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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止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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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文亭对江凌的态度还是有较大变化的。他和江凌感情的最高峰其实停在了几年前刚失去江凌的时候，在这一节点文亭对江凌的喜爱、责怪、想念与灾难事件冲击，从中迸发出剧烈的悲痛，这种猛烈的情感将文亭紧紧绑在江凌身边，使文亭的爱恋达到顶点。而灾难之后的几年修复工作，其实不会让文亭更加悲伤了，转而成为一种习惯性的钝痛，这时候又是这样的钝痛提醒他你曾经爱着江凌，哪怕江凌现在不在身边，你的心也只能属于他。
不过，冷漠点来看，在江凌出事前，文亭的爱可以达到现在这样的高度吗？没有人可以回答这样的问题，除了文亭的潜意识。诚然，竹马的陪伴让人痴迷从而产生占有欲，江凌高大俊朗的外貌难以拒绝，时常发生的摩擦使人心里膨胀发酸，这些要素组成了两人的感情。但要问这样的感情有多深，有多爱，能不能禁得住考验，这些问题还没有机会拷问就已经被迫停止了。
如果，一个假设，文亭对江凌的爱正是这一场车祸提炼升华而成，那这段感情的核心已经转化为“痛苦”。如果文亭对江凌的回忆感到痛苦，然而文亭爱上这般回忆的过程，是不是文亭正在享用痛苦。换而言之，没有这场车祸，文亭会不会不似现在这般爱江凌？
正是江凌无法回来，正是江凌生死未卜，才让文亭一遍一遍咀嚼苦涩的回忆，让他深陷其中，感到爱情的妙处。
这样的假设是无比危险的，一旦江凌不再处于危险，不恢复正常意识而不那么可怜，回忆带来的苦涩会被冲淡，那文亭就无法再从中获得现在自虐般的乐趣了。甚至江凌回归文亭的生活，一旦他发生变化，或者破坏了文亭从对回忆的咀嚼中幻想的爱情影像，那江凌不会是“江凌”，而文亭记忆中的江凌也会被毁掉了。
这样的假设轻易无法被感知，这存在于非常微妙的内心深处，在这个深处一定只有自己，是最自私的部分。
有人要说：文亭，你的内心不是江凌吗？
这个问题也已经不攻自破，江凌已经从文亭的生活消失，如果文亭以江凌为核心，那他应该紧紧围绕在江凌身边。当年神官的预言或许不是胡说，文亭没有江凌也能活，至于他的内心经过四年后到底裹着什么？这与以上的假说是否成立息息相关，故事似乎还要继续。
T市的气温在文亭转正的第一天达到峰值，其实七月初已经足够炎热，然而高温持续发酵半个月，文亭一天要冲至少两遍澡才好。为了这高温，他前天去理发店里把头发剃短，从没留过这么短的头发，乍一看很不适应，一旁的造型总监不住夸，说是再清爽不过了。文亭笑了笑用手掌扎了扎短发，起身付钱离开。
……
T市高新产业园，某高楼内。
大窗外的晚霞已经挂了有一会儿，文亭不是工作狂，哪怕是新人也不怯，和前辈组长打了招呼，差不多七点就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正好接到蒋钰的电话。
“在哪？”文亭放松地问她。
“在二号门，今天我还遇到一个人。”蒋钰的语间透露出惊喜。
“谁啊？”文亭拿了车钥匙和水杯已经往电梯间走了，遇到同组的同事微笑着礼貌打了招呼。
“你马上就知道了，他正在我旁边。”蒋钰觉得文亭亲眼看见会更好。
文亭觉得奇怪，挂了电话往停车场去，心里很难不去想蒋钰口中的“他”是谁。
不去想还好，一旦在意起来，心就蠢蠢欲动。
有个答案跃跃欲试。
但总不至于是他吧，如果是他，蒋钰根本不会是这个语气。
