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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二律背反 ...

  •   洛伦佐感觉身体冰凉。

      迪亚波罗将他女儿的血缘之线斩断,送她进到非决定论的世界中后,寒意就顺着身体蔓延。

      他避而不及的死亡突然降临在面前,伴随一股剧痛。

      “我终于追上你了。”克劳斯那把在镇魂曲中磨亮的刀捅进了洛伦佐胸口,明晃晃刀面映出他错愕的脸。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比光前进的速度还要快。

      决定论世界里最快的速度就是光,光是横跨150亿年距离,度量宇宙的尺子。

      然而非决定论世界打破了光最快的规则,这个由绯红之王镇魂曲拉起的世界里不存在时间差,也就不存在“速度”。

      当特里休消失的同时,她的旅程就宣告结束,原因即结果,开始即结束,克劳斯自黄金体验镇魂曲中交换而出,避过圣灵以光编织的城墙。

      “我一直躲在恶魔的灵魂中,那是你唯一看不到的地方,否则我怎么可以顺利来到你面前呢?”克劳斯的身体开始崩裂,化为浓烈漆黑,缓缓回归他本来的面貌。
      “而他果然成了到最后都反抗你的人。”

      第一次遇见迪亚波罗时,他就知道希望已经到来。

      只有恶魔可以救赎他,只有绯红之王镇魂曲可以解放他,只有结合了“力量”与“精神”的人,才能帮他完成弑神之举。

      那是千万命运与枷锁中唯一的不确定,唯一的混沌,唯一能让硬币翻过来的人。

      只有理解了非决定论力量,并始终拥有反抗之心的迪亚波罗,才能彻底将幽灵身上缠缚的枷锁打破,令他得以完全的姿态呈现于圣灵面前。

      度过不知多少时间,做了不知多少尝试,一切都为此时此刻准备。

      “我来把死亡带回给你。”
      克劳斯逼近惶恐的洛伦佐,目中锈蚀褪去,仿佛重新找回了热度。
      “虽然你已经换了一副样子,虽然你的灵一直在人世间奔走,但你永远无法逃离。”

      在恒久以前,时间还没有被刻度尺标记之前,存在着唯一的真实,它本身既包含一切,无论正负、还是生死,然而一个错误,却令它分裂成了两半,分成了残缺的两部分。

      既然存在几乎持有宇宙一切权力的神,那也必然存在其反面。

      当世间第一缕光诞生时,暗也随之诞生。

      一个光芒万丈,拥有爱与希望。

      一个卑微黯淡,饱受折磨痛苦。

      一个不顾一切想活下去,另一个则满心追求死亡。

      然而二者从开始就是一体,只要还未回归原本的完整,死亡诅咒就一直存在,无论怎么逃避、延迟,甚至归零时间,万物的终点也将到来。

      克劳斯的身形消失,与此同时洛伦佐的灵魂也脱体离去,圣灵所引发的奇迹都宣告终结。

      布尔吉斯生物群碎裂,神国骤然苍白,远方飞翔天使燃尽羽翼。

      时间浪潮狂涌,日月轨道倾斜,这个被封闭在归零之中,无法向前流动,仅靠庞大意志与无上权力维持运转的理想世界失去支撑。

      洛伦佐只残留着少许精神,捂着插在胸口上的刀,退后几步跪在了地上,表情凄楚,不知是为死亡降临而绝望,还是为伟业崩溃而悲痛,或许二者皆有。

      失去一切力量后,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为了平凡,终于可以看见他渴望看见的世界——这是有死亡、谎言、罪恶、缺憾,短暂如晨露,逝去如疾电的泡影世界。

      然而所有能令他感到“活着”和“爱”的生灵都居住于此。

      “洛伦佐,你很努力。”
      迪亚波罗语气平和堪称温柔,就像过去每一次那样。
      “你从始至终都想逃离自己的命运,为了创造理想世界不断努力,然而你还不够了解人的恶。”

      洛伦佐仰头看着走来的恶魔。

      迪亚波罗,他拥有意识起所看到的第一个人,既在意,又忌惮,既渴望,又恐惧,哪怕到最后也没能看透之人。

      过去明明有机会彻底杀死迪亚波罗,却又被种种原因掣肘,他为何没有那样做?

