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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枷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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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陈晟缓缓睁开眼,一夜高热让他的脑子依旧不太清楚,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
是谁呢?谁能这么近距离的坐在他身边呢……
大抵是陆弦吧?除了陆弦,也没几个人有这么大胆子敢靠这么近了。
陈晟哑着嗓子唤道:“陆弦?”
“嗯,是我。”陆弦轻声回应,末了伸手揉了揉陈晟的脑袋,问道:“头还晕吗?”
“已经没事了。”陈晟不自在地避开陆弦的动作,眼前的模糊感逐渐消退,陆弦的脸清晰了起来。
陆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陈晟抬头看了一眼陆弦的脸,心里有些复杂:‘……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懂啊。’
陆弦身上那种“我有事在瞒着你”的感觉对陈晟来说真的很明显,陆弦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事根本瞒不住熟悉的人。
比起白慕寒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陆弦虽说也不算是个情绪外漏的人,但还是略逊于丞相府那一群成了精的狐狸。
陆老将军经常嫌弃陆弦没有将军府的不拘小节,简直不像是将军府养出来的孩子。
陈晟每次听到这话都觉得稀奇。
陆弦怎么会不像将军府的人呢?明明是很像的,都是那种瞒不住事的样子,只是陆弦表现出来的没那么明显而已。
看着陆弦似乎是惴惴不安的样子,陈晟主动给他递了个台阶,问道:“阿弦,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陆弦怔了一瞬,眼底划过一丝不宜察觉的诧异,他张了张嘴却半晌才轻声问道:“陛下喜欢我,是吗?”
“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陈晟知道陆弦或许看出来了他对他的爱意,却没想到陆弦会直接说出来,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讲。
很惊讶,但莫名的有些喜悦。
“很早。”陆弦沉默地看着陈晟的眼睛,他看清了对方的期待,于是声音里带着笑意道:“我想说,我也喜欢阿晟。”
“是吗?”陈晟的耳旁忽的嗡嗡作响,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烧成浆糊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陆弦说爱他?
可分明几日前,他还打听到陆弦已经在背地里收兵买马……准备造反。
陈晟的血液一寸寸凉了下来,思绪纷乱的大脑也在这一瞬间清明了起来,其实仔细的看来,也能发现陆弦满眼的算计。
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去细看罢了。
陈晟耳边响起了陆弦带着点点期待的声音,喜悦又释然,似是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是啊,阿晟可以答应我吗?”
陈晟刚刚扬起的那点零星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很快又露出一个略显犹豫的表情掩饰住他的真实情绪。
陈晟意识到,陆弦想用感情麻痹他的感官,想从他身上获取权利。
可是,陆弦想要什么直接告诉他,别说是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皇权,就算是心脏他也会亲手剖出来递给陆弦。
现在啊……连这条命都可有可无了,陆弦想用感情拴住他,这样也好。
就算是装的,也好过没有。
陈晟抬起头,往日里死气沉沉的眼睛亮起了炽热的光。
白慕寒死后陈晟一直很痛苦,痛苦到如果不是陆弦在他身边陪伴着他,他早都随着白慕寒一起去死了。
白慕寒很重要,但他终究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陆弦和白慕寒在陈晟心里的分量相差无几,但在白慕寒死后,他心里的那杆天平还是向陆弦那边倒去。
[陆弦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死以后你总归是要找个伴的。
哥知道你喜欢他,悄悄告诉你个秘密,陆弦这傻子其实也喜欢你,但要让他意识到这件事嘛……等他下来了哥再告诉他。
感情这种事不要强求,就像我这么喜欢你,还不是想让你不要陪我一起死?和陆弦玩玩就可以了,不要太当真了。
算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听我的话,反正还是那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又太啰嗦,但是哥哥不想看见你难过,所以就多说两句啦。
最后我想说,阿晟,哥哥爱你,好好活着。]
白慕寒留下的字条告诉他,他要好好活着。
陈晟不知道这个“好”是怎么定义的,他只知道哥哥的最低要求是“活着”。
没有陆弦在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要去追随白慕寒的脚步。
可是不行,他要活着。
即使到最后他苟延残喘,只吊着一口气那样,他也算活着。
可是哥哥,阿晟要撑不住了。
陈晟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笑得释然:“阿弦,我答应你。”
哥,活着可真难啊……陆弦他又不喜欢我,我强求不来。
陆弦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一时间也没法说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就好像,本来稳稳当当地捏在手里的宝物,被他随手扔到了一边。
不过陆弦也没什么机会过多思索,眯起眼笑道:“阿晟果然是极好的。”
“陆弦。”陈晟认真地唤他,眼里的光熄灭,又恢复了以往的死寂感:“你想做皇帝,是吗?”
