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而已，习惯了》从0

17、尝尝‘心魔’的滋味

　　空气里弥漫着散不开的尘土，褚真边跑边咳，用力一抹脸，就抹下满手的细灰。

　　面包厂的围墙已经塌了，出现一大块缺口，可以一眼看见外面那条宽敞的道路——这原本是褚真三人打算抄近道来的地方。

　　她粗粗喘了口气，爬上废墟堆，在踏上马路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X口中的“蚯蚓”已经从地底露出了大半截。

　　那当然不是什么蚯蚓，而是一条皮肤湿滑黏腻的、硕大无朋的黑蛇。

　　它庞大的身躯将整个面包厂的地面都给顶了起来，那些碎石瓦砾扑簌簌的掉落下去，有一部分掉进了地底，更多的则在它大山一样盘起来的身体两边堆成了山。

　　黑蛇几乎与周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皮肤上偶尔反射的黏腻水光才能让人分辨出哪些部分是它的身体。

　　它高高竖着三角状的脑袋，幽绿危险的眼睛在夜空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

　　时不时，“嘶”的一声，吐出一条极长的艳红蛇信。

　　外表看上去，它好像就是一条巨化数百倍的蛇，但从“湮灭”这个名字来看，绝不会这么简单。

　　在它对面，X依然悬停在半空，瘦削单薄的身体与庞大的黑蛇相比之下简直像一碰就会碎掉的渣滓。

　　接下来……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场了。

　　但不关褚真这只“蚂蚁”的事——她最在意的，是那些掉落在黑蛇身躯周围的建筑废墟。

　　如果卫斯和万里运气好一点儿，就有可能混在那些东西里面，不被那一人一蛇注意到，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不敢耽搁，迅速扭过头，向道路斜对面的“阳光小学”飞奔而去。

　　说起来……总共十支小队，面包厂出动的是第五小队。
　　在那之后似乎没有别的队伍出现——他们都在D区吗？

　　这样的念头才刚冒出来，突然“啪”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了褚真前方不足一米的位置。

　　“阳光小学”校门近在眼前，从右边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红字的墙面上，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在这之前他就像变色龙一样与墙面融为一体。

　　“别再过来了！你从C区来，却没穿制服……你是什么人？”
　　男人警惕地盯着褚真，右手拿枪、左手也握着别的什么东西。

　　褚真喘了口气，各种零碎信息在脑子里迅速汇集，谎话张口就来：“我是第五小队的153，队长安排我伪装成这个世界的普通幸存者，必要时替他们报信……现在，我们队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她话音未落，面包厂那边传来“吼——”的一声长鸣。

　　回头看去，只见那条巨大的黑蛇向X张开深渊巨口，嘴里迅速喷出大量白色雾气。

　　就算是刚才面对各种攻击都未曾动过分毫的X，此时也不敢硬碰这些看似无害的白雾。瘦长身影在空中飞掠而过，一转眼到了黑蛇脑袋后面。

　　左手白光乍现——

　　“第五小队的？”
　　男人迈步靠近的声音让褚真迅速回过头来。

　　她装作在口袋里摸索：“我带着证件。”

　　对方将信将疑地走近时，她亮出了[万能身份证]。

　　这个能力的作用是：可从对方那里获得一个最合适的身份。
　　而当前情况下，唯一合适的身份就是小队成员。

　　男人神情恍惚一瞬，随即点点头：“哦……？是你们队长叫你过来的？”

　　“不……”褚真面色凝重：“我们低估了X的能力——那么多陷阱，他刚一露面就全部毁掉了！五队的同伴们也全都……我很久没看见队长了，我想他可能也……”

　　她故意带上了一点儿颤音，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悲伤和恐惧。

　　说话间，面包厂上空传来接连不断的爆破声。

　　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团团令人眼花的闪光和大量白雾与尘土，连X的影子都瞧不见一点儿。

　　在[身份证]加持下，男人对褚真的话毫不怀疑，他盯着那片激战区域，沉声道：“不论如何，上面是下了死命令的，绝对不能让X拿到‘心魔’，否则七大公界都得重新洗牌……大家耗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建立的秩序，绝对不能被他破坏。”

　　他说完，目光转向褚真，眼神里尽是视死如归的坚毅：“我们既然选择加入七盟卫，就该做好时刻战死的准备，你说是吧？”

