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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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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隐道长和域寻道长意料之中地没有阻止。
云留燕没有太多迟疑，直接开始运转澄心二分术。
沉心入魂的最后一刻，她看着纪亭生，拜托他：“表哥，不论怎样，我要阿云好好活着。”
纪亭生没有多想，回：“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
云留燕面上带着笑，开始专心运转澄心二分术。
她心想：[表哥啊，我也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欺骗——你可一定不要骗我啊。]
阿云为什么是净魂……想必纪亭生也猜想过自己是不是完全知情的。
是的，云留燕承认，她确实是知情的。
可是那又怎样？
她也确实没有欺骗过任何人。
[表哥，当初在取魂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要取被松起道长精血封住的魂”？]
[现在想想……你当时的反应，可不像对净魂被封毫不知情啊。]
如梦一般的心境里，云留燕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这些饱含恶意的记忆片段。
她甚至在想：阿云，你又是有多善良呢？
澄心二分术当然是一个好术法，然而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事。
用澄心二分术造出来的另一个自己，会与主体平分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而作为魔胎，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恶心与恶意。
恶意无端自可生，恶心却与恶魂相连，密不可分。
[阿云，这样重要的“恶意”，你这次也要全部拿走吗？]
……
另一边纪亭生在外面护法。
对遇隐和域寻师姐，他虽然都打不过，但也确信没什么好操心的。
也就是大师兄有点麻烦……但好在大师兄还是如当年一般重情义，他把大师兄身边的那个叫敏归的小姑娘给绑了——他这样搞命理的有的是手段。
打不过还不能暗算吗？
好在一切顺利。
至少在这一次的澄心二分术完成前，大师兄是不会找过来了。
纪亭生感到了一些难得的放松。
自从开始修道，他就总是在紧张。
即使是在阿云出生后，他也常常害怕会出现什么祸端。
然而一切都太顺利了。
他想起云留云……阿云那个样子，纯洁善良单纯可爱聪慧机敏……几乎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在她身上，纪亭生一点也没有怀疑。
[妹妹一直是这样的。无论是留燕还是留云。]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觉得师父有点担忧过度。
他猜测：[魔胎也是会向善的嘛。]
然而知道留云的原魂是净魂的那一刻，他知道他错了。
原来留燕是有恶心的。
是啊，人人都有的恶心，凭什么留燕就不能有呢？只是因为她是魔胎吗？
纪亭生下意识地想起了师父，他想起师父说过：“是人就会作恶，即使是我，也不敢说没有过任何恶意。”
松起道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一字一句异常清晰，仿佛师父就在他面前：“但是……允意，我要告诉你，魔胎不同于常人，他们的身体中有一种特别的恶——自从知道了魔胎降世的预言，我翻阅了很多典籍，还四处找过有‘魔胎’名声的人谈话……我想，魔胎有一份常人所不能及的恶，世人称其为“恶心”，它不同于“恶意”……”
“恶意人人皆有，或大或小，无端自可生，因此人人都有作恶的可能，但能通过得到教化来化解这份恶。”
“而恶心……它却是与恶魂相连。我之前和你说过，人有三魂，分别是体魂、净魂和恶魂。”
“恶魂也是人人都有，但是魔胎的恶魂却与常人不同。他们的恶魂中，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恶心，这使得魔胎的情绪更容易产生波动，也因此更容易不顾一切地为了出气而做出错事。”
那时的纪亭生还不知道云留燕被封净魂的事，他也是在松起道长去世后，听了回影球才知道这件事。
他那时也疑惑过，既疑惑师父封印净魂的原因；也疑惑师父为什么不告诉他，却告诉了大师兄，还误打误撞地把那个回影球给他让他知晓这件事。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替他解惑了。
他也是在知道云留燕净魂被封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云留燕是有恶心的。
