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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混乱 ...

  •   和李止青重逢后的两周没什么特别的事,三个人有空吃了几顿饭,工作上总保持着不让人过于疲惫的忙碌。

      天气却还能更令人难忍,到八月中旬空气中仍呈现一种烧人的热气,哪怕已经下午六点,柏油马路上仍然翻滚着热浪。

      今天是周六,文亭在自己家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一觉睡到自然醒但并不愉快,脑袋像是被蒙上一层薄膜,文亭不适但无可奈何,按照计划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父母家。

      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将车驶入地面,炫目的阳光和闷热的空气向车身压过来,文亭伸出右手拉下遮光板,然后将空调再度调低。

      恰巧副驾的手机屏幕亮起,文亭瞥了一眼,看到微信连收了好几条消息。他操纵着方向盘进入主车道等着红灯才伸手拿过手机,还没点开看具体消息,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是向歌,文亭觉得奇怪,但还是很快接通。

      这时候前方道路开始移动,但节奏拖沓,使人不快。

      文亭没看屏幕,前车又突然刹停,文亭只能急刹,于是语气里难免带有情绪:“妈,我马上就到。”

      文亭等着向歌挂电话,他预料向歌有急事要说,但还是不想在这样坏的车况下讨论什么要事,他不是那么不耐烦的人,但他也有脾气,尤其是夏天开车在路上的时候,文亭无心调整心态,再加上最近几天他总是感觉不安,在李止青回来的那一天由于自作多情的误会情绪起伏很大,当天就没睡好......

      向歌那一边声音混乱,有模糊的男生响起,但很快又不见,又听见文君的叫喊声,叫喊声又走远,接着是霎时的安静,似乎是走进了一间房关上了门,然后文亭他爸爸的声音被勉强听清:“你现在......干什么,估计在开车。”

      然后又被焦急的女声打断:“文亭,等下我们不在家——”

      又是文辉在一旁不赞同的声音:“为什么要——?”

      “你下周再回来,今天弟弟生病了——”

      然后两人开始争执,但有意避开电话让文亭听不清。

      文亭右手扶上太阳穴,明明车内温度已经很低,明明一整天都在室内,明明才刚刚出门,他还是感觉到中暑的症状,开始眩晕。

      他余光看到副驾驶上蒋钰买给弟弟的玩偶,一个在胸前嵌入有橘黄色风扇的大型泰迪熊,本来打算今天带回家的,包括李止青给弟弟买的一大堆玩具还在后备箱......文君生病了?

      文亭压制住眩晕对电话说:“我马上回来。”然后挂了电话,也没有再看手机的消息。

      现在还在主干道,晚高峰的流量使每一辆车陷入沼泽,文亭等待眩晕感消散,难以避免地开始猜测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文君体质不弱,现在向歌全职在家带他,怎么会生病?生什么病?中暑了吗?

      他们在吵什么?

      拥堵的车况延长了回家的时间,也就无法终止猜测,文亭又在往江凌的方向猜测。他刚刚隐隐约约听到了年轻的男声。但他好累,现在好烦,想到江凌更是烦躁。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是会是什么消息?难道他突然出现在了家里。

      上回李止青那次他就是这样猜测,结果完全不是他,自己就像是小丑,完全不顾逻辑,显得特别愚蠢。

      这次怎么没有一点长进?这样想着,文亭缓缓跟着前车走,终于脱离了主干道。

      根本不可能。前方车况良好,文亭果断加码,几乎是压着限速飞驰。

      前方绿灯即将结束,文亭再次加速,但仍然来不及,这时候文亭有一股冲动:他看见两旁高挺的梧桐树,好想一直加速加速,加速到失控撞在树上,撞在植物上的话,成为植物人的几率应该会更高吧——

