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Vlog08 日落黄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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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窦柠在医院看急诊。
她是睡梦中被痛醒的，腹部连着胸腔都剧痛，难以忍受。确诊后，医院没给她开过任何药。
连释迦起来上洗手间，听见窦柠在低声呼痛，推门进去，窦柠蜷缩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
连释迦当即吓得脸白，把窦柠搀扶下楼，开车去医院。这辆二手的大众宝来还是她俩当初合资买的，一人出了一半的钱，连释迦踩油门时脚都在抖，连闯几个红灯。
窦柠在病床上输液，连释迦去找了急诊医生。医生摇头，没有治疗方案，窦柠的情况做不了手术，因为血管包裹着肿瘤。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想办法减轻疼痛。
连释迦身上还穿着睡衣，听完，走到消防通道门口蹲下，抱头嚎啕痛哭。她不知道人为什么要遭这种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好朋友身上。太残忍了，也太无力了。
早上九点多，窦柠回到家，身体的疲惫感是她不能靠意志抵抗的，捂着肚子窝在沙发上。
连释迦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告诉你外婆了吗？”
窦柠摇头，“没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老人家一辈子太苦了。”
连释迦又哭起来，“那你呢，你就不苦吗？”
窦柠笑笑，面庞憔悴，“我有你呀，你对我这么好。”
连释迦：“止痛药给你放床头了，你晚上有事就叫我，别一个人忍着。”
窦柠握住她的手，“阿迦，我没事，不会一直痛的。过了这会儿就好了。”
没有什么一直不变，都会过去的。因为无常才是真相。
窦柠打开自己的手机，已经是下午了，睡过一觉，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尖锐的痛变成了钝痛。
看到沈奕欣的微信，直觉告诉她，那是沈持发的。
几天前的生日照片还存在手机相册里：窦柠被沈奕欣安排得明明白白，戴着公主皇冠，在露台上闭眼许愿，那时她的气色不错。沈持站在一旁，穿一件Prada的黑色套头衫，不知在走神还是角度错位，在看她那个方向。
其实那天下午她和沈奕欣躲在房间里玩VR游戏，直到吃饭时沈持才露面，他完全可以不出席的，反正她对他也不抱有期待。但他还是来了。
沈奕欣那天发了一堆照片过来，窦柠没敢发朋友圈，只敢把这张照片发给文件传输助手，写日记一样地打字：生日，和他，2023.03.24.
只是写下这一句，她还是觉得幸福。无人知晓，暗不见光。
虽然是延迟了一天的生日祝福，总归是来自于他。
窦柠想起沈持在车里说的那句喜欢，难免勾起唇角。
他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掌控欲那样旺盛的男人，一步一步勾着他自己承认内心，才是高招。她做到了。但她始终觉得，他的“喜欢”还不足以撼动和颠覆他。一句话，她还不够格。
落在他车里的不过是一个全新的笔记本，丢得起，于是窦柠没有回复。
她并不想沈持知道她生病了，没有必要，也无济于事。比起爱不到他的那些年，身体的痛似乎是可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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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春深似海，窦柠在帮盛柏郁准备一个展览，她推迟了回大理的时间，预计五月才会离开。
很现实的一个困境是：除开每年的线下毕业展，每个美术生可以被市场发现的机会不多。这几年受大环境影响，更是难上加难，各个行业都讲究二八定律，资源有限，而分蛋糕的人太多了。
这次展览由路程北提供场地，有专业的策展团队，窦柠和学姐邹雪诗帮忙协调拍卖行，与数字版权平台对接，为的是让这几年毕业的学弟学妹有展出作品的机会。
青春和荒唐就算要落幕，也要惊鸿一瞥，哪怕悄然收场。
窦柠的身体状况还能支撑，不甘心成天在床上躺着等死，她想为盛柏郁做一点事。
大二那年，她拿到了“盛柏郁”一等奖学金，五千元整，给外婆换了一个七十寸的电视，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平时喜欢和老姐妹散步，上山采蘑菇，跳广场舞，偶尔在村里的民宿帮衬着打扫庭院，但回到家太寂寞了，就她一个人，窦柠很高兴改善了外婆的生活质量，尽管只有一点。
