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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删闲省安求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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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厉擎烈举起一枚金灿灿之物,对墨氤寒道:“真是晃眼!你也真是舍得!”
“你怎知这镯子是我的?”墨氤寒面不改色地反问道,却是心下不住打鼓,思绪已是凌乱——他怎得此物?莫不是派人跟踪我?
“
苍山碧海凭天阔,
潮滋汐润万物泽。
闲庭日落涛声默,
安然退守一池阁。”
厉擎烈掏出墨氤寒那日窗前所写之诗,对着她念完,“你把此诗减了几字,刻在了这镯上。为何减字?”
墨氤寒无可否认,随即莞尔,“若你把它还我,我便告诉你原因!”
“本王的好奇心,值这么多钱么?”厉擎烈把那镯子擎在手里,反复打量着,“你的生财之道,便是当了这金镯么?”
墨氤寒深知人欲生财,需得开源与截流相辅相成之道理。今见自己当镯之举,被厉擎烈戳破,心里自是恼火。
“生逢乱世,救急罢了。”墨氤寒见厉擎烈手中明晃晃之物,自觉棋输一招,却强装镇定,口不留情,“如此说来,您的生财之道,便是尾随捡漏么?抑或——烧杀抢掠?”
“或许吧!”厉擎烈喟叹一声,“如你所言,‘生逢乱世,救急罢了。’”
见厉擎烈一时嘴拙,说不过自己,墨氤寒便是又道:“那我们岂不是一丘之貉,谁又比谁高贵?”
“好一个一丘之貉!本王喜欢!”厉擎烈赞道,将金镯送到墨氤寒跟前,“如此说来,莫不是你我归为同类?”
“怕是非为善类吧!”墨氤寒似笑非笑地答道,却死盯着那金镯,心下甚是零乱。
本欲战后重建之时,作画修房,赚得银钱,再赎回此镯。可如今此物落于他之手上,当如何是好?
“你总能说出让本王生气之语来!”厉擎烈似已习惯墨氤寒言语之道,“以后……”
阁上之铃,响出一阵轻透脆亮之声。
铃音入耳,墨氤寒想起自己亲手把它挂上之时。
墨氤寒眸光复杂,收起之前辛辣之辞,语声恳切地道:“若王肯放过在下,便没有以后……
“你忽而这般态度恳切,本王倒是不习惯了。”厉擎烈从那字里行间,读出点滴心结,“你做出减字之举,莫不是暗藏怨恨?或是心有不甘?否则,怎会于那镯上丢弃‘闲庭’与‘安然’二字?”
面对厉擎烈这般既不肯放手,又字字说中自己心事,墨氤寒心下慌乱,只忍着心头怨念,心头怨念,反问道:“王爷于此地停留多日,怕不只是整兵待归吧!”
“哦?依你所言,本王所图为何?如果本王告诉你原因,你就答应本王么?”厉擎烈似为纠缠,实有不舍。
“我的好奇心,这么不值钱么?”墨氤寒学着之前厉擎烈之口吻,反问道。
“说不定,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很聪明,看似毫无违和,却暗藏心中恨意。”厉擎烈拉过那纸,笔蘸朱砂,把每行勾去二字,
“碧海凭天阔,
汐润万物泽。
日落涛声默,
退守一池阁。”
“王说笑了!您纵横天下,若有敌人,想必也得是乱世枭雄,岂是我能与之为敌的?”墨氤寒见招拆招,着实被厉擎烈之举动,搅得心下茫然。
厉擎烈已是猜出墨氤寒心事。其所在意之人,忠心耿耿,为君上修筑皇陵,却未未落得个好下场。
厉擎烈总觉墨氤寒心事重重,便是问道:“对了,本王一直想问,那日在街上,你为何说‘真是健忘’?”
“因为战事刚过,便歌舞升平!所谓忠君,实为笑谈!”墨氤寒面有苍凉,不禁叹道。
“确实!”厉擎烈对墨氤寒所言,深为认同,“忠君者,往往就那么几个人。还可能是愚忠。所谓民心所向,不过是吃饱穿暖、享乐游戏罢了!”
“王又为何说‘真是健忘’?”墨氤寒反问道,亦不想放过试探厉擎烈之机。
“希望世人能忘了本王犯过的错!”厉擎烈甚有感慨道地答道,“本王不愿被人记得!”
“所以,王觉得自己有错?”墨氤寒难以置信地望着厉擎烈,试图从他无望暗淡的脸上,找出谎言之下的蛛丝马迹,“身居高位者,不都是自负至极的么?”
“错太多了!”厉擎烈毫不犹豫地答道,“你所言极是,本王确实自负。可本王亦深知,本王不能为之处,较能为之处,更多!”
我才不信!你若谦虚,定有阴谋!——墨氤寒暗自揣测。
“那——”墨氤寒随而反问,“王觉得何为自己可为,何为自己不可为呢?”
“本王想治匠人天下、创文明盛世。”厉擎烈欣然答道,面露微笑,甚为向往,“本王不可为之事,便是谋当世利,毁前人业。”
虚伪!
又是一个表里不一之伪君子!嘴上说着仁义话,手下却是做着肮脏活儿!
挖人祖坟这事儿,都能办出来,还在这儿跟我谈什么情怀?
墨氤寒既不愿奉承,又没法说破,只能于心下不住咒骂。
厉擎烈似看出墨氤寒不屑之心,便是淡笑解释,“所以,本王欲修一仿润汐阁之书院,便邀请你前去。”
“少年天子,憧憬甚好。”墨氤寒道,似笑非笑。
“然而?”厉擎烈接茬道,一听便知,墨氤寒只说完前半句,而未出口之后半句,方含真意。
“无限江山无限难。”墨氤寒道叹道,随即狡黠莞尔,“少年天子不畏难!”
“确实。”厉擎烈甚为赞同地点了头去,“所以,你愿助本王一臂之力么?”
我定无畏风雨,守好润汐阁,为王贡献全部学识。”墨氤寒佯装不懂话中之意,躲过厉擎烈痴缠眸光,声音渐微,却甚是坚定,“不伤及润汐阁之前提下。若是其他,恕在下不能……”
“可惜……”厉擎烈不觉叹息,却对墨氤寒面露欣赏之色。
“哪里可惜?”墨氤寒听之不解,好奇笑问。
“如此美貌才情,却难被世人所知!”厉擎烈亦是赞美,亦是调侃道。
“这才是‘藏’之要义!‘藏书阁’、‘藏经阁’,为何叫‘藏’。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墨氤寒故作神秘,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