      眩晕控制了大脑,文亭被后车不懈的鸣笛拽回来,原来已经绿灯了,文亭作为第一辆车耽误了好几秒的绿灯,几乎要被骂死。

      文亭后背发冷,眨了几下眼睛,恍惚启动轿车,弹射出发。

      一路恍惚惊险,回到别墅的时候很想吐,但他还是将副驾上的微笑泰迪熊抱起来慢吞吞地走进门。

      一进门,文亭垂下眼睛看见玄关只有一贯眼熟的几双鞋,从鞋架上拿下自己的淡蓝色拖鞋换上。文亭将大熊放在一楼入门小客厅的沙发上走进洗浴室洗手,用水冲洗了脸庞,擦干脸走出浴室。这时候仍然没有听到多余的声音,文亭几乎要怀疑家里没人。

      这样更蹊跷。文亭又将泰迪熊抱起来,准备进入主客厅,在走入主客厅时,他听到了一些声音,熟络的成熟女声......清朗的文辉的声音......不安的向歌的声音......以及一道年轻的女声?

      年轻女孩的笑声,文君被逗笑的声音,还有——

      文亭在出现在他们视野之前停下脚步,心跳如雷,思绪混乱,口干,无力,好像要向后倒去。

      但是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入双耳,他无法克制地走到屏风前,使他暴露在众人眼中,于是他也终于看见了全貌——一个健全的江凌出现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怀里靠着一个不算陌生的女孩,女孩正抱着文君逗弄;李一喜悦地激动地拉着向歌的手;文辉若有所思但仍然面带微笑;向歌被拉着手表情极度震惊,掺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当文亭抱着熊出现在他们面前,江凌抬起头眼里带笑,意思是好久不见,正在等你,你回来了;他怀里的女孩停止逗弄文君,右手不经意抚在小腹上,也抬头看着文亭笑;文君没有发觉到哥哥已经回来了,仍然抓着女孩的纯白衣角研究;李一看向他的眼神则完全不同,先是感激,然后愧疚,最后还是被喜悦主导,李一站起身要向文亭走过来;向歌的手被李一放开,先是看了文亭一眼,然后用双手遮住脸转过身去;文辉观察着这一切,同时站起身慢李一一步走到文亭身边。

      文亭看着李一走来,他像是不认识李一一般向后退缩,眼里的惊讶与恐惧一目了然,泰迪熊被紧紧抱在怀里。

      李一料到有这样的反应,放弃了拥抱,在文亭面前说:“文亭,伯母很抱歉没有和你联系,等到江凌完全好了才回国。”

      文亭把震惊的目光从李一脸上移开,落到远处的江凌脸上,他干渴的嗓子难以发声,眼前的图像好像一个个分散的色块,江凌的笑脸虚伪至极,问题知道他根本笑不出来,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什么样的心态出现在这里?

      文亭已经不只是震惊愤怒了,他觉得荒谬,脑部的血液突然被抽空,他即将昏厥。

      文辉察觉到儿子微微向后到的趋势,伸手抓住文亭的小臂,他感觉到文亭在发抖。

      文辉向一侧看去,看到文亭发散的眼神钉在江凌脸上,看他血色全无,文辉眼神暗下去,说:“文亭是不是没休息好,回你房间,明天我们两家好好约着吃个饭。”

      向歌抬头,挣扎的神情看向文辉,文辉眼神示意她处理接下来的事,然后他拉着文亭离开客厅。

      文亭木木地,飘飘地离开,不知不觉被带到二楼自己的卧室,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文辉将门关紧,让儿子坐在床上,然后站着打量文亭,让他平复心情。

      “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那已经不作数了。”文辉开口,他心情也很复杂。

      文亭低下头,强忍泪水,他应该感到愤怒,应该大骂每一个欺瞒自己的人而不是直流泪水,他压着嗓子挤出一些字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你和妈妈居然还要骗我——”

      “没有骗你,你妈妈她也不知道。李一和江凌今天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你妈妈也吓了一跳,她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如果她知道江凌醒了怎么会不告诉你?”文辉坐到文亭身边,拍了拍文亭的肩膀。

      “迟早要面对,或许江凌两三年前就醒了,只是一直瞒着你,他们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文亭,凡事不要太强求,不要太乐观。你以为你李一阿姨真的支持你们在一起吗?”

