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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Vlog34 你想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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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停电了。
走廊里响起开门声,操着陌生语种的住客在楼梯口大声问老板娘怎么了。
老板娘用英文解释说供电不足,保险丝烧了,过阵子就好。
空调即刻停止工作,冷气停了。
体温贴在一起,俩人身上都是汗。
他们刚刚在路上吃过水果,呼吸里有蜜瓜的清甜。
嘈嘈切切的雨淋在屋顶,室内越发闷热。
心跳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咚,咚,咚。
沈持身型健硕,弓着背,扣住窦柠的双手高举过头顶。
树影从窗外投进来,在她脸上摇晃。
她的眼眸像宝石,直言不讳的眼神,横冲直撞。
距离好近,他低头就能吻住她。
窦柠曲起双腿,用脚趾勾沈持的小腿,缓缓地缠紧他的腰,下巴越过他的肩膀,唇瓣微张,带着默许被他收割的意味,鼻尖蹭过他的鬓发,在他耳边重复:“沈持,我喜欢你。”
她想给他。
应该起身的。沈持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他没有。
少女的眼神,温腻的皮肤,大胆的言行,都在杀他。
这感觉太陌生,沈持从未体会过的决绝和热烈,与他数十年所熟悉的冰冷截然相反,好似在幽邃海底窥见太阳。这枚太阳被他握在手心,波澜壮阔的滚烫,他接不住。
期待的深吻没有落下,窦柠眼前一暗,身上轻了,被一个枕头蒙住脸,那上面有沈持的味道,气势恢弘的乌木香。
心沉下去,她懂了。
他甚至不想多费唇舌拒绝她。
卑屈感刺激泪腺,窦柠吸了吸鼻子,在黑暗里轻声说:“沈持,我不明白你。”
她坐起身来,“你明明不喜欢热闹,就是来找我的!吃火锅那天你是不是听到我跟同学聊天了?”
沈持:“窦柠,你回房间吧。”
喊停了,越界的亲密点到为止。
窦柠:“你把我当什么,来了兴致就随时逗弄的玩物吗?还是验货时不满意可以挥手作罢的应召女郎?”
沈持站在床边,用手指掐住她的脸,“胡说什么!”
窦柠像被淋湿的猫,睫毛的影子落到他手上,“我看出来了。”
眼泪哗哗涌出,她仰起脸,不服输又受伤的神情。
——有一瞬间,你并不想推开我,你想上我。
沈持收回手,有湿滑的泪珠滴到他的指尖,心口紧缩到窒息。
他倒没有明知故问,“你看错了。”
灯光霎时大亮。
“嘀”,空调恢复运转。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窦柠看见沈持坐在窗边抽烟,朦胧的烟雾使他疏离,又开始漠然众生。
这个男人告诉她:恶意不重要,要敢于回头,正面面对。
也残酷地告诉她:永远不要以为掌握了通关的诀窍。
狰狞的偏执控制了她,窦柠只有二十来岁,因爱而心盲,缺乏全身而退的智慧,她知道自己那时一定面目可憎,“我毕业后要进你的公司。”
沈持弹了弹烟灰,温和地说:“别闹,那跟你的专业不合适。盛老头儿第一个就不答应。”
窦柠:“工作跟专业不匹配又怎样,这种案例太多了。大不了我自己考进去!”
窦柠稀里糊涂地回到房间,狼狈到了极点。
太难堪了啊。
她蒙在被子里哭,翻出孙燕姿的歌听,单曲循环。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追求的世界/”
她好像偷穿大人高跟鞋的女孩,掌握不好平衡,跌得鼻青脸肿。
跟他告白,他一点回应都没有,连拒绝的话都没有。
她也没有勇气问,你,喜欢我吗。
虽然在心里失去过他千千万万遍,每天都在失恋,她早已习惯了失落,亲手被他推开时,还是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背后总有残缺”
她就算长大了又怎么样,不够,始终不够。
她朝着他的方向跑,都是徒劳。
差距是命定的。
沈持住这民宿,无非是一时兴起,玩个新鲜,他开一瓶酒都比房费多。
盘旋在喜马拉雅山脊的鹰,从来都不靠努力,那是天赋。
她仍然拮据,前途不明。
他不回应也好。
毕竟他们之间,云泥之别。
窦柠醒来,肿着眼去楼下吃早饭,老板娘在看恋综,扬声说你男朋友已经退房了。
窦柠失魂落魄地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天清迈是大晴天,窗帘掀开,一片青墨色的树林,天空不够明亮,有小巧的雀鸟飞过。
昨夜的璀璨灯海仿佛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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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大亮,沈持去前台check out,问了窦柠的退房时间。
老板娘点了点鼠标,爽快地说她也今天走。
沈持请老板娘替她订了去机场的车,并预付了车费。
老板娘:“你对你女朋友真体贴,怎么不等她?”
沈持一夜没睡,嗓子是沙哑的,没有说话。
他自己订了最近的航班,路线非常绕,中转了两趟,才到新加坡。
李嵌去接机,没见过沈持这样匆忙过。
沈持本就是临时飞的清迈,他原本要去港口考察,为此推迟了一天。明年有几个业务将进行migration,总部那边的态度是过完年就裁员,沈持需尽快拿出一个服众的方案。
李嵌也不敢多问,拿了备洗衣物给老板换。
沈持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背头一丝不乱,西装笔挺,冷气调到了惯常的十六度。
谁也看不出,他会做出那样任性的事,逃离公事,去陪一个小女孩儿看灯火。
沈立安和肖南书是典型的强强联姻,沈肖俩家互相扶持,俩人纵容了千疮百孔的婚姻,从不吵架,反正关系开放,各玩儿各的,沈立安跟一任情妇风流时,出了车祸,落下残疾,肖南书终于借口离婚,俩人约定好财产和股份的划分,和平分割。
对于沈鹿凡的抚养权,沈立安没有任何坚持,让给了肖南书,只要沈持跟他。
那时沈持不过十二、三岁,随手把沈立安的一只琉璃花瓶砸了,说他能拼得完好无缺,他就跟他。
然后沈持和沈鹿凡跟肖南书移民了。
沈持自小熟悉的,就是这样的家庭模式:利益至上,情感匮乏,彼此都端着清清冷冷的客气。原生父母教他的,是漠然自矜,因为没人哄他,他们忙着事业,忙着出轨,唯独没有关心他,他被迫成熟,要护着妹妹;那段短暂的婚姻和那段漫长的恋爱教他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脆弱,因为她们都不在乎,不管他死活。
所以沈持不习惯全心投入,对任何一段感情。
炽热会使他慌张和无措。他遇到一座又一座冰山,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笨拙。
他有些害怕窦柠。
哪怕只是跟她简单聊天,他也会觉得,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有意思,不全是套话,她很有想法,朝气蓬勃,活力满满,身上是有光芒的。认识她他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满心满眼地看着,心脏真的会加速跳动。
她无暇又美好,最好不要喜欢他。
他不能。
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