      洛伦佐的意识渐渐模糊,胸口传来疼痛,迪亚波罗揽住了他的肩膀,有力手臂将这把一点点磨亮,只有刀刃,没有刀把的刀插得更深。

      布加拉提不在身边,下属们都被困在花园外圈,迪亚波罗带来的某个人已经牵制住了他们,所以没人可以赶来救洛伦佐。

      疼痛开始消失,他超脱普通人的部分,将与他所恐惧的另一半合拢,而他的“精神”会彻底消失,回归到错误还未犯下时的样子,回归到那比死亡还要宁静的永恒中去。

      那是他一开始就存在的地方,也是他本应有的样子。

      唯有接纳死亡,才能成为完全。

      “洛伦佐,你只是不想割舍身为人的体验吧?”
      迪亚波罗垂着头,他的面庞无悲无喜,手覆上来盖住了洛伦佐的眼睛,看蓝色瞳孔的最后一点光消失在黑暗中。

      恶魔攫去神的生命,云层遮住了月亮,世界是那么黑。

      ……

      乔鲁诺在门廊之间狂奔。

      他利用黄金体验把布加拉提的尸体修复完毕,虽然这只能使外形不显得那么悲惨,但看起来至少很安详。

      随后他将布加拉提放到了树下,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乔鲁诺·乔巴拿没有再为任何事后悔,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这个选择会重复牺牲,他也不会退缩。

      哪怕今天的结果,是当初的许多选择共同导致,但人也必须背负罪业走下去。

      他经过喷水池和无花果架,朝定位好的热情老板所在之处跑去,而越是深入花园,植被就越是茂密,好似从来没人打理过一样。

      穿过回廊来到洒下月光的中庭时,他看到迪亚波罗正站在那里,浑身笼罩着一层银色光芒,而洛伦佐躺在地上,胸口鲜血沁成了花。

      黄金体验可以感受到眼前的人已经毫无生机。

      迪亚波罗杀死了洛伦佐。

      乔鲁诺放缓脚步,内心对这位昔日之师与友人之死五味杂陈,但他什么都没说,仅仅选择走上前去,站到了迪亚波罗身旁。
      “……如果洛伦佐已经死了的话,被他支配操控的替身之力都会停止吧?”

      “嗯,他是创造奇迹的源头,一旦死去,这个世界恐怕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迪亚波罗看着洛伦佐的尸体,同时配合地把手递给乔鲁诺检查伤口。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在黄金体验镇魂曲中的克劳斯,是否能救……”

      “克劳斯死了,他为了打倒洛伦佐而牺牲。”
      眼睛藏于长发阴影下的热情老板低着头,没有看面露错愕的乔鲁诺,像是独自一人见证了某个故事的结局。
      “但是……他已经完成救赎,回归了真实,那才是他真正想去的地方。”

      背反的二律终究会合并为一个,当它们不再残缺时,一切都会回归到往昔。

      乔鲁诺没有多问,他清楚迪亚波罗有许多他并不知晓的秘密和过去,或许永远不会对人提及,但这并不重要。

      迪亚波罗转身打算离开,刚一动就因为过度使用替身能力而头晕目眩,被身旁的乔鲁诺一把扶住。

      “……谢谢你,乔鲁诺。”
      热情老板惯性向下属的帮助道谢,接着发现乔鲁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青年在紧张,他手心微湿,但很有热度,那双翠绿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迪亚波罗,显出强而浓烈的情感。
      “老板……我们得赶快撤退,法尔科家族的人很多,随时可能追上来。”