但蒋钰不知道文亭和他的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而且这么久没见……况且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江凌车祸，如果不知道，反应不太剧烈应该也有可能。
会是他吗？文亭手心冒汗，虽然觉得这设想太荒谬，直接越过起死回生，越过几万公里距离，越过李一的消息，他就这么回来了？
心跳有点快，文亭压制住这个想法，实在不可能。
万一是呢？他应该怎么办，应该握手，拥抱？还是骂他？
那个神经神仙一点都不靠谱，不是还有一年吗？不是蛋糕店吗？
文亭越走越快，甩甩车钥匙，焦急地开车从通往二号门的通道行驶。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驶入地面，视线寻找那个身影，但是看到蒋钰孤零零站在路旁等他。
什么情况，不是说有人吗？文亭的心不上不下，有一点烦躁，似乎是被玩弄了。
文亭开车过去停在路边，下车走到蒋钰面前，有点喘，他问：“人呢？”
心跳还是很快。
“去给你买花了。”蒋钰一鸣惊人。
文亭心跳如雷，耳朵要被震坏，他四下张望，锁定不远处的一间商铺，什么什么卉。
真的是他？！怎么会，文亭一会儿抬头关注那家花店，一会儿低头检查鞋有没有脏，衣服有没有褶皱，等了一分钟还没见人影文亭有点害怕了。
惊讶兴奋之余还有很多不确定，他有点担心两人处不好，尴尬怎么办。
文亭转过身不去看花店，和蒋钰肩并肩。
“你怎么了？”蒋钰笑着问，“这么紧张？”
“......难免的。”文亭回答，紧紧盯着车窗。
“你剪头发了？”蒋钰说。
这时候文亭更不自在了，他就知道不该剪这么短的，一定很奇怪，心有点懊恼，问：“很怪吗？”
“没有啊，很帅。”蒋钰又问，这次有点惊讶了，“文亭你不是一般的紧张啊。”
文亭没回答，只是抿着嘴点点头，闷热的空气更添一分忐忑。
过了十几秒，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在文亭背后响起：“文亭。”
声音好像变了，文亭紧张地转身，看见一个高个男生拿着一束花。
文亭瞬间冷下来，嘲笑自己，又迅速掩饰下来转化为轻松和解脱，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叫：“李止青。”
然后咬牙切齿地发泄地说：“做什么还要买花，你怎么这么gay！”
李止青爽朗地大笑，走近他拍拍文亭的肩膀：“对gay就是要gay点才好。”
几年没见的尴尬由于这个小误会丝毫没有显现，蒋钰淑女地抿嘴笑起来。
文亭再次唾弃自己离谱的想法，骂自己是疯了。
“走，今晚一起吃饭，我请客，给我接风。”李止青抬手扎了下文亭的短发。
文亭感受到了脑后的触感躲了躲，心里感觉李止青变了很多，和人更亲近了，接过花：“你们坐后面，副驾驶放花。”
三人上了车，紫粉色的晚霞还剩尾巴。
文亭发动车子，将捧花端放在副驾上，给它拉了安全带，问李止青：“在哪吃？”
李止青报了个地点，是个附近的商业圈，客流量很大，夜间更是热闹。
车行差不多十五分钟。三人开始聊天，是蒋钰先说今天见到李止青的事：
“就是下班的时候，刚出二号门，正对面就看到他了，个子太高很显眼，没怎么变。”
“我在对面上班。”李止青愉快地补充道。
“一直？”文亭问。
“当然啊，以后就在T市了。其实我一开始没认出来蒋钰，发型和以前不一样，更漂亮了。”李止青说。
蒋钰笑，回答：“你以前可没说过我漂亮。”
李止青大方说：“我以前可能是同性恋。”
文亭被逗乐了：“那现在呢？”
“不知道，双性恋？异性恋？我有喜欢的女人了。”李止青说。
“那很好啊，人呢？”文亭问，心里有点感慨，李止青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截，自己还在原地打转。
“人家不喜欢我，”李止青回答，“说我太帅。”
“真的假的？”文亭感到奇葩，“因为你太帅而不喜欢？”
“是这样的。”李止青作悲痛的样子点点头。
文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安静开车。
