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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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他，我相信他，就像我相信你那样，你能懂吗，严贡？”
荼京盛又斟满了一杯酒，推到自己面前，而坐在他对面的严贡，双颊泛着微红，眼中已然有醉醺之意。
“但我跟了你三年，他才多久？而且我是你助理，莫辞他只是个……是个陌生人。”
严贡一手按在桌面上，另一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举起来轻晃了一下，透明的酒液随着晃动洒出来些许，他却浑不在意，眼镜后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有些乏也有些困了。
荼京盛看着他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并未答话，须臾，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比不了。你跟了我三年，以后如果还愿意跟着我，或许会再有五年十年……但他不一样，我想陪他一辈子。这辈子多久，就多久。”
剩下的话音被海边咸湿的风吹散，只留下桌上打翻酒杯的一人。严贡实在是醉了，以至于荼京盛离开的时候他连看都来不及看到就一头栽在了桌面上。
深夜寂寥。研究院的楼中灯火已灭，只有走廊的灯光彻夜长明。
谁都没有发现，就在这片寂静之中，有人向着广场上的飞船走去。片刻后，引擎发出轰鸣声，飞船起飞，在摇晃几下后，朝着漆黑的夜空飞去。
……
荼京盛先前从来没有操纵过飞船，花了一些时间才将它成功“驯服”，飞船驶离地球大气层，向着浩瀚无垠的宇宙飞去。
依靠着飞船上的地图定位系统，荼京盛找到了埃奈达的方向。
正值凌晨时分，在高楼的阴影之下，1星的大街小巷都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之中。
过了几分钟后，街上忽然有了人影，几个人东张西望，似乎在探寻着什么，见没人后便疾步冲了出来，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然而却还是被发现了。
就听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一个人持枪而立，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那人，语气肃然：“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跟我走一趟。”
说话间枪口已经抵上了太阳穴，那人顿时不敢再动弹，举起双手在他的要挟下转身走去。
这是单邢来到1星的第三天，他先是用大批人手镇压了反抗，将反抗中的几个领导者抓捕关押，又派手下的人在大街小巷巡查，抓捕一切可疑人物。原本热闹的街道都因这些巡查而笼罩在恐惧的氛围之下，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在冒头激进。
只有觉醒者领导的团队依旧在暗中进行着联络，在各地建立起隐蔽的据点。
到了一个时间点，各地的广播中同时响起一道人声：“亲爱的1星群众们，我是单邢总管手下的执事，代表单邢向大家作出保证，任何愿意相信并服从于我们管辖的民众，都将享受到政府优待……”
广播中的话音清晰流畅，响彻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也动摇着高楼的阴影下一些本就不稳固的根基。
荼京盛驾驶飞船悬停在高楼之间，借着建筑的遮挡躲过了下方巡查人员的视线。
在政府后方的一栋高楼的楼顶，荼京盛发现了莫辞。
楼顶的天台上，莫辞被背着双手绑在椅子上，双眼被布条蒙着，只露出下面一张嘴唇泛白的脸。他肩膀上的伤口应当是处理过了，然而流出的血液早已浸透衣物，干涸后成了深褐色，在一片白色中显得极为醒目，除了肩膀，他身上还有多处衣物染上了血，又沾上了脏污，显得凌乱且狼狈不堪。
在他前方的空中，一个移动摄像头正对着他的脸，将他的影像投在广场中央的大屏上，他被绑在最为醒目的地方，以至于其下的群众只需要抬头便能看见与政府作对的下场。
更何况，莫辞的名声听过的人不少。
他向来以一副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姿态被许多人所知，然而此刻，他被绑在那里，一动不动，少了那双薄冰似的双眸，仿佛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塑，连唇都淡得近乎无色，而一头凌乱的长发则在衬托下愈发显得刺目的黑。
偌大的楼顶，除了敞开的楼梯间门外，竟无一处显出有人把守的痕迹。
明明知道这大概率是个陷阱，荼京盛却还是驾驶着飞船靠近了。
大不了就一起死。或者，他说不定还能帮莫辞挡一挡呢。
飞船降落在天台上时带起了一阵风，将莫辞黑色的长发吹起，他似乎微微抬了一下头，只是这点轻微的动作难以被捕捉到。
荼京盛从飞船上下来时，随身带上了来之前从枪械店搜罗来的一把手枪和折叠刀。紧接着便毫不停留地向着莫辞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莫辞似乎注意到来人的脚步声，被绑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却因束缚而无法挣脱。
下一秒，一声枪响在前方某处响起，摄像头掉落在地。
荼京盛收回手枪，转眼间已经走到莫辞身边，低声叫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时，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在这时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动了动干涸的双唇，转头向着来人的方向看去——或者并不能说是看，他的双眼还被布条绑着。
荼京盛动作迅速地拿出折叠刀割断了绑着莫辞的绳子，然后带着他站起身来。