      他说的没错,而迪亚波罗与青年对视几秒后,才恍然乔鲁诺与自己的关系今非昔比。

      绯红之王镇魂曲觉醒时,迪亚波罗就拥有了串联过去与未来线索的能力。

      比忧郁蓝调看得更早,比墓志铭看得更远,迪亚波罗踏入非决定论世界的瞬间,就知道了乔鲁诺为何会在这里。

      原来是他找到了濒死的乔鲁诺,是他用绯红之王镇魂曲打破了死亡归零,是他把青年救回了现实世界。

      绯红之王镇魂曲的能力影响了每一刻的墓志铭,令它可以穿透死亡归零,飞跃引力不同的世界,与现实的迪亚波罗相连接,令他目睹乔鲁诺与自己相处的一朝一夕。

      乔鲁诺在镇魂曲中的转变,与自己的相处点滴,他那些无聊的想法、流露的真情、想要挣脱命运的尝试……

      简直就像亲眼看过了乔鲁诺的十年成长那般。

      当把细节在脑中整理好后,迪亚波罗突然后知后觉,原来在接受乔鲁诺表白以前,他就已经很习惯对方在身边的日子了。

      “……走吧,趁追兵赶过来前。”
      迪亚波罗五指合拢,正打算回握住对方,手却被猝不及防地抬了起来,对着月色之下金发青年端正的脸与认真表情。

      在静谧空气之中,在恶魔的凝视之下,乔鲁诺缓缓低下头,轻轻用嘴唇吻了吻迪亚波罗的无名指背。

      “能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协助您吗?”
      他抬起脸来,面露期盼。

      他们杀了洛伦佐,从此必将面对与之而来的无数麻烦,世界也会因此变得更糟糕。

      女人受恶魔引诱犯下原罪后,人就被驱逐到劳苦世间,过永远无法满足自己的生活。

      人必须求生,工作,结伴,以此维持自己所建立的国度,并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创造一生体验(experience )。

      然而人也在此过程中拥有了“精神”,得以在有限的生命之中焕发无限热情(Passione)。

      哪怕有原罪,哪怕萨杜恩终将割走所有人的灵魂,人也依旧拥有未来。

      迪亚波罗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看着乔鲁诺完成了这场近乎宣誓的无声仪式。
      “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麻烦要处理。”

      这答案无疑就是“接受”。

      乔鲁诺露出释然表情,他拉着迪亚波罗的手,两人迈过长满青色藤蔓,锈斑爬上铁架,仿佛耗尽数十年时光的花园中庭,向着外面的世界走去。

      ……

      米斯达站在码头边,被熟人问起近期日程。

      “这个嘛,我也没想过,但是我的老板被暗杀了,我大概会彻底失业吧?”米斯达摸着后脑勺,他向来对自己不聪明有清醒认知,随遇而安从不勉强思考,然而此时此刻却难得茫然。

      困扰没持续多久,米斯达刚打算掐块面包喂给替身吃,就看到不远处朝他走来的男人——布加拉提。

      几个月前那场保卫战的夜晚里,被麻痹到动弹不得的米斯达,模模糊糊听见了一段布加拉提与敌人的对话,接着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布加拉提完好无损地躺在他身边,看起来并不像经历过激战的样子。

      米斯达喊了布加拉提几声,却发现对方身躯冰凉,呼吸停止,他十分惊恐,四处求援无用,纳兰迦和福葛赶来后,同样陷入了崩溃的情绪中。

      然而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

      原本毫无外伤死去的布加拉提缓缓睁开眼,在几乎吓呆的几人面前坐了起来。

      他们纷纷询问布加拉提究竟遭遇了什么,然而青年却不太说的上来,只提到自己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我似乎……看到神在对我说话。”
      布加拉提被米斯达扶起来,努力组织着语言,对着泪汪汪的纳兰迦说。
      “他对我说,为了回报与我的相遇,他想尽最后之能,带回我的灵魂。”

      这话十分诡异,哪怕是迷信到米斯达这种程度的人,都不太敢相信真会有神亲自送回亡者的灵魂。

      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布加拉提拣回一条命,这才重要。

      几人平复虚惊后即刻赶到了洛伦佐所在的位置,然而事实令人绝望,他们来的太迟了,洛伦佐胸口插着一把刀,表情安详地死在中庭,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

