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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梁绰幕巧言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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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亦日，厉擎烈带了工匠若干，砖瓦几车，早早到了润汐阁，“砖已运到，人已配齐，随时可以开工修缮。”
“诸位既已到此，在下便只能多谢御擎王为润汐阁琐事费神劳心了。买砖之资、车马之费、工匠薪酬，在下自当奉还。”墨氤寒一惊，表面客气道，却即刻于心下猜测不停——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安了什么祸心？
待靠近细看，便是愈加惊讶，不觉问道：“你怎知润汐阁所需砖瓦为何？竟能选得如此之好？”
“工匠得力，非本王功劳。”厉擎烈谦虚而言，“补补外墙，聊表本王心意。”
眼看工匠于屋外忙活，墨氤寒暗自盘算着，小心翼翼问道：“这……得多少钱？”
“不消你操心。本王负责。”厉擎烈憋住笑，淡定回道。
“那不行！如此一来二去，我不是把润汐阁卖了么？”墨氤寒即刻拒绝，估出大致钱数，手书借据一张，塞给厉擎烈，“您还是带着工匠们走吧，一切交给在下便好！”
“月梁绰幕？”厉擎烈低头看着那落款，又抬头看着墨氤寒，“这是你的名字？”
“啊？”墨氤寒甚是一惊，又见那白纸黑字，确为自己所写，偷偷怨恨自己太过分心，方才只顾心想那银钱之缺，更不想厉擎烈知道真实姓名，便是随手写下，如今被厉擎烈这般反问，便也只能自圆其说，“啊！正是在下！”
“姓月梁，名绰幕？”厉擎烈看着她那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下心头数分笑意，心下只想——编！继续编！看你怎么编！
“对！”墨氤寒硬了头皮，承认下来，“在下姓月梁，名绰幕！”
见墨氤寒这般言之凿凿，厉擎烈便是捏着那借据，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姓月梁？”
“对！复姓！”墨氤寒无奈讪笑，“我等异邦之人，自有异邦姓氏！”
“复姓？本王怎么没听说过？”厉擎烈略作思索，来到那书架间，找出《盛汐姓氏录》，翻了个遍，“你这复姓稀少到没有被登记造册么？”
好啊！你进这润汐阁读书、修身、静思，为的就是找出证据，拆穿我的么？
墨氤寒自是不悦，却仍于面上硬堆出些许笑意。
“是父姓！这些父辈祖辈的姓，哪能都搜集到呢！这书……”墨氤寒灵机一动，飞快改口，“可能——不全！”
行！亏你一路胡说，还真圆得上！——厉擎烈暗想，已被气笑。
“你这守阁之路，道阻且长，非空有一腔热情可以为之。西墙砖碎，南拱瓦落，皆需修缮。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无人资助，你这阁……”厉擎烈满眼玩味，语声幽幽，“可还守的下去么？你如此勤劳能干，只差建炉烧砖了，是么？
见过墨氤寒之后，厉擎烈再看那册子，便是仿佛见那真实画面，于眼前浮现——
墨氤寒伏于案前，于那册子上勾画标注，“地面清扫费省了！我亲自扫。池鱼养护费省了！鱼已放生。图卷装裱费省了，我亲自裱。门窗修缮费费省了！我自己修。置砖换瓦费不能省，赊账……”
厉擎烈话落，墨氤寒对其认识较之前更为深刻——不仅非为只图烧杀抢掠之莽夫，亦为知晓俗世所需之统领。
只不过，立场不同，不相为谋。
“王——”墨氤寒长念一声，回望以惊叹之目光，明为称赞，实为反讽，“观察得真细致。”
厉擎烈虽是看得出，墨氤寒非为当真心存倾佩之情，却仍是稍有得意，“稍懂。本王是个杂家。”
“确实！只差一把拂尘！”墨氤寒似谑似嘲地道，却喉间暗自生疼——师傅走了，只留那一把拂尘。
“杂家？拂尘？你是不是只差称本王一声‘公公’了？”厉擎烈听出墨氤寒言外之意，竟是未恼，“你到底是要夸本王，还是要骂本王？”
“这……”墨氤寒故作无奈之色，“全看您如何看待此事。若心有光，暗夜通亮，若心蒙尘，白昼若冥。”