开会的时候，路程北问了一句：“窦柠，你的作品要不要拿来展出？”
窦柠戴着黑色毛线帽，皙白的脸小小一张，手指蜷缩在针织衣袖里，想也不想地摇头：“算了，我画那些不合适。”
她画的，都是女人的脸。索然无味，重复，执念到近乎疯狂。全都搁在家里的闲置房间里。
邹雪诗听完，冷哼：“窦柠又不在圈儿里，人气名气都没有，我们还是要挑一些有话题性的作品，刚才我们选的都是在网上有过热度的，不然门票都卖不出去。”
邹雪诗有留法的履历，家境不错，几个校友转了转眼珠，附和她：“就是就是，路老板你也不想赔钱吧，咱们还是以市场需求为主，毕竟展览又不是慈善。”
“窦柠画那些，可能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吧。”
“窦柠你自己说呢，我们的展位可都是有限的，肯定还是要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
路程北把笔一丢，要怼人，窦柠瞪了他一眼，捧着热咖啡抿唇，大气地笑：“是，我的确不重要，所以别谈我了。”
他人即地狱，改变不了的想法，不如沉默。真的没有时间去计较，从小到大，这样的差别对待，她经历过太多了，万箭攒心习惯就好。关于这点忍耐的诀窍，她还是跟沈持学的。
四月的展览将以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售票，窦柠在自己的小红书里附上简介，挂了购票链接，两小时过去，有五十多人点击购买了。
有粉丝问她，会看到她的作品吗，窦柠回复，很遗憾，我只是帮老师的忙。
窦柠在平台上展出过自画像，大眼翘鼻，眼泪流成一片海。不管看客是否专业人士，刷到她的画总会多停留两秒。这对她来说就够了。
点赞数最高的一条PO文，是一张男人的背影。吃瓜群众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窦柠从来没有解释过，只配了一句文案，那是林宥嘉唱过的一句歌词：感谢我不可以住进你的眼睛，所以才能拥抱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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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只燕子飞回时，川城的春风轻柔，英文单词chelidonian刚好可以用来形容。
傍晚七点，窦柠从地铁站出来。
连释迦失恋了，约她去打卡一家人气咖啡馆，叫魏既之。
比季节嬗递更快的，是都市情侣的有效期，连释迦今儿拒绝加班，“柠柠，男的都他妈狗东西，他竟然PUA我哎，卧槽我还能被狗吃准了，不对，听TED没，专家说狗比人聪明，带把儿的都垃圾玩意儿，给老子回炉重造！”
窦柠忍住笑，“哎，少口吐芬芳了啊，分了就分了。喝哪个，我请你。”
连释迦看了眼菜单，笑起来：“我给你说，这家老板特逗，我刷他抖音，他说自己是川城咖啡届的地花板，怎么会有人这么放飞自我，连带拉踩自己呢？”
窦柠举着相机，拍了几张店内的环境和街边，透过取景框，她的笑容凝住了。
隔壁是家冰淇淋店，外面摆了几张桌椅，一个高中女孩子坐在那儿。原本挺美好的画面。
窦柠看到，有两个男的围过去了，二十来岁，都拿着相机，一个男的怼脸拍，另一男的俯身，伸舌头去舔女孩的冰淇淋。
恶心至极。
女孩惊恐，害怕地大叫：“你们走！不然我报警了！”
“哟，咱交个朋友报什么警啊，想不想拍私房照，不露胸但很唯美性感那种，陪哥哥们喝酒，免费给你...卧槽”
男的仗着女孩子落单无力反击，言语粗俗，举止逾矩。
窦柠快步走过去，抄起烟灰缸就往那人脑袋上拍，出手犀利，敲得闷声响。
那人吃痛，捂着头转身：“我操你妈！有病啊你！”
窦柠跟他对视，目光很冷，“滚。”
连释迦听见动静，这才追了出来，“柠柠怎么了怎么了？”
那人倒打一耙：“怎么了？这娘们有几把病，好端端地打人！”
他的同伴也帮腔，“啧我们找这小姑娘，你急了啊，是不是平时都是你站街，被抢了生意不服气啊，那你好好说嘛，我们找你也不是不行，虽然你年纪大点儿，但是脸和身材更好，胸也大。”
腻得出油的语气，窦柠也不怒，拿出手机开始报警。
按完三个数字，拨出时——
言语轻薄她的那个男的，被猛然撞到了墙上，“咚”的一声，皮开肉绽。
窦柠抬头，耳边是警察的声音，眼前是沈持的侧脸，下颌紧绷。
他忽地松手，那人摔到了地上。
民警严肃的话音在听筒里响起，窦柠机械地回答，心却被莫名地熨平了，冒着踏实的热气，因为他。
“好的女士，请问事发地点在哪里？”
沈持伸手，轻轻地抽过窦柠的手机，放在自己耳边，一脚踩在那人右脸上，胸腔起伏，轻狂到有些不像他：“在我脚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Vlog08 日落黄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