这份恶不同于世人所知的恶，她喜欢所有事情按照自己的喜欢来，而她的喜好因净魂被封而所剩无几，本人已经是无欲无求的状态了。
但是不去选择的同时，也存在着不会拒绝的情况，在面对主动要她做选择的时候，如果第一选项、最不费力的那个是“恶”，她不会拒绝。
但是他却选择忽视了。
纪亭生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完成了澄心二分术，分离出恶魂，恶心也会跟着离开……
他看着面前的表妹，表情很放松，好似在专心地给她护法，但他手心却藏着两道改命的法术。
这也是以防不备。
纪亭生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对五师姐和八师姐出手。
……
纪亭生的掩饰并不拙劣，奈何遇隐和域寻都不是一般人，遇隐观察力强，而域寻天生对法力比较敏感。
她们二人发现了纪亭生的防备，但并不揭穿。
遇隐对自己的符术自信，对域寻的剑术更自信。她侧头和域寻换了个眼神，域寻没说话，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
遇隐满足了自己的交流欲就移开了视线，没意识到和自己“交流”的人的不对劲。
[啊……什么意思啊……]域寻在心里发愁。
旁边遇隐是真的不紧张，脸上的笑也是能看出是真的轻松，但域寻却在暗自紧张。
她刚刚收到了遇隐的眼神，并且下意识地接下来了……但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遇隐是什么意思。
她是师门里的老八，入门晚、年纪大、还不会说话，纵然在修道和剑术上有些天赋，她在师门中也常常感到无所适从。
师门中人不多，她入门时上头就已经有了一二三五六七这六个师姐师兄。
师父最信任大师兄，除了日常授课他很少露面，总是让大师兄来管教她们这些师妹师弟。
但是大师兄又总是缠着师父……
二师姐和三师兄有婚约在身，又是一个丹修一个药修，有共同语言，平时也是经常同进同出。
六师兄和七师兄在入门前就是结拜过的异姓兄弟，又是在自己前一年入门，正是关系要好的时候。
更可怕的是……当时师门中，自己辈分最小，年龄却是直接排到了第三，只比师父和大师兄小。
现在回想起自己十二岁拜入师门，却要叫六岁的遇隐为五师姐的时候……都是一阵尴尬。
然而年纪最小的五师姐……却是这么多年来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
域寻还在盯着云留燕，她想到了这些，眼神就有些不自然地飘向了身旁的遇隐。
[谁能想到呢……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真的有了师姐的样子，而我……]
域寻眨了眨眼睛，收回了眼神，以及下意识流露出的情感。
当年在师门里，遇隐作为老五，年纪是最小的，她最受宠，也最活泼。
域寻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只会缠着她要她喊“五师姐”的小孩，一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记得……遇隐是唯一一个常与她交流的人。
她不会说话，好在话也少。
尽管师门中人少与她交流，她也没觉得有多难过，毕竟平时去看书练剑时间就已经不够用了。
然而遇隐不同，她话很多，总是缠着师门里的人叽叽喳喳地说话……也包括自己。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陪伴了彼此十八年的光阴。
这么长的时间里，域寻偶尔也会有些关于“般配”或是“知己”之类的幻想，然而现实总是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打击——她其实一点都看不懂遇隐。
表面上她们是师门中关系最好的同伴，她以为她们之间只有彼此……但不是的。
除了自己，在遇隐的心里，还有去世的师父、叛逃的大师兄、京城的二师姐和三师兄、四处游历的六师兄、朝霞观的七师兄、莫名其妙又出现的九师弟，还有阻盈、抵丰、因实、据满、任齐、圆缘……以及“云姐姐”……呵。
[啊啊啊……她心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域寻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语。
[这些年，也正是她这样操心，师门才能一直存在啊。]
域寻的视线里有着遇隐的半头白发，她头发白得很不均匀，然而一白就是一整根，似乎没有一根上面黑白夹杂的情况。
[是啊，遇隐，其实我一直都不懂你。我那些伪装出来的应和，竟然就这样成了我心中自以为是的了解。]
……
域寻心里的烦躁不安没有显露出来，她身旁的遇隐也毫无所觉。
澄心二分术的运转时间并不短，据纪亭生所说，上一次的时间跨度是从春日的惊蛰开始，到夏日的小满结束。
而这一次……遇隐算了一下时间，才意识到今天正是秋分。
[看样子，是要到冬天了。]
