要不要喝，暗想喜欢吃咖啡奶糖的话，应该也会喜欢咖啡。

　　不出所料，顾晓梦连连点头，笑容灿烂，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要喝，谢谢李队！”

　　“......你有其他的杯子吗？”

　　李宁玉谨慎地盯着她的大水杯。咖啡不宜多饮，这一杯下去，怕是她得送顾晓梦上EICU。

　　“有！”

　　顾晓梦回去取了陶瓷杯，如愿得到李队长亲手冲调的热咖啡，心满意足。

　　赵小曼拿着文件进来给李宁玉审阅，瞧见顾晓梦端端正正地坐在屋里，都惊呆了。她平日看见李宁玉都想绕道走，巴不得变成透明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办公，还有闲心思喝咖啡？

　　哼，刑侦大队又多了个怪人。

　　顾晓梦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自然也不在乎她的腹诽。

　　她小口呷着咖啡，滑动眼珠窥视对面的人。

　　李宁玉工作时一向聚精会神，大部分时候都是收眉敛目，面无表情的。秀挺的鼻梁下，比花瓣更娇嫩的嘴唇抿成微冷的弧度，只偶尔会微微蹙眉，或用指尖轻抵额角，动作从容自然。

　　有些习惯，果然是经过多少年月都不会变的。

　　缠绕在身上的目光太强烈，强烈到李宁玉不得不在意。她掀起眸子，发出略微不满的声音，“怎么了？”

　　顾晓梦俯在桌上，举着手机戳了戳显示的时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李队，下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伟人都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今天不需要出外勤，工作内容也没有很紧急。她们不用吃外卖，这个时间点去食堂排队打饭刚刚好。

　　李宁玉：“......”

　　她叹了口气，合上笔盖。无奈起身时，琢磨着下午还是应该把顾晓梦给撵出去。

　　午休时间，分局食堂里虽然热闹，但打饭的队伍井然有序。

　　吴志国端着午餐，鹰眼精准地捕捉到李宁玉的倩影，大步流星逼近，刚想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就被顾晓梦一屁股挤到旁边。

　　“劳烦让让，吴副队，挡着我了。”

　　顾晓梦坦然落座，献宝似地塞给李宁玉一根黄澄澄的香蕉。

　　“李队，给你补充维生素。”

　　“正餐吃水果，容易腹胀。”李宁玉低声提醒她。

　　“不是现在吃，是饭后水果。”

　　顾晓梦笑容可掬，“你想吃玉米吗，我这里有。”

　　“怎么，难道我碗里的和你碗里的，品种不同？”

　　李宁玉扫了眼她的午饭，又看了眼自己的，顾晓梦就跟在她后面选的，一荤两素，一模一样。

　　“吃饭的时候安分点，顾晓梦。”

　　“哦......”

　　被忽略的吴志国沉着脸，退而求其次，准备坐到李宁玉的对面，又被抢先一步的白小年和林七占了位置。

　　他的脸色铁青，踟蹰几秒，还是吞下怒气，走到无人在意的角落坐下，近乎摔打式地把餐盘压在桌上。

　　“啧，这吴副队，怎么天天跟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白小年如今有了靠山，腰也不弯了，背也挺直了，伸着脖子幸灾乐祸。

　　“可能又被张教骂了吧，听说他差点跟事主干架，被投诉了。”

　　林七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我看张老哥都快被气秃顶了，吴副队也真是的，干刑侦多少年了，脾气还是那么火爆。”

　　“他肝火旺，应该多吃苦瓜和绿豆。”

　　白小年嘿嘿笑着，转头向顾晓梦抱怨：“小顾，吃饭也不叫我们，不讲义气。”

　　“怎么，你又不是新来的，难道还需要我带着你认门？”

　　顾晓梦哼了声，知道李宁玉吃饭的时候不喜吵闹，不待白小年回嘴，马上又说：“食不言寝不语。”

　　“哎你——”

　　白小年还要说什么，被李宁玉冷冰冰射过来的眸光定住，立刻噤声。林七本想给顾晓梦递个苹果，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队长今天的心情不太美丽？

　　碍于李宁玉在场，白小年不敢再插科打诨，接收到林七投过来的求助眼神，无奈地耸耸肩又摇摇头。

　　等两位女士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吃完后起身离席，林七的目光紧紧追随，就差在顾晓梦的背上盯个洞出来。

　　他失落地戳着米饭，想找她讲讲话，但时机好像总是不太对。

　　“别气馁，反正我们在一个办公室，来日方长嘛。”

　　白小年揽住他的肩膀，“我帮你打听过了，小顾单身，放心追。”

　　林七喜上眉梢，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晓梦告诉你的？”

　　“我一大男人怎么好意思直接问姑娘家这种事儿？显得我多八卦似的！是昨天周末，我去她家帮忙干点活，她奶奶说的。”

　　“什么？！你去晓梦家了？”嫉妒使林七面目全非，抓住白小年的肩膀使劲摇晃。

　　“为什么不叫上我？”

　　“这不是为了还人情，不得不去吗。”白小年挣开他的手，“啧，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林七立马稍息立正，讨好地给白小年捏肩膀。

　　事情还要从下雨那天说起，白小年请顾晓梦帮忙，给自己的追爱之路出谋划策，比如姑娘家现在都喜欢吃什么零食，第一次约饭应该选什么餐厅，挑什么菜系。他还想拜托她向李宁玉打探消息，问问何剪烛的兴趣爱好。

　　顾晓梦爽快答应，不过她也不是白帮忙，说家里买了几个扶手架需要安装。白小年立马应下差事，心道既还了人情，还能帮林七打探消息，岂不两全其美？

　　昨天是休息日，他提着工具箱如约去了顾晓梦家，梁锦云热情地将他迎进门，泡茶洗杯切水果，忙得不亦乐乎。

　　趁着顾晓梦接电话的空档，白小年观察起客厅，注意到斗柜上摆着几个相框，就拿起来细看，是一些生活照，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

　　摸到其中一个时，白小年发觉那个相框是双面的，比普通的宽，中间似乎夹了两层玻璃。还未等他翻过来看看背面是什么，就被一个纸团砸中后脑勺。

　　顾晓梦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问他想干什么。

　　人的生活习惯会反映在家居物品中，除了男士拖鞋，白小年没有发现任何特殊，连张年轻男人的照片都没有，他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那万一她放在卧室呢？”

　　“不会的。她奶奶偷偷拉着我的手说她家晓梦是个好姑娘，希望我们好好相处，搞清楚我跟她就是普通同事时，还有点失望呢。”

　　说到这儿白小年叹了口气，捶了林七一拳。

　　“这话应该说给你听。真喜欢人家，能追到，好好对待。别欺负她，不然我饶不了你。我也是才知道，小顾的亲人只剩她奶奶了。”

　　“放心吧，坚决不会。”

　　自从那次，顾晓梦为了救陈美玲从高处坠落，林七受到惊吓的同时也狠狠心动了。他觉得顾晓梦很特别，不是传统思想定义下的姑娘。她率真勇敢，娇俏可爱，兼具女性的柔美，但又不过分柔弱，还极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

　　只不过，在确定她的心意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