蒋钰接过话，说：“不会，这个理由大概率是假的，李止青还有希望。”
“希望吧，”李止青说，“但是不谈恋爱也挺好，以后我们一块儿做个伴也好，和朋友呆在一起甚至更好。”
我们指的是最新成立的三人小组。
文亭如是点点头打了个弯，虽然他理解不了为什么说和朋友呆在一起会比恋爱更好。
到了，三人下了车去五楼的一家生意火爆的火锅店。
火锅火锅，李止青就爱吃火锅烧烤小炒，这么大热天也要吃，越热越热闹，越热闹越好。
没有去小包厢，就在雕刻的屏风后面的桌子吃，隔着屏风是另几桌食客，吵吵闹闹的，人气十足。
蒸汽翻腾，吃到中段又一盘肥牛卷下锅，一时间筷子忙活起来。
“你现在做什么的？”文亭吹着刚捞起的肥牛卷吹气。
“法律顾问，”李止青看文亭眼里疑惑，“没想到吧。”
“你看着，本来就不像是守法的。”文亭解释。
“你们呢？蒋钰和你一个公司我也没想到。”李止青抓准时机涮了一片肉卷沾了满满辣椒汁送入嘴里。
“我是会计，文亭是药物制剂研究员。”蒋钰夹了一块嫩豆腐放进清汤锅。
“世界好小。”李止青说，似乎含有深意。
“不是世界好小，我是跟着文亭走的，”蒋钰大方说开了，看李止青的神情，接着说：“他也没男朋友，我也没男朋友，不想被要求相亲，互相挡箭牌咯。”
“是的，她已经知道我弯得不能再弯了。”文亭被辣到，喝了口茶水说。
李止青点点头，若有所思，但没继续问，换了个话题继续欢快的氛围。
最后吃饭完出来天黑很久了，三人商量着先送蒋钰回家，再送李止青回家。
蒋钰打招呼下车：“明天见。”
看着蒋钰离开的背影，车上两人都默契沉默。设置好导航，李止青还住在原来的地方，离文亭的家不远。
李止青坐在副驾驶手里抱着花，等车行驶了一会儿，问：“你和他？”
“江凌。”文亭不避讳。
“嗯嗯，你和江凌，现在是分手了？”
“没有分手，我们没在一起过。”
李止青恍然大悟状点头，心里吐槽江凌真的好没用。
文亭接着说：“他高考前出车祸了。”
李止青惊讶地点头。
“说他命大，现在生死未卜，说他命小，现在生死未卜。”
“意思是？”
“他在C国植物人躺着好几年了。”
“是吧。。。。。。”李止青正襟危坐，说。
“是啊。。。。。。”
两个傻子一时都有些无语。
“其实你说这么多年，我也不至于还抱着希望，可是今天蒋钰说遇见个人，我真以为有可能是他。”文亭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手搭在方向盘目视前方。
“理解。所以你怪我买花送花。”李止青消化一下这个信息量。
“没有怪你，能重新见到你，我真的挺开心的。是我对他放不下……而且你知道高考前他冷暴力我，他和别的女生见面，他不给我名分，吊着我说高考之后就在一起，结果偷偷申请A国大学打算甩掉我。这些账都没办法算你知道吧，我......真的挺复杂的。”文亭已经有点抵不住了。
“这么坏啊......”李止青抽出一张卫生纸擦擦文亭的脸颊，虽然没有眼泪，只是表示安慰。
“是啊，真的挺坏的了。”文亭点点头，“没哭没哭。”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止青收回卫生纸。
“实际上你要说我到底多爱他，我真答不上来，我就是觉得不应该这么结束，我也没办法找别人谈恋爱。”文亭在红灯前刹车。
“理解理解。”李止青以为他俩早就修成正果了，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怎么墨迹这么久，搞到现在还无法收场了？
“再看吧，总得继续过日子，可能是还没遇见另一个又帅的又闷骚的蠢货。”文亭说，驶向李止青小区门口。
快到了，李止青没多说别的：“以后手机联系，生活还远了去了，说不定明天就有转机。”
李止青下车前揉了把文亭的脑袋：“走了啊，回家发消息。”
“腻歪。”文亭破涕而笑，骂了一句，掉头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