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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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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华年穿了一件羊毛大衣,里面配了件素色薄毛衣。
那件大衣是去年刚买的,款式简单,不会很快就过时。
其实现在的天气这么穿有点冷,但是方桦一直夸他这身行头清爽好看,不让他换臃肿的厚棉衣。
对他来讲都是形式,面子给他爸妈做足就好,反正不会有结果。
他就这么跟着去了那位伯伯家,果然家里还有一位他不认识但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
他礼貌打完招呼,就按照长辈安排和那个女生一起坐在沙发上,剩下那些长辈坐在正对面,还叫他们不要拘束,不要在意他们,聊年轻人喜欢的话题就行。
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相亲,冯华年想如果不是他情绪稳定现在已经摔门走人了。
他没有表现得太热情,也没有让气氛太冷,他把距离感把握地很到位。
女生也是教师,教初中物理,很巧的是,她也在省城工作,离省实验不过五公里的路程,那所初中被称为省实验的小附中。
“我爸妈为了让我弟弟上学,几年前就搬过去定居了,等于说我们家现在就在那里,你呢?也算是定居了吗?”女生问的问题很实际。
“算是吧,毕竟工作可能一直都会在那里。”冯华年答。
“那就好,”女生笑完神秘地说,“你猜我弟弟在哪里上学?”
“高中生吗?”
“对。”
“那肯定是省实验了。”
“没错,不过他读高二。”
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女生叫韩霜,她自我介绍说她是在霜降那天出生的,爸妈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他和韩霜交换了好友,临走前韩霜说:“我弟弟很皮的,他以后要是出什么事我就问你,你帮我多留意点他。”
冯华年当时答应了,回去之后也没有再和韩霜联系,同样,韩霜也没有理他。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按照他们家的习惯,年三十那一天要一大家子一起吃年夜饭,爷爷奶奶都去世之后年夜饭的地点就从家里转移到了饭店。
一个偌大的包厢里塞满了亲戚和小孩儿,吵得他脑仁疼。
他和他的小表弟坐在一起,这小子比起其他小子要安静得多,主要也是因为他妈,就是冯华年的姑姑,唯一一个得到冯万盛真传的妹妹,对儿子的打压程度比当初的冯华年还狠。
当然,这个小表弟也没有他当年那么老实。
“你也快该上高中了吧?”冯华年问他。
“嗯。”
“考哪?一高?”
“嗯。”
“多说一个字会死吗?”冯华年耐着性子聊天,“怎么不去考一中?”
“我妈说,我自己去一中没人管肯定翻天,去一高让你爸管着我。”小表弟多送了他很多字。
冯华年幸灾乐祸地一笑:“真可怜。”
小表弟那双单眼皮但圆溜溜的眼睛就开始瞪他。
冯华年不搭理他,端起水杯喝饮料,心想同样是弟弟,石头比这个小子可爱得多。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伴随着震动,想谁来谁,是石头给他打的电话。
他拿起手机走出包厢,一直到酒店外面的树下才接通电话。
“我差点就挂了。”石头开头就抱怨他接电话不及时。
“你挂了还是电话挂了?”冯华年用手指捅捅耳朵,才解释说,“刚才太吵。”
“你在外面吃饭?”
“是啊,你呢?”
“我也在酒店吃饭,我爸喝多了,我躲躲清净。”
“上次你爸生气那事,怎么解决的?”冯华年想起这一遭。
“不用解决,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浪费在跟我发脾气上,”石头好像习以为常,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语调轻快地对冯华年说,“刚才苗兴给我打电话了。”
冯华年心里咯噔一下,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告诉石头关于苗兴的事,他打算年后回去再想来着。
“他说什么了?”
“就祝我新年快乐,然后随便聊了几句。”
“聊的什么?”
冯华年问完就觉得自己这句多余了,他好奇心好像太重了,显得欲盖弥彰,但是石头并没有察觉。
“就说复读学校里很多成绩好的人,他压力太大了,每天都很累,”石头给他复述道,“哦,对了,我之前和高臻原说,等到我大学毕业找时间去美国找他玩。”
“嗯,然后呢?”冯华年适时搭话。
“然后苗兴说,他今年考上大学就开始打工存钱,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冯华年放下心来,应该说是彻底放下心来,他现在感觉浑身轻松,他似乎已经不用想办法去开导石头了。
“年哥。”
转折太快,冯华年沉默了。
“你在听吗?喂!没信号?”
