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捡了只狐狸》五角月亮

26、坑蒙拐骗

　　“这人怎么这样？还打小孩，真可恶啊！”

　　“就是就是！你看这小孩，才所大一点？好惨。”

　　“小乞丐也欺负？亏他穿这么好！”

　　“穿的好，心里坏的很。有的人就是心里阴暗。”

　　大汉辩解：“不是，你们……什么毛病？？”

　　“呸，他还骂人。”

　　“受不了！”

　　姑娘难受道：“怎么这样？小朋友？不能乱说。”

　　赋小九手一摊：“他给我踹伤了，赔我，不然别想走。”

　　明明此前从没出来过，可他做这种事偏偏得心应手。看上去就身经百战，已经是个骗习惯的老油条。

　　“……你这样很不对，小九。”余逍闷闷的，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底气。

　　赋小九哼道：“我才管不了那么多，我又不是好人！”

　　他梗着脖子：“赔不赔？”

　　“打人赔钱，天经地义。”

　　“对对对，快点赔吧，人家小小年纪，没爹没妈多可怜，别欺负他啦。”

　　“你怎么知道他没爹没妈？”

　　“废话，有爹妈出来当乞丐？”

　　姑娘急得要哭了：“行行行，要多少？”

　　大汉拉住她:“不是，这小兔崽子明显欺软怕硬呢，哪还能真给他？看小姐人好就骗？有没有良心！我们还赶路呢，别碍事！”

　　“好了，好了…我们赔吧，少说点……”

　　“……”赋小九漆黑的眼睛里并没有波澜，他坐在地上，就是泼皮无赖。伸出两根手指道：“我要两个——”

　　姑娘担心他狮子大开口，说什么黄金万两之类的鬼话，不由得攥紧了裙摆。

　　“——馒头。”

　　姑娘：“诶？”

　　大汉：“啥？”

　　赋小九终于爬起来，拍了拍灰：“如果可以，麻烦加个包子。嗯嗯对，我要肉馅的。”

　　余逍：“……”

　　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把心高高提着。

　　“就这样吗？这小乞丐是傻子啊。”

　　“确实，怎么不狠狠敲一笔？”

　　不想听他们嘴碎，赋小九啐道：“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你们都得瞎！我呸一群穷鬼！敲都不找你们敲！”

　　“嘿，帮他说话还骂人！”

　　“白眼狼……”

　　“没意思没意思，走了。”

　　人群一下子散去，又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余逍道：“怎么不要钱？”

　　赋小九蹬了蹬腿甩灰：“我改主意了不行吗？我是无所谓，但，稍微担心有人会愧疚。你说，我是不是很有良心，不是白眼狼？”

　　“还有，我一个小孩，拿了钱肯定要被抢了，还不如吃到肚子里去。对吧？！”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余逍暗笑：死要面子的小鬼。

　　每次都这样，以为他要干坏事了，下一刻却又收敛起来。多年之后，也还是这样。

　　那姑娘终于回过神：“诶，小朋友！”

　　大汉郁闷不已：“你看他站起来了，好好的。我真没踹他。我要是踹他他还能搁着站着？他显然是讹人啊？？那群人都瞎吗？”

　　姑娘：“好啦好啦。还好，只是要了一点吃的，给他吧。”

　　那大汉放下一背的行李，不情不愿地掏钱，跑去买馒头包子。姑娘看着一地的包裹犯愁，哀了一声，只好自己去提到路边。

　　赋小九：“……我给你拿。”

　　姑娘歪头笑道：“谢谢你啊小朋友，他就这样，顾头不顾尾。”

　　赋小九浑身不自在：“不要说谢谢。”

　　姑娘笑眯眯的，看见他灰扑扑的脸蛋下眸子极亮。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改了主意，没真的“狠狠坑自己”一顿，但心下觉得这个孩子还不算坏，只是有点小心思。

　　这么小就一个人流浪，怪可怜的，也是吃不饱穿不暖才这样的吧。这样想着，姑娘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

　　赋小九登时魂飞魄散，后退半步，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干什么？

　　她干什么！？

　　赋小九哪里被人这样当小孩逗过，往常伸过来的手不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就不错了。此刻心中惊涛骇浪。

　　！？！有病吗？坑她她还笑，居然还上手捏，几天没洗了，不嫌脏吗？！

　　还有，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余逍狂笑。

　　赋小九忍无可忍：“你又笑什么？！不要笑！”

　　“就笑，怎么着？你打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姑娘边揉边道：“哎，好软。睫毛也好长，小朋友长得真可爱啊，你今年多大啦？”

　　赋小九:“……”

　　不知道！！！

　　余逍扭扭捏捏，矫揉造作地掐着嗓子重复：“啊呦真可爱。你今年多大啦？”

　　赋小九浑身寒毛倒立，一阵恶寒，脑子里过了几遍肉包子大馒头才忍住不骂出声来。

　　费力给面上挂假笑：“呵呵呵……六七岁吧，哈哈哈。”

　　一边在心里抓狂：“疯狐狸！你学她干什么？发神经了？赶紧别说话了……！”