莫辞却从喉间逸出一声很轻的呻.吟，一时重心不稳向一边倒去，荼京盛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回来，掼进自己怀里，而后低头去看他的双腿，这才发现在他接近脚踝的地方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荼京盛忽然间心头就燃起一把火，身侧握着刀柄的手也不自觉攥紧了些。
“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其实说不上来莫辞到底怕不怕，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听到这句话，莫辞整个人轻微颤了一下，而后双手顺着胸口一直攀上荼京盛的肩，他双眼还被蒙着，却精准地抬起头“望”向荼京盛脸的方向，似乎是在透过布条对他对视。
荼京盛看着他被覆盖住的双眼，却并不打算替他解开布条，而是轻攥住他被绳索磨得发红的手腕，搀着他朝停靠的飞船走去。
就在这时，就在快要走到飞船时，一道脚步声忽然自楼梯间响起，而后数名持枪的黑衣人冲了出来，电光石火间，枪口已经对准两人。
“都不许动！把人放开，举起手来！”
领头的那名黑衣人说，说完后他又侧头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两人道：“单总管吩咐，两个人都要活的。”
荼京盛回头看了一眼，搀着莫辞的手转而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到自己身前，拿出手枪向身后连开几枪，而后抱住莫辞翻滚着躲到了飞船的后方。
与此同时，有几名黑衣人中弹倒下。
子弹打在飞船的金属外壳上，几声枪响落雨般在身后响起。
荼京盛将莫辞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后，自己转身借着飞船的掩护又朝着外面开了几枪，又是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而后借着剩下几名黑衣人装弹的间隙，荼京盛转身冲出去，将弹药耗尽的手枪扔向一人，打落了他手中的枪，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握着折叠刀就冲了上去，借着力撞掉他们手中的枪。
剩下来的还有三名黑衣人，原本还忌惮着单邢要留活口的吩咐而不敢放肆，眼下见自身都难保，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都使出了全力与荼京盛肉搏。
荼京盛刚开始还能凭借着折叠刀略微占上风，在用刀捅倒了一个人后，他就失去了这样武器，只能全靠手脚来应对不断袭来的攻势。
他的体力很快便消耗了大半，一路后退至飞船边。
莫辞察觉到声响，扶着船身便要站起来，同时伸手去扯绑着双眼的布条，还没等他碰到，便听到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腥甜的气息从喉间漫上，荼京盛微微弓下身，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抹了一把唇角，而后抬肘再向那人击去。
剩下的那两个黑衣人也伤得不轻，此刻轮流上阵，将荼京盛逼得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荼京盛余光忽然瞥见莫辞站了起来，朝这个方向靠近过来。
荼京盛想说话，喉间黏腻的血液却又漫了起来，他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发了狠朝两人撞去，突如其来的攻势将两人撞得往旁边踉跄了几步。荼京盛抓紧时机，抓了莫辞就敞开的飞船门奔去。
也不顾莫辞还伤着腿，在即将走到舱门时，荼京盛将人往里面猛地一推，而后转身对上了身后逼近了两个黑衣人。
莫辞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双手撑起上身，朝着舱门的方向出声道：“荼京盛。”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
“荼京盛！”
他伸手扳着门框，喉间因干涩而有些气息不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楼梯间响起，似乎带着些微愠。
“总管吩咐你们留下活的，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那人一身白色长褂，说话时视线从荼京盛和莫辞身上扫过，看不出什么神色。
正是祁江。
那两名黑衣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仿佛才冷静下来，停下手退了开来，看向祁江道：“祁医师。是他……”
其中一人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被旁边的另一人撞了一下肩打断了：“人还活着。”
荼京盛扶着飞船的登梯站起身，侧过头吐出了口中粘稠的血液，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脏污，将视线投向了站在楼梯间门口的祁江。
后者只与他对视了零点一秒便移开了视线，看向那两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黑衣人，说：“你们俩先把地上的人都拖去我的医务室，那里有人会给你们治疗。剩下的我来处理。”
祁江凭借着他爽快且奉承十足的的行事作风轻而易举地便搏得了手下人的信任，再加上单邢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想必也是对他的立场有所保证。因此两名黑衣人不假思索便按他的话做了。
等看着那两人将自己的同事拖走，脚步声在楼梯尽头远去，祁江这才抬头看向剩下的两人，往前走了一步：“走啊。还等什么？单邢的人被我暂时支开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为什么帮我们？”荼京盛看向祁江，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些许能够佐证他这一行为的细节。
祁江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嘲笑：“……大概是被感动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