“你出此言，不仅堵了本王之嘴，更是堵了本王之心啊！”厉擎烈叹道，声有委屈，“本王是关心你之守阁要务，助你修缮润汐阁。你却心被蒙尘，用那阴暗之眼光看待本王。”
“助我修缮润汐阁？”墨氤寒似信非信地道，随而眸光一转，“您的军饷可还够么？在下亦是颇为关心您之攻伐大业呢！”
“本王自有资助之人，不消姑娘操心。”厉擎烈回讽道，“只是，姑娘可有人资助么？”
“我亦有生财之道，不消王爷操心！”墨氤寒毫不犹豫地道，拒绝厉擎烈。
“看不出来，你如此伶牙俐齿。”厉擎烈笑道，“之前本王还以为，你有言语困难之症呢！”
“确有！”墨氤寒应道，随而话锋一转，“不过，遇见自大之人，正气骤生，突然好了！”
“如此不会说话，却能让本王又笑又气之人，着实不多。你算一个！”柒湛远笑着道，眸光尽含深意。
“是他们不敢……”墨氤寒仍是故作不懂厉擎烈示好之态，“丑话皆放在心里说呢！”
“那你怎么就敢？”厉擎烈反问道，“不怕本王发怒么？”
“脱口而出！”墨氤寒道，“在下有个缺点，就是嘴快！”
“本王有事相求。”厉擎烈虽被婉拒，却是不馁，“若本王想于御擎城内修一座藏书阁，请你帮忙，可好？”
“这……”墨氤寒故作犹豫，“着实难办。一来，在下只为一守阁之人，行些清扫之事罢了，实无大才，难能胜任此务。二来，我早已下定决心，全心守阁，又怎可轻易离开？”
“楼顶设储水之池，分两类出口。一通阁内，一通阁外。干燥之季，水入阁内。湿润之季，水留阁外。入阁之水，又需滤纸。如何滤水，如何承重，皆需考量。姑娘如此精巧之思，竟谦虚如此？”厉擎烈早已看透，适时反问道。
“确有才华！”墨氤寒忍不住赞道，却并未承认，“王谬赞了。不知何人……”
“图侧之字，与案上之诗、册上之字及方才借据，皆为同一笔体，出自一人手下。”厉擎烈把几样罗列于墨氤寒跟前，“姑娘谦虚了！”
“真是……无孔不入啊！”墨氤寒颇为难以置信地道，“您秉烛夜读之时，到底搜集了多少与润汐阁有关之事？”
“当说搜集了多少与你有关之事。”厉擎烈拿起墨氤寒方才所写借据，于手上颠了颠，“若不是本王差人去你赊账之处查看，还不知道你在这借据上，写了假姓假名！所以，根本不是书上不全，是根本没有！””
墨氤寒嗖地拽回字据，遮于面前，掩住心虚之色，随而暗自眼珠飞转，“不是假名，是笔名！”
“‘月梁绰幕’是你的笔名？”厉擎烈点着借据上“月梁绰幕”四字，直言婼氤寒之破绽，“不是说你不懂修筑之术？那怎么取得出‘月梁绰幕’这样的笔名？这棚下月梁、柱顶绰幕，皆为屋内部件之名。你是欺负本王不懂这些名称么？还说什么复姓？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写借据之时，墨氤寒一个抬头，便是望见高处月梁，于是随笔写下“月梁”二字，甚而稍有得意——着实太像人名！自己怎会如此聪慧？这般急中生智？
因她平日书写太过习惯，便是一个顺手，把那“绰幕”二字，亦是写了上去。
被厉擎烈戳穿之时，墨氤寒一愣，暗自憋气——这你都知道？是细作出身么？专挑人难能留心之处看么？
“笔误！怎么会是笔名？是笔误！您听错了！在下正琢磨着修那月梁、绰幕呢！这不？就写出来了？”墨氤寒一慌，又是改口。
“这回又不是‘复姓’了？本王怎么记得，有人说什么父姓少有之语……”厉擎烈故作不解，紧跟着反问道。
“不是‘复姓’，是‘复兴’！在下得去看看砖补得如何了！还缺不缺！这复兴润汐阁往昔荣光之重任，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呢！”墨氤寒说着，便是跑开了。
找图寻笔之时，她回想起方才所言，愈加觉着自己编得驴唇不对马嘴，心下更为懊恼——既然早知我在撒谎，为何不早拆穿我！还配合看我编！好玩么？
厉擎烈尾随其后，见她于图上圈圈点点，便是随口道：“你这符号画得，甚是熟练！”
“从小便画！”墨氤寒随口答道，忽觉自己说走了嘴，手握笔杆，遮住了嘴，只希望厉擎烈未留心听到，赶紧低头标记，不住自言自语，“此处已补完毕，余下待补之处留于明日完成。”
“这符号好特别。”厉擎烈看着墨氤寒笔下那甚有特点的符号，称赞道。
“莫要偷师！”墨氤寒一听，便是迅速地把那图藏到身后，无声戏谑，却心下悲情暗涌——活着的人，恐怕只有我认得这些符号了。师傅，你是愚忠！愚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