“没有,我不是……”陆弦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想要辩解。
陈晟笑着打断陆弦的辩解,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先别急着拒绝,我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个位置。”
“不心动?”陈晟的声音好似带着细细的勾子,尾音上扬:“嗯?阿弦,你真的不心动吗?”
“不……”陆弦拒绝的话刚出口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嘴巴。
陈晟侧着身子埋进了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苍白的脸色似乎晕起了一抹红晕:“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心动吗?”
就好像不是在问他是否渴望权利,而是在问他是否喜欢自己。
陆弦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曾听说狐妖会用美色蛊惑人心,此时竟觉得陈晟丝毫不输传闻中狐妖的惑人心智。
但他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皇帝的心思没那么好猜,一着不慎就容易满盘皆输。
就算……那是陈晟,也不能轻信。
陈晟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陆弦。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陈晟起身从一旁的匣子里翻出了一个洁白的瓷瓶,倒出一粒偏向紫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顶着陆弦警惕的目光,陈晟轻笑了一声:“阿弦放心,不是给你用的。”
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只能说果然是陆弦吧。
就算是陆老将军说的话,陆弦也只信六分,更别提他了。
陈晟把药瓶塞进了陆弦的手里,无奈地开口道:“这是解药,你可以去找太医自己查查,我不至于在这上面骗你。”
“你中毒了?”陆弦的注意力没有停在药瓶上,抿了抿唇又问道:“谁给你下的毒,我去杀了他。”
陈晟失笑,心里的酸涩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你杀不了他。”
陆弦神情复杂,说:“阿晟,这世上还没有我铁了心还杀不了的人。”
陈晟轻声道:“有的,他已经死了。”
陆弦泄了气,也是,给皇帝下毒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是白慕寒。”陈晟补充道。
陆弦一愣,一股极强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怎么可能是白慕寒……那么爱陈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给他下毒?就算是一开始,他想要控制陈晟的那段时间下的毒,用些手段总归是能解的。
似乎是看出了陆弦在想什么,陈晟脸上的笑意更甚:“白慕寒下的毒,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后来白慕寒的确是后悔了,但是作为始作俑者,他比谁都要清楚这毒不可解。
“阿晟,对不起。”白慕寒死死地抱着陈晟的身体,感受着他的体温一寸寸凉了下来,神情绝望完全看不出往日的从容:“早知道……我就不会给你下毒了。”
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寒毒无法根治,只能缓解,他们都知道的。
其实这毒本身是毒不死人的,只是会让人较为畏寒,毒性发作时体温会无限接近于亡人,痛苦是必然的。
难受归难受,总归是不致死的。
但陈晟体质弱,根本受不住一次毒发带来的副作用。
白慕寒只能尽可能地为他配制解药,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解药,而是滋补身体的补药。
大把大把的补药灌下去,也只能在毒发护住陈晟的性命,痛苦依旧没有丝毫缓解。
看着陆弦似乎很难以置信的样子,陈晟有些好笑地问:“不敢相信?”
“好像也不是很意外。”陆弦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里的瓷瓶,抿了抿唇将话吞了下去。
“好了,别想其他的了。”陈晟收起笑意,懒洋洋地靠在了陆弦的怀里,手指勾住他的衣带向下扯了扯。
“我的命现在都在阿弦手里了,阿弦也没必要担心了吧。”陈晟的体温越发冰凉,在冬日里依旧能感受到异样的冷。
“我不愿这样。”陆弦隐去言尽之意,抬手将陈晟拥入怀中。
“最终都能达到目的,还分什么三六九等。”陈晟的声音很轻,寒毒发作使他呼吸也渐渐凉了下来。
“你就当这是你拴住我的枷锁,放心去做你愿意做的事。”
“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