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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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街道上游行的队伍也仿佛受了暗沉天色的阻滞，流动得愈发缓慢起来。在一次又一次的政府镇压下，剩下的这些人也逐渐有些顶不住压力，开始犹豫徘徊。
枪声已经几个小时没有响起了，但恐慌的氛围却仍久久萦绕在城市上头，随着夜幕的降临将其中的人们包裹吞噬。
1星的夜晚依旧是亮如白昼，在到了时间后，所有楼房外侧的霓虹灯光连片连片地亮起，一派繁华之景。
有些人开始动摇了，一整天的巨大消耗和政府的牵制让他们感到疲惫不堪。
“其实这样待下去也蛮好的。至少在这里没有战火、没有灾难，就算能回到故乡，那里也不再有我的亲人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里的政府……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了，信号站很快就会被修好，到时候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也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我真的好累。谁来救救我们啊……”
人群不再向前走动，仿佛都被那几道声音给影响了，人群中窸窸窣窣响起了埋怨声，哭泣、叹息此起彼伏，在沉静的夜色中荡开又落下，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红发男生与蓝发女生并肩坐在花坛边缘，两人的面上也有些许疲惫。
“其他人那边怎么样了？”红发男生问。
“也是这个情况。他们说政府的人刚刚离开了，现在人群正在撤离。”
“彧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的力量太小了……”
蓝发女生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气馁，这才是第一天呢。我们在这颗星球上都煎熬了多久了，终于迎来了这一天，我们不再是少数人，我们要让真相被更多人知道。”
红发男生也转过头看向她，“你怕死吗？”
“怕。”女生回得毫不犹豫，但很快，她就接上了下面的话，“但我更怕忘记曾经过的痛苦和屈辱。如果一个人可以因为忘却了曾所遭受的一切不幸，理所应当地沉溺在乌托邦，那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
“我们活着，不就是承载着回忆一步一步走下去吗？无论回忆是悲或喜，都是我们存在过的印记。”
“更何况我们承载的不只是自己的回忆。”男生下意识接道。
“是啊。还有亲人、朋友的，先辈，陌生人……”
当一个星球的文明被遗忘，它真正灭亡。
*
政府。
几个警卫早已卸下了枪械，此刻正疲倦地靠着墙席地而坐。
“你今天打死了多少人？”其中一个警卫问，他的制服边缘沾染了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另一名警卫摇摇头，他双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打到了多少人……但我现在很后悔。”
那名警卫已经摘下帽子看向他。
“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现在连什么是真的都分不清，那些人说，是政府夺走了他们拥有记忆的权利，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都没有那些记忆。”
“所以你相信吗？”
“我……那些记忆太真实了，以至于让我觉得我好像回到了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故乡。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觉得自己待的这个地方，都陌生得像第一次来。”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明天继续吗？”
“不知道。其实……”我想离开。
这时，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起，原本放映着通缉令的电子显示屏在黑了一瞬后，被另一幅画面所取代。
画面中的，是一个男人。
“有了有了！有人发的视频里能看到你，在广场大屏上。”姜妍坐在大屏幕前，转头对正在镜头前直播的荼京盛说。
仅仅下一刻，她面前的屏幕也被替换成了直播画面。
在看到屏幕中出现的荼京盛的脸时，姜妍呼吸一滞，过了许久才缓缓眨了眨眼。
在看到屏幕上那张脸时，原本沉默下去的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喧闹声。
“这好像是通缉令上那个人！”
“就是那个破坏了信号总站的，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屏幕里？”
“他是来……救我们的吗？”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屏幕中的人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大家好，我是荼京盛。请大家不要恐慌，也不要消沉。我在这里，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真相。相信在今天信号总站遭遇袭击的事件后，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发现自己脑海中多出了一份记忆……或许陌生，但该熟悉。而我想肯定地告诉大家，这份记忆千真万确，是在我们身上真实发生过的。
“你们可以试着回想，记忆中的每个细节是否都清晰无比，而那些在记忆中出现的脸都会带来下意识的情绪反应。”
有人流下泪来：“真的。我甚至记得我看她最后一眼的时候，她躺在血泊里，手指还在动……”
