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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Vlog12 会者定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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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柠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下午趁沈持睡着,她偷偷吃过止疼药,里面有安眠成分。
其实不算痛,只是防范于未然,她不想在他面前发病,样子不好看。
醒来天黑了,她睡在男人的卧室,没开灯,视觉茫然,淡淡的青草气和孤寺檀木味在空间里交织起伏,闻得心里空落落的。
窦柠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屏幕里叠满了连释迦的催促信息,最新一条来自一小时前:你再不回来,我就报警了!
打字回过去,报完平安,屏幕的光照在身上,窦柠发现自己换了睡衣,是她上次留宿时在超市随手买的,一套全棉的深蓝色睡衣睡裤。
卧室门打开,沈持进来。
窦柠一时忘了声讨,有种鸠占鹊巢的不自在,“不好意思啊,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持按开落地灯,手推弄开关,随意地调整亮度,“你睡我的床还睡少了?”
窦柠为这句话脸红,暖光打在沈持鼻尖,他那粒小痣很性感,她往后缩,“你怎么帮我换了睡衣啊。”
内衣都脱了。
沈持没否认,“你以前不都穿裙子吗,什么时候开始穿裤子的。”
窦柠张了张嘴,躲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沈老板,你逾矩了。我可以告你的。”
沈持撩起眼皮,目光热灼,侵蚀窦柠的心知故问,“你告,我让章律给你提供法律援助。”
连释迦的连环call又打来,窦柠及时接通,像抓到救命稻草。跟他待在一起,她太容易溺水。
沈持深深地看窦柠一眼,转身出去了。
原来已经晚上十点了,窦柠下床整理被单,发现旁边的枕头上有男人的头发,自己睡过的地方出了汗。
沈持偏好深色的床单,那片汗像暧昧不明的液体,她看得脸红,干脆把被套都拆了。
走到衣帽间,窦柠听到沈持站在卧室门口打电话。
他在家处理公事习惯打开手机的扩音,那端清楚简短地汇报,他通常不出声,遇到需要他定时间或者拍板的事,他才会给意见。
窦柠听到了李嵌的声音,那是沈持的生活助理。
她跟李嵌产生过最多的交集,是她提醒李助理要买哪些菜,以及记得买燕麦奶,然后隔天由物业送过来。她罗列的菜单很详细,避开所有沈持忌口的食物,李嵌悄悄跟她说,从来没有人这样照顾过沈老板。
余光里有影子在走动,沈持转眼,看到窦柠在换被套,“你放那儿,别管。”
李嵌在电话里很惶恐:“嗯?”
沈持走进房间,捏住窦柠的手腕,回李助理:“没说你,继续。”
窦柠觉得脸热,离沈持的生活太近了,他的一言一行她都听在耳里,针线一般,从她心头缝过,具象又亲近,细细密密的酥麻。他们像过日子的夫妻。
但从高处跌落过,她不想再体会那种戳破假象后的失望和痛。
窦柠听了一会儿,挣脱沈持的手。他没放。
李嵌:“月底的音乐节,主办方送来几张门票,您要去吗?”
梁江集团赞助了四月末南山的夜星音乐节,放下名企高傲,打入年轻人的市场,以便推广新研发的新能源汽车,关于赞助的提案是沈持亲自跟主办方对接的。
窦柠听见熟悉的音乐节名,转头看沈持,他没表态。
一刻钟后,沈持结束通话,松开窦柠的手,看着她皱眉,“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平时都在减肥?”
窦柠逃避这话题,看向客厅,“欣欣呢,她还没回来?”
沈持两指掐着窦柠的脸,她瘦得眼窝都深了,眼睛又大又清澈,“她今天回沈家,不回来。”
窦柠眨了眨眼,害怕跟沈持共处一室,“那我换衣服走了,迦还在等我,而且我...”
沈持替窦柠接下去,嘴角难得带笑,“你什么。又没卸妆?帮你卸过了。”
“......”窦柠立刻跑去客厅旁的洗手间,照了照镜子。
蹬蹬蹬地,窦柠又跑出来,惨白的脸上竟有了血色,“你为什么帮我卸妆?”
