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暮云》颜君无

50、离岸

　　成年人的世界大概就这样，工作与生活交替，迫于无奈、出于热爱，无论哪种原因，总有一个成为我们继续生活的动力。

　　自那天分开后，苏弄晴跟车思琳自己去别的地儿玩儿了，美名其曰：度蜜月。

　　她们的生活就是随意但自在。

　　林承安没闲下来，从重庆回来的第二天就收拾着行李，订好了去杭州的票，主要是为了进画协的事，顺便就去画展那边看看。

　　没跟老师一起，两个人分开走的。

　　幸好手上的稿子已经搞定了两张，不然就真的要拖欠了。

　　黎洋也还是回山东去了，一脸坦然，毫无怨言，甚至还有点激动，都还有多余的心思在朋友圈分享心得。那文案有多神经他都不想吐槽，出门在外千万别说他们认识。

　　当然这是旁的事，眼下还有重要的。

　　因为是直接到杭州去跟老师汇合，人生地不熟的，林承安跟着导航绕了几圈，幸亏他那位老师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起过来的还有主办方。

　　“这是这次画展的主要负责人，今天她刚好有空，就顺便带我们过去看看。”

　　“你好。”瞬间挂上职业假笑。

　　“唉你好你好，是这样，因为场地这些东西还没有完全弄好，我就带两位先去看看大概的一些布置，还有就是这边给你们预留的展位，那就边走边说？来两位，这边请。”随即跟林承安点头示意了一下，几人抬步往前去。

　　“我们这一次设定的主题是‘两面’，主要是对人性的一个评判……”周成霖在前边跟负责人相谈甚欢，林承安跟在后边东瞅西看。

　　基本的东西其实差不多了，主要是细节方面的调整。

　　分了两层楼，规模还算大的。

　　“这边是给你们留的站位，基本是正对人流，之后我们这边可能会要求上传一下类似简介的这么一个内容，做一个文字介绍。”

　　林承安默默记着，又开始琢磨他那画的进度。

　　嗯，来得及，熬两天通宵的事。

　　毕竟他还没开始动笔。

　　“这次活动也算是公益性的，通过此活动筹集到的所有资金，我们会全部捐献给贫困山区的儿童，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一边听着，一边分了些心神想别的事。

　　“大概的内容就是这些了，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一下。”

　　“如果我现在想换张作品能行吗？”林承安说了今天第二句话。

　　“是新画吗？”

　　“差不多，我有初稿可以先看一下，初稿不是以传统画笔绘成，但立意很适合。”顺便就把手机相册点出来了，是之前放在微博那张“终站”。

　　恻隐、羞恶、善恶、是非。

　　所谓人性。

　　负责人女士看了一眼，给上边打了个电话，得到允许，应下来了。

　　“那就这样定了好吧，接下来两位就自己先逛一下，我去落实一点工作。”

　　“诶好，辛苦了。”

　　等负责人离开视线范围，周成霖转过头来问林承安：“你真要换？时间来得及？”

　　“人被逼到极限会爆发潜能。”

　　“……”算了，随他去吧，年轻人心血旺盛。

　　“行，时间也差不多，我们现在就直接过去那边了？”看似在商量，实际完全不在意林承安的想法，抬腿走了就是，“等会儿过去别紧张，又不是结婚，反正你也经历过。”

　　本来没什么，周成霖一说，林承安反而尴尬了，不为别的，他对“结婚”这个词比较敏感。

　　“我先去换套衣服，总不能这么直接过去。”

　　“行，速度点儿。”

　　说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在场全是美术界有些名望的前辈，他夹在中间，真的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没想到的是，跟着周成霖转了一圈下来，竟拿到两张画协的推荐信。“老师是早就安排好了？”本来以为只是混个脸熟。

　　“是啊，他们二位可是厉害的，我都要称他们一句老师，能说动他们不容易，要是你本身没这么大能力，这推荐信哪里还轮得到你？做梦去吧。”

　　为了林承安这事，周成霖没少费心思，林承安郑重道了谢。

　　周成霖无所谓地笑了两声，拍下他肩膀：“不用谢我，这是你靠自己得来的。”

　　最初认识林承安，还是因为画室招新。

　　来的人会要求他们留一幅画，他觉得不错的就联系人过来报道，当时就林承安一个，联系方式也没留一个，就在那画的背面留了一个“Silver Willow”的署名——其实连这个本来也是划掉了的，周成霖对着字母表一个一个认出来的。

　　算起来，那会儿他应该刚中考完，挺久的事儿了。

　　总之后来也是凭这个线索联系上了人，一去二来的就熟了。

　　高一下学期，两个人也算是正式成了师生。其实相比起当初来的那一部分人，林承安的画技并不出众，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挺有意思，何况比起画技，周成霖看中的还是人品。

　　“行了，画协的是稳妥了，你现在就把心思放到你那画室上去，我没事的时候还能去看看。”

