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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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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二十四)
周斯桐起来的时候,厨房里有些动静。
史今穿着迷彩背心,身上还有点汗珠,看样子已经出去跑完步了。昨天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都洗过晾在阳台上了,地也拖了、桌子也擦了。餐桌上摆着他刚买回来的筋饼和豆腐脑儿。
史今正从锅里往外盛煎鸡蛋:“快喝杯水,润润嗓子好吃饭。”
周斯桐向来是猫食儿一样,吃不了多少东西就饱。史今劝不动她,又起身拿了一个桃子、两只核桃放进她包里:“包里放了东西,你记得吃。回来我可检查。”
“怎么还检查呢?”
“还不是因为有的人不好好吃饭。”史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周斯桐背了包去上班,史今连声叮嘱她注意安全,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关门回来。然后去卧室把被子给叠了,把碗给刷了,然后拿了导游词看了两遍,换衣服准备上班。
领证是婚姻的开始,但是在史今心里还搁着一件事儿,那就是婚礼没办。史今从小在村里长大,在他们那里,小夫妻结婚证可以不领,但婚礼没办,那就不算是夫妻。
他得给周斯桐一个很体面很体面的婚礼,一个大岭乡最高规格的婚礼。
周斯桐同意在黑土县城办。史今极速联系县里最大的酒店,定了婚房。在家里拉了横幅,联系了这时候结婚很少用的小轿车的车队。然后广撒网的找像样的伴郎。
史今第一个想到的是伍六一。伍六一已经退伍,并且很干脆的拒绝了史今的建议:“班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腿都这样了。去给你当伴郎那像啥样?我去了不是给你丢脸吗?我不去。”
史今连骂带吓唬,伍六一死活不去。倒是把休了假的许三多给叫了来:“你是班长带的最后一个兵,班长也最看重你了。你去,你去和我们不一样。”
“我……我……”许三多心怀鬼胎,他正盘算着复员呢。
伍六一瞪眼睛骂道:“你去不去?班长是不是白带你了?就这么点事儿用着你,你还推三阻四的!你还算是七连的人吗?妈的,孬兵你!”
许三多到底还是来了。
在师侦营的甘小宁、退伍做生意的白铁军……老七连三班的就来了四个,还有之前史今带过的兵,齐齐整整的凑了七八个人,差点顶了一个班。
甘小宁送上两个红包:“这是我的,这是连长托我带给你的。”
史今笑着收下了:“连长不是说是他做的媒吗?怎么媒人还给红包?”
“连长说您欠他一顿谢媒人的酒。先欠着,过后再讨。”
“行行行!有时间让他来!”史今说。
一行人都住下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就来酒店接亲。
当伴娘的是周斯桐的学妹何娜。何娜在头一天晚上就在细抠拦门的各种方式,心想怎么弄得又雅观又好玩。决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就把新娘接走。
周斯桐几次想问,何娜都不肯吐露半分:“你和史今哥感情那么好,万一你跟他们走漏风声怎么办?我可不说。”
“嘿……说得跟你那问题很难似的。我只是好奇而已。”周斯桐翻身不问了。
一大早,老七连的人就在外头咚咚的敲门,简直是拿出了战斗的气势。陈女士在里面问:“谁叫门?”
“我是史今!我来接桐桐了!”
“你得叫什么?”
“妈!”
“大点儿声!”
“妈!”
于是门开了一道缝,何娜探出头:“不能白开门。做俯卧撑!谁做够了数才能进来!”
许三多问:“做、做多少?”
何娜在心里一估摸,估出了她所见到的男大学生望尘莫及的数目:“做五十!”
外面噼里扑隆的卧倒了一片,个个儿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报数“一、二、三!”还都做得很标准。就连一条腿不方便的伍六一,还有绝情坑主白铁军,做完都是大气不喘。
何娜幽怨的回头。
周斯桐的眼神比她更幽怨:“……”你看这有难度吗?你这不是打他们手里去了吗?
于是下一秒七八个年轻汉子都一股脑儿的涌进了新房:“婚鞋呢?快点儿找鞋!”