“那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我回想起来都觉得窒息。”
“你们的家乡和亲人都在远方，或丧生于灾难，或侥幸存活，也有可能像各位一样被带去了其他星球，在那里徒劳牵挂。而幸存下来的我们呢，忘却所有，若无其事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这是你们希望的吗？”
荼京盛骤然提高了声音，他的声音随着广播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人群中不断传来啜泣声，有人捂着脸摇头。
政府里，直属于皮甘曳的高级官员发现电子屏中的画面，冲上去就要拔电线，却被一个警卫推倒在地，拿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我们不希望！”一道清亮的嗓音在夜空中如星子般闪过，应和着屏幕中荼京盛的反问。
少女的蓝色发丝被风吹动，像是一簇盛开的星辰花。
“我是一名在最开始就没有被替换记忆的‘觉醒者’，在这个星球上也有和我一样的人。我们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自己的亲人和故乡！可是却只能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最开始，我尝试着说服其他人，可是屡屡失败，被当成疯子驱逐，后来我和其他觉醒者尝试反抗政府，却因为力量太渺小而遭到镇压。在那几次反抗中，也有人失去了生命，剩下的人也都是死里逃生，可是我们不愿意就此认命！”
当觉醒者在这里所遭遇的不幸被一字一句说出来，随夜风散开，落在每个人身上，都像是揭开一块块伤疤。此刻，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对这些情感也更加感同身受。
“但是我的家乡都已经被毁了，亲人也都早已不在，一切都回不去了。”有人站出来说，“我又怎么能确定，推翻政府之后就会更好呢？不过是失去记忆罢了，比得上那些亲身经历的伤痛更令人撕心裂肺吗？”
有人在将看到的一切通过直播的形式同步到网上。
看到这里时姜妍眉心微蹙，下意识看向坐在镜头前的荼京盛，有些想要起身走过去，却又犹豫了一下。
她在1星说话的分量比荼京盛重得多，但她不确定这次反抗能否成功，要是失败了……她还想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而不是被赶尽杀绝。
荼京盛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露出为难的神色，而是面对镜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笑起来时会敛去锋芒，给人以一种沉静和善之感，然而接下来他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忘记了呼吸。
“如果说，你们所曾亲身经历的那些伤痛，都是拜皮甘曳所赐呢？”
“什么？！”
“那一个个星球的毁灭都是在皮甘曳的一手策划下，你们看似得到的救赎，却是他为了打造宇宙帝国的关键一步。而覆盖你们原本的记忆，则是皮甘曳掩饰罪行的手段。”
荼京盛用平稳的语音，将事实字句陈述。
而这一个个字眼，却如一颗颗钉子一般敲进了所有人的心窝。
愤怒、不可置信、崩溃，各种情绪在人群中如火势般蔓延开来。
“可、可是，我们要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万一政府推翻后，你……”
一道声音停在了这里，剩下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却有人早已听出了弦外之音。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姜妍看着屏幕上乱成一片的人群，指尖蜷缩起掐进了掌心。谁都没有想到，下一刻她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镜头前面。
“大家好，我是姜妍，也是一名觉醒者。”
“姜妍！那是姜妍？！”
本就混乱的人群在见到屏幕上的人后愈发像一锅烧开了的热水。
即使刚刚恢复了真正的记忆，可对一个人的崇拜与仰慕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正如刚才有人因为皮甘曳而质疑荼京盛的话一样。
“我愿意为他的话做担保。他所说一切属实，这一切同时也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备受煎熬，看到身边的人都失去记忆，生活在这片虚假之中，我感到孤独，可更多的是难过。
“我不能忍受看着昔日的仇敌日益壮大，而那些曾被他伤害过的人们却安然地活在他的信仰之下。这就是我要站出来的原因，只要我们所有人团结起来，埃奈达就不是他皮甘曳说了算！我们要为故乡和亲人们讨一个公道！”
说完后，姜妍退出了镜头。
“我豁出去了。”她回头看向荼京盛，眼眶中竟然隐约有泪光闪烁，“如果失败了……记得让人给我找个好点的地方安葬。”
荼京盛对上她的视线，敛了笑，“谢谢你，姜小姐。”
次日，那些被鼓舞了的群众再次集结起来，在大街上游行反抗。这一次，所有人都更多了一份信念，一份为亲故报仇而存在的信念。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从四处搜罗来的武器，包括但不限于木棍、菜刀、喷火器等等，将压力施加到所有的政府人员身上。
而政府的内部，反抗也在持续进行着。那些反应过来的警卫和工作人员与高级官员进行斗争。
在政府一间高级官员办公室中，一名官员神情急切的坐在桌前，将通讯器放在耳边，在他的身边还围着两个同样制服的人。
过了片刻，他放下通讯器，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联络不上。所有办法都尝试过了，单管事那边也打不通，总领他……失联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