　　“还早，很多步骤还没开始。”

　　“也是，这急不得，慢慢来。”

　　花了这么些时间赶过来，林承安并不想立刻就回去，订了酒店，在这边又留了两天。周成霖先一步回去了。

　　每处角落对他都是新奇的，哪里都是从没到过的地方。

　　绘画的灵感，往往来源于生活。

　　不过画出来，跟亲眼看到还是两回事。

　　返程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

　　林承安去了很多地方，比起所谓“网红景点”，他还是更乐意到那些僻静小镇去，那里有最纯粹的乡土人情。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就从这些地方孕育而出，一方水养一方人。

　　泱泱华夏，这就是我们骄傲的底气。

　　拾起飘落肩头的嫩叶，终于意识到，此刻已迫近春季。

　　——

　　玩儿够了，终于拖着一箱行李又回了贵州。。回去头件事，先把进画协的事处理了，免得总在心头压着。

　　手头还有两三张稿，加班加点弄完了，林承安又拖着那行李出门去了。

　　这一回着实就是临时起意。

　　林凝现在他已经上飞机后才知道的。

　　原本是想发微信过去找某人问事儿的，结果隔了半天也没回复，电话更别想联系上，原本还在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碰着什么困难了？

　　哪知过了几个小时后，林凝再上网看，上次她还学聪明了，是去微博看的，结果这一看，呵，IP地址：伦敦。

　　林凝：……

　　好好好，啥事儿能比媳妇儿还重要啊？

　　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就这么到伦敦了。沈回收到他微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诈骗，反复确认了几遍，终于确定这就是本人没错。

　　“不是你这……”怎么还带着行李？沈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刚下飞机就过来，我是该夸你精力旺盛，还是说你闲得慌？”

　　“年轻气盛。”

　　沈回一个白眼翻上去，人根本就没看他。言归正传，林承安来找他，99.99%是为了江吟来的，剩下那0.01%虽然还没遇到，但是得先保留一下。

　　“哪有这么多奇怪的地方，你要硬要这么问，嗑药频率增加算吗？”

　　沈回只能想到也只注意到这个，除了这个，他真的没有看出来江吟跟平常有什么区别。他也好奇江吟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确定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

　　“这还真没有，而且他不是在吃药吗？应该有一点抑制作用吧。”

　　看来沈回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林承安还是得去找本人。

　　“不是哥，你就走啦？”这过了有十分钟吗？哦，快半个小时了呀，那没事了。沈回就看着他冲自己挥手，留一个背影给他。真的，有时候活着挺无奈的。

　　只是他觉得林承安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江吟已经到屋了，林承安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犹豫到底要不要看得进去？没来由的心慌，不然他还是去酒店先睡两晚吧？

　　行吧，还是进去吧——有房子不住，他为什么要选择流落街头？

　　写人这种事放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惊喜，但是在这两个人之间，可能真的是惊吓。

　　林承安真的不知道江吟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好像在怕，但具体怕的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慌忙中，江吟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又咽了两粒下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这情绪。

　　“对不起。”

　　好久没有听到他说这个了，林承安也不好问，两个人之间保持着距离，各自坐在沙发的一端，做自己的事却沉不下心。

　　差不多一个多月之前开始这样的，林承安还想早一点过来的，从江吟连续一周以上没有给他回复后就有这个想法了。

　　保持这样的状态两三天，林承安开始有些受不了了。

　　江吟电脑摆在茶几上，人去厕所了。这么做不好，但林承安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微信是登录状态。

　　这样其实也没看成，林承安没有点进去。他还是希望当事人自己开口——哪怕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两个人之间这样微妙的氛围，连旁人都看出了一些了。

　　这回还真不是沈回八卦。

　　平均一天找他打听四次，他真的累了。

　　“So，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有矛盾不能两个人一起商量吗？折磨我干嘛？”

　　林承安沉默几秒，有些无奈地开口：“真这么容易，我还找你？”

　　这个方案要是可行，他还用跟沈回面对面坐着吗？

　　哎，难啊。

　　比较巧合的是，没过几天程芸又突然来找他了。这么一来，不是林承安想把矛头指向她，但程芸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很莫名其妙。没到匪夷所思这么悬疑的层面，但也实在令人生疑。

　　诸如：[你们还在一起吗？你难道不觉得他很无趣吗？]
　　[他现在是不是很烦你，开始讨厌你了是不是？]

　　每一条信息都表达一个意思：两个人不合适。

　　联系江吟的态度，林承安不得不怀疑是程芸对江吟说了什么。他能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且十分笃定。

　　原本也没想麻烦江箐然，但他也清楚他做不了什么，他没这么大能力。

　　程芸那边应该是出了一些问题的。

　　但隔两天江箐然给他的回复是一切正常，林承安没信，截了两张聊天记录给她看，后来江箐然就没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