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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琴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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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真的很荒谬,谁都这么想,林承安也不例外。他曾设想过如果江吟没有在他的人生出现过,那样的经历就很平淡。许多人的生命总是大同小异,匆匆一生,好像也没得到什么。
站在窗前兀自叹气,运气这种东西,有时候挺让人大吃一惊的。
好吧,没拿到过上帝剧本的人,总是默默服从安排才比较合适。躲猫猫的游戏,还是自己参与了才懂乐趣。
江吟没上课的一天,林承安硬拉着江吟出门去逛逛。
一路上都没什么兴致。
路过一家画材店,犹豫了一下,林承安把江吟带进去。
“你要买吗?”小心翼翼开口。
“不是我,给你买的。”相比起江吟,林承安语气就极其平淡,他没说谎,的确是为了江吟。林承安不想再这么直接去问江吟,后者也不会乐意。
“……没必要。”
拉着江吟的那只手稍稍紧了一些,立马恢复正常。
林承安不发话,默默挑选。许久,江吟听到他开口说:“不是可怜你,你是我爱人,出自本心,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考虑。”总要先学会爱自己。
他连这一点都没有领悟到,林承安倒也不觉得着急,这总是要缓慢推进的。
看这个人的眼神极度真挚,江吟耳朵迅速攀上一层红润,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没抽出来,反而被牵得更紧。没办法,江吟只好顺着林承安的意,任由他牵着,跟随他的步伐。
话说江吟还是头一回进画材店,反正随便一支笔都能用,以前还有江箐然会偷偷帮他准备这些。那样的条件下,他也没什么心思跟时间去干闲逛这种事。
有一点私心成分,林承安想让江吟试试水彩,就是没来由地觉得他很适合。
结账的时候,牵着的手短暂分离。
不知道怎么了,江吟下意识想伸手抓回来,动了一下才有所反应,又把手缩回去了。没牵到手,却也是拉住了衣角。可惜这动作还被店铺老板捕捉到了,笑着对林承安开口:“You and your lover love each other very much.”(你和你的爱人很相爱)
老板约莫四十岁,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
林承安捕捉痕迹看了一眼,回道:“Thank you, and I also hope that you and your loved one will be forever happy.”(谢谢,也希望您和爱人永久美满)
老板笑了。
江吟的脸比刚刚还要红些。
有时候觉得可以流畅地听懂一门外语也是挺无奈的。
老板眼睛向哪处瞟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承安才发现另一枚戒指不知何时被江吟取下来戴在手上。有些诧异,此外更多的还是惊喜。
嗯……怎么不算回应呢?
但像江吟说的,他其实早就回应过了,不过林承安也很乐意就是了。
从店里出去,天边的阳光刚好黯淡,成片的云把太阳遮盖,这样的天气倒是刚刚好的。
江吟在外活动的时间少,趁着今日的天气,林承安是准备带他在外面逛一整天的。大多数虽然都是散步,但这样也是不错的,毕竟身旁是所爱之人,到哪里应该都是愉快的。
大概是他们的长相惹眼了些,牵手走在街上,不停有人张望。江吟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即便他们并无恶意,牵着的手却一直没松开了。
两个人都是不喜欢在这边的餐馆吃饭,到中午还是回了住处。
不出所料,江吟一进屋就坐下来就抱着笔记本不放了。
林承安没说什么,拐进了厨房,偶尔会说些闲聊的话,江吟回不回的倒也无所谓,反正知道他是在听的。
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照着江吟的口味来的。
一顿饭吃得足够安静,一个是本就不爱说些什么,另一个无话可说。这氛围却不尴尬,反而是有些温馨。
正好刚买了些画具,林承安在客厅小阳台支起架子。江吟知道这是给自己弄的,但一步没敢往前,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林承安自是看到了。
挣扎过后的结果是,林承安握着江吟的手,后者坐在凳子上,被林承安虚抱着,那支画笔就这般在纸上跃动。
手掌下裹着另一只轻颤的手,林承安依旧神色自若地握着这只手在纸上作画,丝毫没在意江吟几乎红透的脸。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停下来时,太阳似乎都要落下。
只凭着记忆画出的场景,在江吟眼里也如此生动,好像在通过它,窃取林承安过往的足迹。这样的感觉就是一瞬,思绪很快就乱了,有些不清楚该从哪里开始思考。
过往似乎再度被揭开。
那黯淡的生活,这是唯一的救赎。
原来以为被打破了,没想到还可以重新拾起。心上的那阴霾,又被净化了一点。
“以后把这一项加进日程吧。”
江吟反应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林承安把画摆在一旁等颜料晾干,收拾起其他的东西。江吟杵在一边愣神,等着人收拾完,不知出何心态,上前一步去轻拽住人的衣角。
作安慰一般被摸了下头,额头上轻点了一个吻。
有时候胡乱地想,也许两个人就是命中注定,假设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两个人就从此不会有交集。江吟自知不该对旁人持有信任这样的态度,但在林承安面前,底线一次次溃烂,突然也有些贪心了。
犹豫不决的心态和忍不住的悸动,江吟选不出来。
这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又变了些,又加了点说不上的感觉。
再回到学校时,江吟手上那枚戒指终究没有取下来了,这也不怪沈回看到后上蹿下跳的,换个人来估计反应也是差不多的。好在看到的人没多少,极少部分,毕竟江吟本身也没几个人关注。