　　褚真重重的“嗯”了声。
　　面上不显，心里却因对方这番话而翻起惊涛骇浪。

　　“七大公界”、“耗费多年”等字眼，让她这个毫无经验可言的菜鸟深感震惊。

　　她无法据此推测出太多信息，但有一点显而易见：[末日曙光]和求生者存在于世的时间一定比她想象得还要久远，凭她现在所了解的那一点儿东西，连“入门”都还称不上。

　　当然，眼下她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男人的话里有一句是：绝对不能让X[拿]到心魔。

　　既然用上了“拿”字，说明这东西并非固定在D区无法移动——既然如此，这些小队为什么宁可死守在此，也不拿着东西跑呢？

　　如果他们带走“心魔”藏起来，X再神通广大又能怎样？

　　“小心！”
　　男人突然低喝一声，迅速拽着褚真退开一段，紧接着一块巨石就“轰隆”一声砸在了她原先站的地方。

　　这只是不远处那场战斗中飞溅出来的东西，却差点儿要了她的小命。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进去再说。”男人指向学校虚掩的铁栅门。

　　褚真不敢乱说话，只点了点头。

　　跟着对方走了几步后，心里才慢慢编出一段符合逻辑的话：“……如果X击败'湮灭'，我们剩下的队伍也都不是他的对手，是不是应该赶在他之前尽快拿走'心魔'？”

　　她话音未落，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褚真只好跟着顿住，紧张地盯着对方的背影——难道还是说错了什么话，让他起疑了？

　　“我们到了。”
　　原来是这样……褚真不禁暗笑自己真是太过紧张了。

　　男人伸手推开了一点铁栅门，回头对褚真说：“我还要在外面警戒，你自己进去找地方躲好……祈祷‘湮灭’能击败X吧。”

　　学校大门进去是一片宽阔的操场，四周建筑物漆黑无光，让人无法看出其他“七盟卫”的人藏在何处。

　　褚真担心男人起疑，只略扫了一眼，便迈步走进了大门。

　　下一秒，后腰处却被一只脚狠狠踢上！

　　“我们十支队伍早有死令，不论何时都不能临阵脱逃——绝不可能有同伴过来的！你这X派来的走狗，先进去尝尝‘心魔’的滋味儿吧！”

　　褚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落，在男人的大喊声中，两眼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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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幺儿，吃鸡腿儿——”

　　六岁的褚真坐在餐桌上，看着妈妈将一条油滋滋的卤鸡腿夹进了弟弟碗里。

　　一只鸡有两条腿，褚真看着盘子里那条，脆生生的说：“妈妈，这一条给……”

　　“啧！”母亲面对弟弟时的笑意，在猛然回头扫向她的那一瞬间就化为乌有，取而代之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看不懂的情绪。

　　褚真不懂那个表情代表什么，却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害怕，那个没说完的“你”字也卡在了喉咙里。

　　“这一条当然也是你弟弟的了！”

　　“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贪吃？！其他鸡肉不能吃吗，非要跟你弟弟抢鸡腿？”

　　“当初就不该留着你这个赔钱货……”

　　六岁的女孩听不懂什么是赔钱货，也不懂为什么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更不懂的是，她明明想让妈妈吃鸡腿，为什么妈妈会这么生气？

　　她只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甚至不懂原来这种让她痛哭的情绪叫做“委屈”。

　　“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妈妈“啪”的砸下筷子，起身时大腿碰到了椅子，椅腿“哗啦”一声向后滑开的声音，成了褚真往后好些年的噩梦。

　　后来怎么样了……？

　　似乎是她被狠狠地打了一顿，高烧两天。

　　初三，褚真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当地的重点高中。

　　“女孩子成绩好有什么用？”

　　母亲坐在桌边为弟弟新买的裤子改裤脚，眼睛向上翻起，瞥了眼褚真手里的成绩单。

　　“老师说……”

　　这个时候的褚真早已懂了什么叫“重男轻女”，她不指望父母对她有多好，至少让她好好上学：“这所高中的教学水平特别高，以我的成绩只要认真学习，将来就能考上……”

　　“考个屁考！”

　　母亲不屑地撇嘴：“你一个女孩，读再多书将来还不是要跟男人结婚生子？再过三年你就18岁了，到时候趁早找个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强！”

　　“现在……啧。”母亲似乎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去给丈夫打了个电话。

　　褚真脑子空空地站在那里，听着妈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浪费钱”、“赔钱进去”、“彩礼”、“幺儿的房子”……

　　最后她挂断电话走过来，冷着脸说：“你爸说了，让你去跟着你二舅妈学做蛋糕，这可是一门实实在在的手艺，还能早几年挣钱，比你读那破书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