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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大学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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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次日升日落中,有无数婴儿出生,有不幸的人儿被夺去生命,每个人都知道未来的一次日落后,死亡的便车会带走自己,但每个人都怀着这样悲剧的已知迎接明日的太阳。
一千个日出日落在等待中溜走。等待的日子是苦闷的,尤其是期限不明的等待。这样的日子劝人放下执念,只过好当下的生活。
文亭再不愿意也只能听劝。他咒骂过那个神经的神官,骂他不讲信用,百分百的邪教,甚至企图用意念再次将其召唤出来与之理论,但无果;他去了天南海北数十座庙,每个大小假期文亭出行总要找一座传说很灵的山,那一天他会穿上江凌的一件衣服,带上给江凌买的玉观音,他那么诚心,在蒲团上跪地最深最久,溢出的眼泪逃逸在在香火中却还是无法得到结果。
在无数个快要想不起来江凌嗓音和体温的夜晚,文亭要一遍一遍翻看江凌写过的习题册才可以再次安心。
很多次文亭告诉自己:好了,不要装了,你哪里有那么喜欢他,你要是真有那么喜欢他,几年前早干嘛去了?现在人没了,你又要自虐,显示自己很深情?自己做秀也有个限度。
听妈妈说,李一在国外已经找到了新的伴侣,很幸福;听爸爸说江平杰一直没再娶,公司平稳运行。
一个清晨,向歌带有愧疚但是难掩欣喜地告诉文亭:她怀孕了,父母做好了迎接第二子的准备。
文亭有片刻惊讶,之后迷茫,紧接着感到庆幸。
好像这件事情就算再过不去也该过去了。
文亭你不该过分追究,江凌这个人虽然长得帅、身材好、能力强,但就是短命,没办法的。
文亭最后一次为江凌祈福是在一个月前,大三的暑假结尾,他去了一趟西北的最高峰。
那一天晨曦中文亭登到顶峰,强风吹拂裹着他偏瘦的身躯,发丝飞舞,将文亭的心吹得膨胀至天上,那一刻耳边净是风的呼啸,向下望去,无边的绿色吞噬大地,文亭感受到自然的呼唤,叫他纵身一跃往地里去,他的思绪犹如狂风的中心,只有混乱的空白,在这几秒的完全失神过后文亭后退一步,夺回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太阳在地平线经历一次完美的跳跃,如神如魔的风霎时停滞。
这一天他爬下山回到旅馆,正好收到爸爸的电话:早产了,你有弟弟了。
他赶回家看望向歌,隔着窗户也看到了小小的弟弟,皱巴巴的,红红的小生物。
第二天他给李一发送了一条简讯,说:
“伯母,我打算开始新的生活,对不起。您一定保重身体。”
说完这句话文亭似乎轻松了些,他似乎听见李一回答:
“谢谢你,文亭。”
文亭收下手机,回到学校又投身于繁重的学业生活。
......
又一年夏天,在文亭的弟弟文君宝宝可以爬行并隐隐有站立之姿的时候,文亭该大学毕业了。
他当年如约报考并且成功被A大录取进入化学专业。
回顾整个大学生活,热闹和文亭没有多大关系,他一开始无力社交,后来恢复精神也没有契机认识别的人。不过谈不上孤独:蒋钰和文亭的学校面对面,大二开始蒋钰时不时约文亭出来吃饭。文亭起初百般推脱,这段奇异的关系他不想再延续下去,但是蒋钰竟然向天发誓现在她对文亭没有半点友情之外的感情,不然......不然就......
文亭现在一听到天,神,发誓就打激灵,无奈地阻止蒋钰,并顺应着她的意愿发展纯洁友谊,这友谊歪打正着替文亭挡了太多桃花,也给予文亭陪伴。
文亭从不和蒋钰说任何关于江凌的事,江凌是属于他的。
哪怕有一天江凌醒过来,说句迷信的话,江凌的命都是文亭的。
文亭现在卸下对江凌的执念,有条不紊地签和一家制药公司签了工作,已经充分准备答辩,就要完全脱离学生时代。
想着这些事,文亭收拾好在实验室最后留下的一点私人物品,正打算将装着杂物的箱子抬起来离开,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于是文亭把箱子又放回桌子上,擦了擦手,从裤子右边口袋拿出手机。
“嗯哼?”文亭走到实验室洗手的地方,开了小小水流冲洗方才被箱子蹭脏的一根手指,同时对应电话那头的蒋钰。
“今天周五,我想着你应该要回家,给君君买了点东西,你给带回去。”蒋钰语气舒缓,可以从中听出些许她温和体贴的个性。
“他穿不完。”文亭笑了,蒋钰很喜欢给文君买小衣服,向歌每次都要打趣一嘴。
“不是衣服,今天上班路过一家店,买了点可爱的玩具。”蒋钰和文亭签了同一家公司,不过蒋钰是很早就找了实习,等着毕业转正了。
“你给他买这么多可爱的东西,要是我弟也弯了,我少不了找你算账。”文亭洗完手走到左边毛巾架,用毛巾擦了擦,看见窗外的晚霞,热风从打开的前门吹进来,“我今天不回去,改天再说。”
“好,那我先去忙了。”蒋钰挂了电话。
文亭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到窗户旁,确认每个窗户都关紧了,拿了车钥匙抱起箱子出门,用胳膊把实验室的门抵上。
停车场离实验楼还有些距离,这一段路让文亭开始冒汗,天太热了,这个夏天来势汹汹。文亭加快脚步,将箱子放进后备箱,利索地回到车上,喝了几口水,文亭驾车向自己的公寓。
毫不意外现在是晚高峰,哪怕是A大北校区在T市新区也难逃晚高峰的恼人的行车节奏,何况文亭现在是要去市中心。文亭开车很规矩,双手扶在驾驶盘两侧,手指随车载音乐轻轻敲打,双眼目视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五十秒的红灯。
在这个空挡文亭想到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二十八号的话,是有一个什么说法来着?哦,是八月二十八日,江凌的“复活日”。
文亭想到这里笑了,抬手撩了一把挂在车上的平安福,这东西本来是求来给江凌的,之后文亭想着没什么用处,扔了也白费他爬一趟山,便留在车里做个装饰。
按天理说,明年的八月二十八号文亭要是去那家蛋糕店就能见到江凌。
笑死了,文亭觉得当时自己真的蠢死,居然会信,蠢得天真。
这么想着,五十秒的红灯已经要结束,前车开始蓄力,文亭收回思绪发动车子跟上,骂了一句:“短命的。”
就是晚高峰文亭也要绕到南边绕过二中门口溜一圈,看见门口稀稀拉拉的学生出来才算好,之后乖乖回了家。
到家之后把箱子放到江凌的房间,俨然把这房间当作杂物间。拍拍手,文亭转身关上门下楼去厨房做饭。
今时不同往日,文亭完全会做饭了,他这么大了也不好再麻烦阿姨,而且还偏食,自己做才是好样的。
但今天做饭的心情不佳,很快蒸了土豆泥,拌着鸡肉,配着蔬菜水果囫囵吃了一顿就洗漱睡了。
是夜,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床上睡觉。其实今天还是一个日子,不,整个五月都是,是他彻底被江凌抛弃的日子,这时候江凌还活着,是江凌从心理上背叛文亭的日子,是文亭心甘情愿被冷暴力的日子,还能被冷暴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