这时候沈回终于知道之前江吟脖子上一直带着的东西是什么了——因为现在没有了,反而是手上多了东西。
但愿某个人不会再犯神经。
事实证明,有些人真的可以做到。
“I said if you're finished or not? and your brain isn't working well, please go to the hospital!”(我说你有完没完?脑子不好使就去医院)
“Incomplete brain development needs treatment.”(大脑发育不完全得治)
“……”
阴阳怪气好一番,惨遭忽略。江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径直从人旁边走过去了,沈回还在那里试图跟人对峙。
他没管,手伸出去抓江吟手腕。
“Have you got married?”(你结婚了)
“……”江吟继续无视。
“结婚怎么你了吗?人家结婚了还要骚扰,你这叫不守男德!真看我们好欺负是吧?中国人才不受这个气!”江吟是真的觉得这家伙要起飞。好吧,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沈回能激动成这样,本来也跟他没关系。
是真的激动,都说母语了。
很显然这个人并没有听懂。哦,倒是捕捉到了某个字眼。
“男、德?是,什么意思?”男人用蹩脚的中文询问。
沈回翻了个白眼,同样是直接走过去了。江吟还没走到多远,身后的人重新追上来拦在两个人面前,对着江吟开口:“你,离婚吧,跟我在一起,我肯定,比那个人,好。”
“Sorry, I have a good relationship with him.”(我和他感情很好)
江吟及时打断沈回发作。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难得江吟有不耐烦的时候,朝另一边走了。沈回在原地用英文嘲讽了两句,再次跟上去,手机显示通话中,手一滑,打开免提。
“……江吟。”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沈回差点把手机抛了。头一回觉得这玩意儿如此之烫手。
沈回:卒,把这事儿忘了!
他发誓真的不是故意的!
打了个哈哈,顺手就把这烫手山芋塞进江吟手里,开口道:“对不起我摁到免提了!那什么,你老公要跟你说话。”
林承安/江吟:……
林承安本来也确实是想让沈回把手机给江吟接听,哪知道这人能手滑,当然他也不知道刚好点到免提的时候,他在喊江吟的名字。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什么说的,做得很好,不用自责。不过下次,我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
“本来就是……”说得小声,还是被林承安听了去。
沈回:有地缝可以钻吗?
“好了,不打扰你,先挂了吧。”手机的主人刚想说话,试图找到一点存在感,接过手机,屏幕显示——通话结束。
沈回:……
有时候真的挺想没那么有素质的。
江吟始终有些恍惚,后知后觉自己答的话,耳根突然就红了,多正常的几个字啊,怎么就感觉变味了呢?神情倒还是平日那般,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只是隔了十几分钟,林承安又把电话打在了江吟手机上,沈回默默远离。
“明天能请假吗?你爸爸过来了。”
江吟没觉得太意外,江邵然早说过会过来,反正他都得空出一天出来。
“知道,明天我应该得跟他一起。”
“行,晚上你总得回来,提前说一声,到时候我去接你。”
“嗯。”
最后的结论是否成立还是说不准的,大概是寻个心理安慰?总之就等到明天再说了。林承安没讲几句就挂断,江吟保持刚刚的表情继续往前走。
看他结束了,沈回重新追上来。
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了,刚一直叽叽喳喳的,总结下来就是对某男的“控诉”。
该说不说,他好像是把江吟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江吟就心里面再不舒服,也只是随便抱怨几句,教养摆在那个地方,他说不出,也不敢这样。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咱还是个有素质的人,林承安都想破口大骂了。不过想想就好,可不兴在江吟面前提——毕竟有损形象。他现在也没空去想这些,江邵然今天就能抵达伦敦,江箐然叫他注意着,估计是得见一面的。
他甚至都能构建出对话进程,紧张也是真紧张。
江吟对此毫不知情。
不过林承安也没打算瞒着他就是了,江吟不可能猜不到,这些事早就有所预料,时间先后问题。
于是在今天见到林承安有些晚了才回到住处,江吟也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江邵然动作倒是迅速。
“他带的,先收着吧。”
犹豫着还是没伸手,林承安先放在一边,走过去坐在江吟边上,有意无意开口:“他是你父亲这一点没法否认,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我希望的是你别为难自己,别沉溺。”
他说,他听。
没谁觉得现在的气氛带了些诡异,只是日常交谈。
“我没在意,都无所谓。”
某种意义上来讲,江吟也没说错。从小被灌输的思想都是那一套,时间久了,可能也就那样了。
恨吗?也许吧,不过也达不到这样的极端程度,只是总有些不好的情绪。被埋得太深,想爆发出来也很难了,真到那时,反而对江吟是种解脱。
在这一点上,江邵然倒也是这么想的,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他说,不怕江吟会怎么样厌恶他,但希望一切都能改变。迟来的悔意却不值几分。
“别想了,昨天没画完的部分,继续吗?还有一点时间。”说再多也没多大用处,江吟是要自己去解决这些的。
于是十分钟后,江吟又提起了画笔,林承安只是在一边看着。显然他没有被刚刚的氛围影响到什么,此刻倒是极为专注。
大概他是真的把林承安的话记着了,江吟的日程安排的确是多了绘画这一样。
但此时也仅仅是把这个当作一门任务来对待。
习惯了被主导的人生,兴趣什么的,只排在最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