      米斯达清晰记得当时布加拉提的表情,他愤怒与悲戚交杂杂,手背上的筋都捏出颤抖痕迹,对自己保卫失职悔恨无比。

      他们搜索了数遍凶手痕迹,米斯达想到了与他们对峙的乔鲁诺和迪亚波罗,但花园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两人的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三天后,他们参加了洛伦佐的葬礼,布加拉提全程都维持着礼节。

      又过了三天,与洛伦佐来往甚密的政客纪尧姆也死在了疗养院。

      凶手是个出身低微,家境贫困,几乎不识字的移民,他坦白自己曾受纪尧姆疯狂的替身管理政策所害,想要杀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为与他一样挣扎在边缘的人出口气。

      放出这话后的他混进医护人员堆,枪杀了本应住单人豪华病房,受重重保护的纪尧姆。

      这场贫民杀上流的戏码出演后,靠纪尧姆强权与资源支撑的势力就土崩瓦解,失去政界保护伞的法尔科家族迎来了许多人期盼已久的衰败。

      有人在洛伦佐死后不到一周,就揪出了家族成员们的把柄,谋杀、贿赂、非法竞争……罪名列了一箩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心存掠夺之意。

      布加拉提起初配合斡旋,但渐渐左支右绌,他不仅任务失败,家族还分崩离析,昔日的盟友也大多选择明哲保身。

      几个月后,布加拉提把最信赖的小队成员聚在常吃的披萨店里,最后与他们一起开了会。

      “不会有过去那样的好日子了。”
      布加拉提眉头皱成深深沟壑,烦恼于眼前几人的去处。
      “不能再用过去那样的松散态度生活,老板已经死了,家族也帮不上忙,你们几个最好另觅出路。”

      在充斥挣扎、痛斥、茫然与无奈的散伙会结束后,所有人都做出了选择。

      纳兰迦决定不再与黑手党混在一起,尽管非常不想离开布加拉提,但他很更在意布加拉提希望他回归常人世界的想法,于是他回到小学,在一众孩童好奇的目光下咬着牙读完了数学课本。

      福葛放弃了街头漂泊,开始上班,可惜工作无一例外都持续不了多久,因为他总是控制不住将圆珠笔捅进主管的鼻孔,三个月就换了三份工作。

      米斯达依旧会在街头打架,赚多少花多少,他也曾试着进入其他黑手党家族谋生,但自从他加入不到两天,就一脚踹翻命令他杀光敌人全家的新上级后,找工作就变得困难起来。

      布加拉提深知自己背负着数重罪行,杀人、暴力审讯、以及一些任务里的抢劫……倘若失去法尔科家族庇护,他一定无法再在这个国家待下去,于是他决定独自一人离开意大利,去遥远异国谋生,哪怕街区的人都想留下他。

      “我果然还是会回去坐牢吧?哎,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倒霉,我要逃出国去吗?”性感手枪中的No.5和No.3在一旁为香肠吵架,米斯达举着手中叉子,完全提不起精神。

      异国谋生不简单,语言、经费、住所,每一个都是要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更别说背负着罪行逃离家乡,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前黑手党成员。

      “倒也不必这么说,米斯达,事情还没有到绝境。”
      他面前的布加拉提倒是没太显得消沉。
      “事实上,前几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阿根廷的信。”

      ……

      “你说阿帕基邀请你去南美洲?!”米斯达差点被口中披萨噎住。

      “对,他似乎已经在那边建立了一些人脉,可以接济我们。”布加拉提看着信中文字,露出了近几个月少有的轻松惬意。

      米斯达嘴巴里食物都没咽下去,突然意识到广阔的新天地就在他面前。

      “南美洲……你让我跟你去?”

      “不带上你,你一定会坐牢吧?”

      “我们住哪里?”