“在听。”冯华年回。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你又要犯什么贱。”冯华年现在听到石头这么叫他就条件反射地竖起防卫。
“我能犯什么贱,大过年的不犯贱。”
“那你说。”
“嗯......我觉得这半年我的生活好了很多,”石头的声音沉下来,“出事之后的几个月我过得很不好,经常睡不着觉,有时候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会害怕,一想到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看不见熟悉的人就会难受,好笑的事没人一起笑,生气了没人一起骂,心里有事也没人可讲,那段时间我甚至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发呆,因为发呆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
石头说完兀自笑了两声,好像伸了个懒腰,随即变得慵懒起来:“所以对比起来这半年过得太好了,感觉活着都有盼头了。”
活着都有盼头?冯华年在心里笑,夸张手法用得太夸张了。
“你呢?”石头突然问。
“我怎么了?”
“这半年有感觉比以前心情好一点吗?”
冯华年想了想,也没有想太久,因为答案很显而易见。
“有啊,当然有,”他说,“刚去到一个城市工作生活难免会觉得不适应,有个人陪着心里舒服很多。”
“那就好,起码说明我陪在你身边还是有用的。”
冯华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即使没有出声,他也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他甚至在想,如果石头不是一个比他小了那么多的毛头小子,他的笑恐怕就不会单纯了,心脏也会跳得更快,就像那天石头从背后抱他那样。
想到这里冯华年一愣,用力摇摇头,不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石头叫了他半天,得不到回应皱起眉头嘟囔。
他自己在这儿掏心掏肺,结果冯华年又不理他了。
“喂,石头,这些话你敢当着我的面说吗?”
“那不能够,尴尬死了。”石头抓抓头发,用电话说他已经很尴尬了,但是过年是特殊的日子,他还是想讲给冯华年听。
冯华年笑了两声,又问:“对了,新年有什么愿望吗?”
不过分的话他可以满足一下,就当心情好逗小孩儿了。
“愿望啊,希望来年可以睡床。”
过分了,冯华年决定不满足了。
“你呢?”
“希望你来年可以自觉点,不要提这种无理要求。”
“......”石头实在理解不了冯华年这种警惕性,“你用不着那么敏感,直男没那么容易弯。”
“你最好是。”
“你跟谁讲电话啊这么半天?”
冯华年被身后的声音吓得一抖,他转过身,方桦就在他身后站着,他甚至都没说声再见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像极了早恋被抓,未成年的时候都没有体验过事二十七了倒是体验了一把。
“没谁,朋友。”他把手机装回兜里敷衍道。
“哪个朋友?韩霜?”方桦饱含期待地问。
“不是,工作的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方桦眼里期待的光瞬间灭了。
“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还以为是个女生,”她转身叫冯华年回去,边说,“你在那边工作也得多结交点女性朋友,家里到年龄未婚的只剩你了,连个恋爱都还没谈过。”
冯华年依旧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了。
冯华年本不打算在家待那么久,但是今年正月十七开学,冯万盛非要让他过完十五再走。
他又熬过一次家族团圆饭,十六号那天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方桦突然和他说,韩霜也是今天走,和他一趟车。
“你跟她一起,路上多照顾点。”
方桦是什么心思冯华年一清二楚,但是都要走了,他也没多说什么。
返程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学生,韩霜没有买到座位,冯华年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自己去车厢连接处站着,反正也就两个小时车程。
下车后他打车先把韩霜送到了小区门口,韩霜下车前对他说:“下次一起出来玩吧,我同事给我推荐的一家店我挺想去的,一直没人陪我去。”
说完她就下车,一个男生过来给她拿行李,她又拉着那个男生的衣服让他低下头给冯华年看:“这就是我弟,你认认脸,在学校多留意着他点。”
男生挣脱韩霜的手,叫韩霜不要多管闲事。
“你谈恋爱别赔上我。”
韩霜脸一红,在她弟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给冯华年摆摆手走了。
冯华年一身疲惫地回到家,刚打开门拖把就从里面蹿了出来,立着两只爪子往他身上扒。
冯华年弯腰把拖把抱起来:“你是不是又胖了?”
石头没有在,今天寒假游泳班最后一天上课,他一整天都排满了。
冯华年把行李拉进屋里,闻到一股香味,他就抱着拖把走进厨房,发现砂锅里有满满一锅炖好的排骨,还是温的。
他给石头发了条消息,石头说排骨是他中午炖的,热一下就能吃。
冯华年挑了两块排骨出来,然后才打开火。
他把那两块排骨喂给拖把吃,拖把的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
这半年他确实过得很好,以后呢?他想,起码石头还在读大学的这一两年里日子都会这样好,至于再以后的事,关于他自己他有明确的规划,关于他和石头......
他起身去收拾行李箱,毕业是个分岔口,石头会有自己的未来,他不能独自做过多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