沈持听出了他毁她容的语气,“以前是谁说累到不想卸妆,让我帮她的。”
窦柠发窘,难以辩驳。
那是她搬出他家的前两周,她当时在一个大学同学的工作室兼职,教小朋友画画,为了宣传,让家长报暑假班,她帮忙在商场里发传单,大夏天的,从早站到晚。商场打烊,她收拾完几十把画架和五六箱画笔,再爬六楼回工作室。她不想麻烦沈持来接,自己倒了几趟地铁和公交回去。
沈持回到家,窦柠累瘫在沙发上,脸上还带着亮晶晶的妆,他戳了戳她的大腿,她迷糊地醒来,眼都是红的,很快又睡过去了,抱着他的手臂,嘴里喃喃,沈老板帮我卸妆。沈持推她,表情很嫌弃,说她蹭了他一个衣袖的粉底。
隔天起床,沈持已经去上班了,窦柠以为带妆睡肯定毁皮肤了,她去照镜子,发现脸是清爽的,干干净净。
于是她忍不住发朋友圈,配上自己的自拍,透亮白皙的脸,水灵靓丽,仅自己和沈持可见:沈老板是神,他会卸妆。沈持大约心情不错,抽空回了一句:没有神,叫主人。
窦柠不去回想那些,冷淡地看着沈持,“哦,那谢谢您啊,太麻烦了。”
沈持拧眉,“你非得跟我那么客气是吧。”
窦柠:“有什么意思呢沈老板,你做这些。叫我来就是为了证明你喜欢我?你精力多得用不完,一定要征服别人?外婆的蓝莓送到了,我走了。”
沈持听窦柠说要走就心焦,伸手握她的脖子,“你吃炸药了。”
“吃感冒药的明明是你。”窦柠偏过头,睫毛低覆,小声说,“你别弄我,我不喜欢你了。”
沈持哑然。他的手机又响了,警察局打来的。
他把窦柠拉到客厅的沙发上,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给我坐着,待会儿有人送夜宵来,鸡汤饭,你以前经常吃的那家,你要走吃完再走,胸都瘦没了的女人,还面黄肌瘦的,我没兴趣。”
“......”窦柠看着沈持的背影腹诽,但又无法真的骂他。
沈持为他妹妹的案子操心几年了,一直没有结案,他经常几个地方来回飞,家里的父母年纪也大了,心力不够,只有他一个人撑着。
窦柠明白这种状态,即使累得不行,也没有时间哭。因为眼泪无用,没人会同情,地球不会为了不让你难过就停止运转;因为到了被父母和家人依靠的年纪,没有权利撂挑子,没人能帮上忙,更不能怯懦,再难也得挺着。
沈持不让沈奕欣住国内就是这原因,当初沈家花大价钱压下的新闻,沈鹿凡这三字是家族禁忌。每年清明节,沈持会去墓园待大半天。
窦柠见过沈奕欣亲生妈妈的照片,在沈持的皮夹里,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眉眼跟沈持有八分像,只是命不太好。
沈持是那种会被误解的人,冷漠,寡言,不爱解释。心疼他的人太少了,几乎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并不脆弱。但他其实非常重情义。
他们在一起那段日子,窦柠晚上经常看沈持在阳台上抽烟。
城内的黄金地段,灯火辉煌似琉璃,他看着那么落寞。
即使孤月也有黑夜衬,有繁星托,有世人仰望。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爱他。
她曾经想成为这个人。
每次她都会从背后抱他,在心里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他高出她许多,她侧过头,刚好是他心脏的位置,仿佛是对她无声告白的回应,说他知道了。
高楼寂静,霓虹夭折,而她看着他的目光永远不会熄灭。
只是有个词叫会者定离。她也拿命运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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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柠没胃口吃宵夜,只觉得累,吃到一半她扛不住药物带来的困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得迷糊,嘟囔着提醒沈持再吃一次感冒药,也隐约听见有人骂她,但怀抱很暖。
隔天一睁眼,窦柠在枕头上看到沈持的脸,有穿越时光的错觉。
沈持被窦柠起床的动作吵醒,略不高兴,手臂挡在脸上,嗓子很哑:“你猪吗,在哪儿都能睡着,醒了就闹。”
被动的同床共枕,窦柠心里不高兴,胃突然难受起来,她捂嘴,硬撑着进了洗手间。
沈持睁眼看,他睡她旁边还恶心到她了?
过了十多分钟,窦柠没出来,沈持觉得不对,下床敲门,“你怎么了?”
窦柠趴在马桶盖上,双腿半跪着,痛得哭不出来。
“窦柠。”
窦柠颤着嘴唇,“我...我姨妈来了,你能不能去帮我买卫生巾。”
沈持默了几秒,用力地拍了一下门,“胆子大了你,把我当你佣人了是吧。”
窦柠头都是痛的,脑子嗡嗡地响,气息虚弱,“我求你。”
脚步声走远。
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可能他不会去吧,他多矜贵,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
窦柠很想吐,盼着这阵痛过去,她不想沈持看见。过完四月,她就回云南了,一切都会结束。
沈持好像换好了衣服,又回来,低声问:“你,肚子痛不痛?我出去给你买点儿红糖,家里没了。”
窦柠咬着自己的手臂,忍得发抖,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嗯好啊,要黑糖,很甜很甜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