      文亭听到这里开始大口呼吸,他快要窒息了。

      “你李一阿姨多想要孙子孙女你从来不知道,从前江凌还在读书根本没机会讨论婚嫁,接着就出事,你虽然对江凌照顾得细致,你觉得这样就能感动一个人,让她改变对子嗣的追求吗?生病的时候固然是身体最重要,然后现在不管什么原因,什么时候起,江凌已经健康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何况经历过生死的事,李一阿姨将子嗣放在第一位置并不难理解。”

      “为什么一直要说子嗣,李一阿姨——我从没想过。”

      “因为坐在江凌身边的那个女孩,她已经怀孕了。”文辉丝毫不拖泥带水,给文亭致命一击。

      砰!在脑子里炸开,把脑花炸成碎泥,文亭宕机。

      文亭愣了几秒,开始干呕。

      文辉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儿子被骗得团团转,他一片真心被践踏,自尊被腐蚀!为一份从来都不存在的爱情日日牵挂。

      他作为父亲,他就不震惊吗?不愤怒吗?难道现在还要帮着外人欺瞒文亭?就算是今天文亭不会撞见李一,他知道这一切的那一刻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文亭。

      更何况李一今天来,他们一家子来,不就是想让文亭就此死心?

      “文亭,我希望你,这件事情过后,永远把他放下,不要再让江凌伤害你。”文辉站起身,没有阻止文亭犯病式的干呕,走出卧室。

      昏黄的卧室里只留文亭一个人。

      哭已经没有用,咒骂没有用,他感觉真正的江凌已经死在了很久以前,楼下的那人,让女孩怀孕的男生根本不可能是他。

      江凌爱我,江凌爱我,爱我就不会和别人上床。

      文亭躺在床上单薄的一片,身体的自主保护系统开启,他开始流泪,陷入沉寂。

      门外,文辉将江凌拦在楼梯上。

      “伯父,我去看看他。”

      “江凌,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文辉没有理会江凌的请求,自上而下看着面前不似从前青涩的脸,这是一张冷酷的,恶魔的面庞。

      “没有多久。伯父,我有话和文亭说。”江凌回视,忽略文辉冷漠的眼神,回报以面向长辈的一贯谦逊的笑容。

      “你已经要订婚,再叫我伯父可能不合适。”文辉看他虚伪至极,还要一装到底,从前他赞扬的男孩居然可以这样可憎,“你婚娶过后,再不要和文亭往来。”

      “我现在去看看他。”江凌感受到文辉坚定的阻拦,眉头微皱,完全不反省自己的错误。

      文辉摇摇头,两人沉默地对峙。

      楼下,李一拉着向歌的手,可以看出李一并不似面上笑容那般轻松。

      李一看见向歌的表情,这时候才没办法开始说:“对不起。”

      女孩懂事地借口离开,说去花园看看。

      向歌眼眶发酸:“唉。”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文亭。”李一紧紧抓住向歌的手,“当时在C国,阿凌还没有醒,有一个女孩来看他,说是江凌曾经的交往对象。她每天都来,我一开始没有在意,但她看阿凌的眼神一点不假,那天晚上她来给江凌削苹果,一个苹果削完,江凌的手就动了。那一天很冷,是平安夜,他醒过来简直是奇迹,向歌,我原本一点都不相信神,但是我现在不得不信。我抓着她的手,两个人抱在一起发抖叫来医生。后来阿凌复健,办理手续,这个女孩一直都在,我看阿凌没有拒绝,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是哪一年?是去年吗?还是前年?”向歌无力地问。

      “就是出事的第二年的冬天,他躺了一年半。对不起,向歌,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文亭。”李一说着抱歉,但面容是一种狠心的决绝:你谴责我吧,我道歉,我补偿,但是我不后悔。

      “你连我都瞒住了,我们这几年通过这样多的电话,你从来不提,我只当是不想提及。”向歌说,“文亭他没有一年不在想江凌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抛开感情,文亭对江凌车祸这一件事一直怀有愧疚,他一直不能好过,我从前把江凌当干儿子,我以为你也如此,现在看来,文亭的感受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当然重要,”李一也红了眼眶,“所以我很愧疚,但是我看江凌和王钦相处得那么好,他或许不是——”