　　余逍才不听他的，反而变本加厉：“你真可爱呢哈哈哈哈！！！小宝贝叫谁疯狐狸呢！再叫声哥哥，哥哥疼你啊？来嘛——”

　　语气之亲昵，赋小九为他眼前一黑，气急攻心。

　　那个大汉怎么腿脚这么慢！还不回来！脸都要揉掉一层皮了！

　　抓狂归抓狂，身体却是老老实实给姑娘搬起包裹放到路边，然后安静坐着，不敢乱动造次。

　　生怕她再怜爱地看过来，对自己动手动脚。

　　余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赋小九:“。”

　　等了半天，那个大汉才姗姗来迟，两手提着吃的喝的，一回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抱着脏兮兮的“小乞丐”，拿帕子给他仔细擦脸。

　　大汉：“？”

　　姑娘看见他，开心：“回来啦？你看，擦干净之后，小九多可爱。哦对了，名字叫小九哦。”

　　大汉嘴角一颤，被惊的有几分六神无主：“噢，噢……就叫小九吗？姓什么？”

　　“没有姓呢，”赋小九假笑，“乞丐而已，随便找个名字凑合啦，快把我的那份给我。”

　　他挣扎着从姑娘腿上跳下来，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过，逃出来的那家人也根本不会这样。

　　真是……让人相当的无法适应。赋小九感觉自己就像是长得好看，所以被人多模几下、同情挑逗一番的小猫小狗。

　　姑娘有些遗憾地看他，又蹲下身认真为他理好略大了的衣服，再小心翼翼地把升着热气的包子馒头放到他手里：“小心烫，姐姐要走啦。”

　　赋小九忽略心里那份不自在：“哦……你，你去哪？”

　　姑娘笑道：“寻一个人家，顺道带些东西去。我第一次来这边，还有些不熟悉，小朋友可知道枫灵西怎么走？”

　　枫灵西？

　　不就是自己跑出来那地吗……

　　赋小九道：“知道，离这不远了，那个方向，你们大概傍晚就能到。”

　　“行，谢过。”大汉抱拳，“小子，后会有期，别再耍人了。你要好好做人，踏踏实实，问心无愧。”

　　姑娘也道：“嗯嗯，小朋友再见。”

　　就此别过，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但见与不见都一样，就这样萍水相逢，没有过多牵扯纠缠，彼此留下一个还不错的印象，其实也很好。

　　但赋小九总觉得，心中又有一块地方重新活过来，轻轻跳动了。

　　它第一次复活，是第一次见到余逍的时候。

　　所以他眯了眯眼，伸手遮住阳光，穿行在人流中，心情不错：“喂，吃不吃？”

　　“不了，你吃吧。”余逍懒懒回复。

　　“哼，不吃就不吃，亏我还要两个。”

　　“哎呀，太感动啦，小宝贝好疼哥哥。”

　　“……有病。”

　　“又不可爱了。能不能不要骂我？小孩哪有你这样的？”

　　“现在你见过了！略。”

　　……

　　后来又辗转各地，漂泊不定，不知道要去哪里，可以在哪里安身。

　　渴了喝溪水，饿了装可怜，或者有余逍带头，爬到哪个山里去找果子，挖野菜。

　　赋小九想：也还不错吧，这样的日子——到处玩玩，跟狐狸一起。

　　直到大半年后的那场雪如约而至。

　　狂风呼啸，所见皆苍白，天与地在远方的界限模糊不清。

　　呼出的气息化为白雾被风打散，而每吸一口气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变成冰霜，赋小九在巷子里哆嗦：“什么…玩意？？一晚上下成这样！”

　　他身边还躺着几个死人，冻死的，和他一样的乞丐。赋小九自然毫无顾忌，上手把能扒的都扒下来，一股脑裹到自己身上。

　　下了一夜的雪，尸体已经被雪掩盖了。

　　赋小九想：如此这般，各位仁兄也不算没有穿衣服，就不要与小孩子计较了。

　　余逍的尾巴绕住他，点点灵力传来：“走，雪稍微小了点，我带你去找个地方避避。”

　　小孩毕竟是小孩，走到一半就走不动，最后还是余逍驮着去了一间有点漏风的木屋。

　　现在谁还出门呢？都缩在家里，没有家的乞丐就是第一批冻死的人，连一晚上都撑不住。

　　这里偏南，而且才第一天，雪狱还没从北边卷来，所以只是风雪大，还不到雪花片片似锋刃的地步。天空中那隐隐约约的锁链、牢笼也不是很清楚，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余逍幻化成和赋小九差不多大的白狐狸，把他圈住，缩成团：“小九，你还好吗？”

　　赋小九脸冻得发紫：“哈，哈哈——我才不冷。”

　　“……”余逍无语，“小九，这种时候你别胡说八道了好吗？你快冻成冰雕了。”

　　赋小九咬牙道：“那你，还问我，冷不冷……？我，我显然，冷得要死。”

　　漏风的木屋哀鸣不止，余逍又把他圈紧了点。然而余逍并没有太多的温度，他只是魂体，能给予的帮助有限。

　　赋小九缩在余逍和雪一样白的狐狸毛里，闭上眼想睡觉，却冻得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