何娜又支愣了起来:“婚鞋有一只藏了起来,还有一只你们要套圈,套中了才能给你们。”
桌子上赫然摆着一只婚鞋。
“一共只有三个圈儿噢!三只都套不中的话,那可就要给红包换圈儿啦!”何娜得意洋洋,她从小在公园套圈就没套中过一次。
许三多拿起一个圈儿,站在线外把手一扬——端端正正套中了婚鞋。
何娜目瞪口呆。
甘小宁咧嘴笑了,低声念叨:“三多,你进了死老A可以啊!真给班长省红包。”
白铁军嚷嚷起来:“老A已经立功了,下面就得我们老七连的争口气咧!来,咱们来侦查侦查,看看那只婚鞋在哪儿捏?”
果然没多久,伍六一就从台灯里面勾出了另一只婚鞋。
正主儿史今没出手,这两关就都过了,他只需要拿着捧花,给周斯桐穿上婚鞋。
周斯桐哀怨的看向何娜,目光里都是:你但凡问问我,今天咱都不能输得这么难看。你这招招都是往人家手里打的,跟商量好了似的。
何娜清清嗓子,提了最后一个问题:“史班长,你今天来娶我们桐儿姐,你知道桐儿姐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吗?这道题答不对,也不能把桐儿姐娶走哦!”
史今朝周斯桐单膝下跪,轻声说了句王实甫《吕蒙正风雪破窑记》的一句词:“休打着无恩情轻薄子,你寻一个知敬重画眉郎。我知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丈夫。”
周斯桐低首垂眸,默默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史今就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抬头向她保证:“嫁给我,我一定能做到。”
戒指戴好了,史今把周斯桐拦腰抱起来,准备出门登车。临出门,伍六一和白铁军把手一扬,避免了新郎进门一个红包都没给出去的尴尬场面。
婚礼上,周斯桐身上的婚纱洁白,史今穿着的西服笔挺。对于此时此刻的东北县城来说,的的确确是最高档次的婚礼了。证婚人找的更是了不得,老七连的指导员洪兴国刚在吉林省公出结束,还没回他们团里,高城抽不出空儿,给他打的电话,托他过来的。
“你们这一对儿是在团里我们就看好的。果然成了。史今、小周啊,老七托我给你带的话儿,同心同德,百年好合。你们要是生个儿子,还到他那儿当兵!他说他要,肯定要!”
史今看了周斯桐一眼,似乎是明白妻子心里所想:“那就要看他自己高兴了。”
司仪又请岳父老周讲话。
老周在刚才“有请伟大的父亲出场”那一段就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把女儿送到史今身边之后更是飞奔下台,现在已经在底下偷偷抹泪了。
周斯杨站在台下喊:“老头儿都哭了!不说了不说了!”
他喊完就被老周照后屁股踹了一脚,老周一脚就把他踹上了台。
周斯杨拿过话筒,看着史今说:“说句实在的,你们一路走来不容易。你坚持了,我小妹也一直坚定的选择了你,才有了你们的今天。你们相识相知相爱不容易,可相守更难。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这几年。我这个做哥哥的,永远在你身后。”
晚上,史今和周斯桐在床上聊起白天洪兴国转达的高城的话。
周斯桐问:“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你想让他当兵去吗?”
史今说:“要生个儿子,去当兵也不错。我走的路不远,他要是去当兵,要比我走得更远才好。不过,我知道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决定他的人生路。要看他自己喜不喜欢。”
他想了想,又说:“但我还是想要个闺女。”
“怎么呢?”
“小女孩儿多好啊,干净秀气,随你还漂亮。不过要是个女孩儿,当兵就太苦了。我舍不得,真舍不得。想想都心疼。要生个闺女,还是叫她念书去。跟你一样,念多多的书。”史今想起自己将来的孩子,使劲儿的替他们想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
周斯桐又问:“如果闺女想当兵呢?想当特种兵,比方说……想进老A那样的部队?”
“啊?”史今瞪大了眼睛,“那——那得什么样儿的闺女啊?那可真是了不得!可是,那得吃多少苦啊……”
看史今想着想着都要魔障了,周斯桐安慰他说:“嗐,别想那么多了。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史今翻身上来压住她:“随便问问?我还当是你想跟我要个闺女或者儿子呢!原来就是随便问问啊!”
“嗯……”周斯桐犹豫着说,“闺女儿子嘛,我还没准备好呢,还是等等再要吧……”
史今说:“我知道,可是你提都提了,我不得提前准备准备?知道今天你累了,我轻轻的……”
周斯桐也就不推拒:“动作快点儿……”
“轻点儿行,但快慢这个……我不一定能控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