      “对,他不是,只有文亭是,”向歌站起身,双手攥紧,“是文亭喜欢江凌,只有我的儿子这样蠢笨,只有我的儿子是可怜的同性恋。想必王家也已经准备好订婚,那么就祝江凌幸福。李一,你们离开吧。”

      楼上,不知什么时候文亭的房门被打开,文亭穿着黑色的T恤和裤子,发丝潮湿地搭落在额前,面色惨白阴郁,他走到楼梯口向下看着文辉和江凌的僵持。

      文辉看文亭出门来,自己没有站在这里的必要,撇了江凌一眼,转身上楼了,留空间给他们。

      文亭开口:“她是王钦,对吧?”

      没等江凌开口,文亭接着说:“你滚吧。”

      江凌脸皮厚到极致,直愣愣不动,用一种愉悦的眼神看着他,文亭被恶心到。

      “穿黑色也很好,和我出去吃饭。”江凌说。

      “你是神经病吗?”文亭的愤怒使他无力的手想要动手扇他。

      “不去吗?那改天好了。”

      “你恶不恶心,我凭什么和你出去吃饭。”文亭的伤心突然显得可笑,似乎江凌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恶心,吃个饭怎么了?这么久不见,吃顿饭过分吗?”江凌甚至慢慢登上台阶,愉悦的神情还在。

      文亭控制不住自己,最终走上前一巴掌扇在江凌的左脸,留下深深的手印,文亭发抖说:“我很生气,我很生气,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正中下怀,江凌直接向前束起文亭的手,右手环抱文亭的腰,生生把人扣在怀里拖着进入文亭的房间,一边关门一边低声在文亭耳边说:“我知道你生气,打我是应该的。”

      然后亲上文亭的耳垂,将人扣在床上。

      文亭从不知道江凌是一个精神病人,他或许真的是的,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这样做,会不会自己也有病?

      文亭反抗,但根本推不开,于是他开始大骂:“你凭什么,你这是性侵。你让我想吐,别碰我。”

      “怎么?还是很脏?”江凌完全占上风,游刃有余,“你呢?和蒋钰呢?嗯?上床了吗?”

      文亭厌倦了误会,但现在误会解开也无济于事了,文亭哽咽地说:“我和蒋钰从没有在一起。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你根本不问我,你只会把我推在床上暴力对待我,我这几年已经完全想清楚了,我们一点都不合适。”

      听到这些话,江凌的眼神变得阴暗,但仍然没松开手:“是吗,那我误会你了。”

      “你放开我吧,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接受你的。”文亭说出心里的想法,“其实我真的当你死了,你死的时候我特别爱你,我每天都想你。但是今天我意识到你和王钦已经——你居然——我——”

      “你什么?”

      “我恨不得你去死。”文亭说,“我从前无法接受你与人亲吻,但我克服,我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你亲过别人但还是最喜欢我了。你出车祸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你醒过来更重要,但是现在你醒过来了,我意识到有更重要的东西,我的自尊。你玩弄我的感情,抛弃我,我居然还在等你。结果你只会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开。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你仍然把我按在床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爽。如果我们做口我当然会爽,可是我们从来不是这样的关系。现在说这些已经完全没用了,我永远不会再接受你,你是最不忠诚的狗。做好一个准父亲该做的事情,现在滚出去。”

      “说完了吗?”江凌胸口起伏,“我从来没有有意伤害你的自尊,我喜欢你是明显的事实,但我确实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

      “足够了,羞辱我已经足够了。江凌我拜托你去死好不好。”文亭闭上眼睛,想起荒唐的续命契约,如果是真的,那他后悔了。

      然后之后发生的事情超出想象,文亭被反锁的门被不断拍打,很久床上的动静才停止下来。

      江凌起身穿上衣服,为文亭盖好被子,打开门说:“文亭已经睡着了。”

      不敢出声,或者是难以理解,所有人沉默,李一一家离开了这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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