      “阿帕基有房子,可以给我们住,只要定期缴房租。”

      “我们会被抓吗?”

      “阿帕基说他会想办法。”

      “南美洲有很多美女吗?”

      “……米斯达,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去!我就知道跟着你,我一定会交上好运!”

      米斯达从短暂的忧愁中摆脱出来,再次回复了不为明天烦恼的状态,和嘴角犹有几分笑意的布加拉提一起漫步在海边,最终想起一个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说起来,特里休去哪里了?”
      米斯达回忆起与他们相处过短短一月的少女。

      “她去了其他地方生活。”
      布加拉提简单地解释,看着白浪与帆船远离海岸。
      “只不过,不要再问起比较好,一切都结束了。”

      ……

      洛伦佐作为时代的最后一人,临死前甚至获得了“教皇”伟名,他的女儿必然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在参与了对洛伦佐的反叛之后,特里休在某个晨曦回归了物质世界,与此同时“法尔科遗产秘密掌握在他女儿手里”的消息立刻流传开来。

      各方势力纷至沓来,他们一半是洛伦佐的敌人,另一半是洛伦佐的狂信徒,对特里休或是礼遇,或是恐吓,想撬开特里休的嘴,让她说出成为教皇女儿的这短短一个月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她父亲的遗产又在哪里。

      尽管布加拉提百般阻拦,但还是有人窃取到了特里休的血液样本,试图调查她替身与父亲的联系。

      结果震惊了所有人——特里休并不是洛伦佐的女儿,更不是艾琳·科塞蒂的女儿。

      知道真相的布加拉提没有多说什么,在帮特里休找到一位瑞士提契诺州的监护人后,就将她送出国门,并叮嘱她好好生活,永远不要和黑手党扯上关系。

      从此没有人知道特里休真正的父亲究竟是谁,连特里休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隐约感觉到那一夜与热情老板见面后,某种东西就彻底断开,替身辣妹消失无踪,对血缘的感应也不再有用。

      她就这么回归了平凡生活,任众多神秘与暗潮从身边涌过,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的人。

      哪怕把她的基因与全世界所有样本进行比对,哪怕用追溯过去的替身找遍全世界,也永远无法找到她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

      这在常规世界不可能,但非常规的世界却可以实现。

      人类不知道最早的有机物从何而来,不知道寒武纪生命为何大爆发,不知道时间与引力的本质,更不知道宏大宇宙之中又发生了什么神秘的事。

      他们只懂得眼前的景色,眼前的灾难。

      洛伦佐逝世后,希格鲁特失效就成了紧接而来掀翻全世界的汹涌波涛,这种药突然失去疗效,内服外用,提纯改良全都变得不可行。

      噩耗同时在世界多地上演,药物利益集团股价大跌,医院出现止痛药供货短缺,人们把药盒愤怒地扔进水坑,或纵火焚烧,或举起旗帜抗议,或猜测怀疑是政府在幕后操控一切。

      他们甚至在网络上发布外星人入侵地球的长篇猜想,头头是道罗列证据,仿佛真有飞碟或蜥蜴人改造了人类的草药基因。

      在新闻条就此事滚动播放一个月后,在多国调查人员亲自前往药厂调查取证后,在各方势力相互推卸责任并搬出敌国阴谋的理由后,享尽安逸生活的人类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世界与过去不一样了。

      普通人世界关心的药物奇迹破灭后,另一个世界所关注的奇迹也宣告破灭——替身使者一夜之间少了很多。

      他们并不是死了,而是失去能力。

      巧合的是,这些失去能力的替身使者,几乎都觉醒于科赫制药的疫苗开始大规模复制之后,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因为疫苗而觉醒替身。

      有人认为失去替身的原因在于疫苗样本衰变,于是设法检测了其中成分,发现这东西与普通的流感疫苗没区别,注射后也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难道所有人一直都在被欺骗吗?

      难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觉醒替身的疫苗吗?”

      人们指责、惶然、不解于为何一直依赖的美好造物失灵,为何他们又要过回必须想尽办法克制欲望,靠自己双手创造的艰难日子。

      有自称学者的人进行了研究,声称这或许是因为2001年的某个时间节点里,宇宙中参与神秘力量运作的常数失灵,导致了奇迹消失的结果。

      换而言之,他们坚信名为神的伟大意志已经在悄然间逝世,带着所造就的奇迹一并离去,独留人类在这空荡寂寞宇宙,面对无尽苦难与挑战。

      这篇文章写得毫无根据,与其说是论文,不如说是杂文,很快被弃置一旁,替身失效的话题再度改变,风向逐渐朝着“替身能力是20世纪末的群体性癔症”、“世界末日谣言下的商业骗局”转移。

      如果奇迹既不能天天发生,又不能给带来好处,那人就会忘记它。

      替身能力随岁月流逝而越发显得与生活无关,连用来炒高股价的价值都不具备,只有极少数保有它的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但考虑到替身最被世俗所知的那段岁月里,谋杀与犯罪,争斗与利用层出不穷,创造了多少价值,就献祭了多少灵魂,残留的替身使者决定隐姓埋名,避过风头,回归到他们一开始的生活状态。

      ……

      2011年。

      热情CEO卡特琳娜雷厉风行地穿过一群人,朝办公室走去,准备就下一季新品的问题展开讨论。

      十年前,热情老板销声匿迹,工作都交给了下属,业界花了很久才注意到这位名人的消失,纷纷猜测起他的动向。

      猜他厌倦了抛头露面,猜他遭遇绑架,不过最主流的说法则是猜他结了婚。

      对于“热情老板瞒着所有人结了婚,还隐姓埋名”的说法,卡特琳娜不置可否,她并不在乎这些对老板去向的过度打探,她坚持老板终有一天会回来。

      哪怕老板已经十年不出面,哪怕他可能戴上了婚戒,哪怕卡特琳娜发送的资料,都只能以无人接收的形式原封不动返回,她也誓死与老板共同作战。

      忙碌中,她看到热情老板的尾巴、公司人形不动产多比欧站在走廊尽头,已经成长为古典帅哥的脸透过玻璃窗凝望外面。
      “我能感觉到……他回来了!”

      他吼完这句话后就突然朝楼下冲。

      多比欧向来有些神经质,但提到热情老板时却从不含糊,敏锐度堪比野生动物,而他突然有这样的反应,难道……

      卡特琳娜脑中埋藏了多年的可能性突然点亮。

      她夹着资料跑到公司一楼,迪亚波罗刚好走进来,西装上还沾了几点血迹,背后跟着个高大金发男子,从极具特征的五官和刘海,可以认出那是乔鲁诺·乔巴拿。

      他真的回来了!

      “这么说,现在是2011年?”
      热情老板十年来第一次莅临公司总部,虽然下属们泪眼汪汪几乎扑上来的样子很麻烦,但他还是对稳定运营的现状表示了满意。

      “2011年了,老板。”卡特琳娜谨慎回答,察觉到热情老板的古怪言行。

      不仅像刚刚打了一架那样,还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状态,而且他的外貌根本就没有变化,难道就像坊间传闻那样,热情老板得到了永生的力量?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
      多比欧差点扑到迪亚波罗身上,用委屈又夹有几分敌视的目光看向乔鲁诺,暗暗磨着后槽牙,恨不能逼问对方是如何拐带了自家老板。

      乔鲁诺的目光从多比欧头顶越过,在微妙无视他的同时,悄无声息站得离迪亚波罗更近了一些。

      “乔鲁诺会为我工作,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迪亚波罗按下多比欧伸过来的手,瞟了一眼身边站姿笔直,从刚才开始就尽显乖顺的金发青年。

      这微不可察的轻松情绪过后,老板就恢复了昔日严肃,目光从眼前或兴奋或安静,或期待或好奇的几人身上扫过。

      “现在,我要你们报告公司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我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完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二律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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